爸花媽媽一同上了車，這才收了傘坐到駕駛座上，因為過大的雨勢，他的半個肩頭全部淋了，手背上全是綻開的水珠，隨意的甩了甩，發了引擎。

「阿姨，叔叔，你們都別擔心，我盡量快點。」

「小曦啊，雨這麼大，你開車注意安全。」花爸爸還算鎮定的，一邊安著花媽媽，一邊又注意著花璃兒的緒。

「嗯。」定了定神，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也了，這種況下，關心則啊。

……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花璃兒第一個跑了出去，花媽媽和花爸爸下車跟了上去，他找車位停好車，這才上了樓。服已經全了，風吹起的時候還帶著涼意，他沒心思管那麼多，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抱膝坐著急診室門口的小孩上。

坐在那兒，抱著膝蓋，藏住了大半張臉，可還是藏不住一臉的蒼白和擔憂。被雨淋的髮梢在臉邊，雨珠順著滴落下來，還夾雜著混的，水珠。他知道，那是的眼淚。

在小孩邊蹲下，他手滿滿掉了那些混雜著雨水和淚水的水珠：「沒事的。」

花璃兒低下了頭，沒有說話，握著指節都泛白的手出賣了不安的緒，想起那年外婆走的時候，也是個雨天，寒冬臘月的雨天，雨水落進領裡涼的驚人，可是再涼也涼不過的心。

已經失去外婆了，不想……再失去外公了……那是外公啊……小時候手把手教寫字、教畫畫，替摘來那些花的外公啊……

看著咬著的，男人已經說不出沒關係會沒事的話了，因為他看見熄掉的手室的門燈還有推門而出的醫生無奈的搖著頭。

「時間不多了，抓時間見最後一麵吧……」醫生的聲音徹底宣判了死刑，輕飄飄的，一下就被窗口進來的風吹散了。

落在他們心頭卻如平地一驚雷，心悸到讓人絕。

「阿璃。」江南曦手去扶，眼底是堅定的彩，「我們去見外公。」

在醫院裡，瀰漫著消毒水氣味的醫院裡，滿目白，空氣是安靜的，抑的，聽見男人說，我們去見外公。

穩穩的，沉著的，帶著安定人心的意味。

「好……我們去見外公……」

☆、33

花爸爸和花媽媽已經先進去了，花璃兒在門外站了站才進去。而進去的時候花媽媽正伏在外公上哭，眼眶紅紅眼底淚意潸然。什麼大人，什麼小孩，這一刻，隻是外公的兒，永遠長不大的孩子。花璃兒掐了掐指尖，扶著男人的手走過去。

「外公。」的聲音不大，還在唞，怕外公聽不清，又補了一句，「外公。」尾音上揚，就像小時候撒的時候那樣。

「璃兒？小璃兒？」躺在病床上，滿臉皺紋的老人突然就笑了，小小的渾濁的眼底有一瞬間的清明，「快你媽別……別哭了，多大的人了……還撒呢。」

外公的聲音斷斷續續，花媽媽抑不住哭聲，別開了臉，不肯再看。花爸爸悄悄的了眼淚，拍著花媽媽的背：「孩子媽，咱們出去吧，你緩一緩再進來。」

到底是大人了，生老病死，雖說看不破，可是又能怎麼樣呢，他們都是凡人，拗不過天地，更拗不過萬規律。

江南曦往前一步，半跪著蹲在病床邊，保持著老人能平視他的高度：「對不起外公，我們來晚了。」他以為他會很鎮定，可是，了拳頭，低低歎了口氣，黑髮人送白髮人，哪裡又是說起來這樣輕巧……

安的話可以說上很多，道理他也都懂，燈枯油盡、生老病死，誰都逃不這一個死字。

安別人可以，到了自己這裡，這道坎卻難過很多……

外公躺在病床上，每一個不經意的作都帶著臉上的皺紋，一條條，像一波三折的往事，他的上乾裂的死皮還有費力舉起的如枯籐般的手，無一不在訴說著他的衰老，抵擋不住時。

「是江家小子？」外公的眼裡在笑，笑的花璃兒眼中的淚越發的止不住。

「是，江家的小子。」江南曦應答著重複了一句，手握住了老人的手，有些糙，有些涼，他稍稍用力的握了一下。

「小璃兒。」外公突然眉開眼笑起來，眼裡儘是回憶之，「你看，多劃算，你幾顆薄荷糖就換了一個這麼好的男朋友。」

「是劃算。」江南曦附和著在笑，眼角的晶瑩一閃而過。

「外公……」花璃兒哽咽著低下頭，跪坐在地上，將臉埋在老人的肩頭，「外公……」

……能不能不要走……不要老去……

不要……丟下我……

說不出口，無理取鬧也好，賣萌撒也好，偏生找不出任何合適的語氣，苦苦哀求的，還是不由分說的，想沒得到糖果的小孩，死死不願意撒手。

都說不出口……

「小璃兒……不要哭，哭了，不漂亮，咳……咳……咳咳咳……以後，沒有人要你啦。」外公咳嗽著，還是開玩笑的語氣，一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他的思維又開始混起來，拉著江南曦的手，慢慢的開口，「小璃兒男朋友啊，你不要介意了，那個小子，也就是當年走的時候，璃兒為他掉了幾滴眼淚，咳咳，以後啊，的喜怒哀樂，咳咳咳……都是你的，咳…都是你的……」

「外公，你別說話了。」花璃兒急的眼淚直掉，外公每咳嗽一聲，都像一塊大石頭在心上，重得不過氣來。

「小璃兒生氣了，不說了，不說了，不說了……」老人閉了閉眼，再睜眼，眼底已經有了晶瑩的淚珠。

「老伴兒啊，這麼多年，我終於又夢見你了……」老了啊，大家都老了……孩子都大了……他們，也該老了，老伴老伴兒，可不就是老了才相伴嗎，可是他老了，卻狠心丟下他一個人……這下可好，他也要跟著去了，真好，是……真好啊……

「咳咳，咳……老伴兒……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啊……」老人慢慢的出手，在空中，似乎要抓住什麼，眼底倏然亮了亮，仿若真的看見了什麼，眼底慢慢的笑開，一臉的皺紋也慢慢舒展開來。

江南曦趕起把花爸爸花媽媽了進來，看到這景，大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囡囡……別哭啦，你媽一個人在下麵，太久了……老頭子我早就該去找了……別哭……」

……

「咳咳咳，小璃兒啊，小曦就給你了，你可要對他好啊……」老人的記憶越來越混，他猛烈的咳嗽了一陣，大家的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爸——」花媽媽跪倒在地上，雙眼浮腫，泣不聲，低著頭捂了捂臉，「爸，你安心的去吧……」

「我會照顧好阿璃的。」這一句承諾，江南曦說得很慢，但說得很重。

「外公……」

老人的手慢慢的垂下，落在病床邊，他的角，牽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大約是得到了承諾，所以真的走的很安心……

「爸——」

「外公——」

所有人，這一次，這一刻，聲音裡都帶著哭腔，嘶啞的，低低的，在病房裡迴盪開來……

…………

☆、往事如塵

……

小瓦房，一排排整齊排開，灰牆黑瓦，包括瓦片上掩映的綠青苔，牆上還趴著的爬山虎籐蔓，一切都還是老舊又悉的模樣，是記憶裡老院子的模樣……門前的盆栽不知道什麼時候枯死了，院子裡的籐椅還在原地，無人看管薄荷反而肆意生長的綠油油一片，一目瞭然的景象，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沒怎麼變過。

花璃兒站在院子裡發呆，今天的天氣不似那日的雷雨肆，反而明，太照在院子裡，明晃晃的刺眼。以前，這樣的日子裡，外公最喜歡躺在大樹的綠蔭下，晃悠著老籐椅，聽破舊的收音機放上一兩出戲……時再往前追溯下，外婆會在院子裡洗頭髮，然後拿著木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邊梳頭邊曬太，從年輕時滿頭的烏黑長髮到如嚴冬初雪落地的銀髮，多歲月了，外公外婆就在這院子裡，細細的數著歲月，過著日子……

歎了口氣，推開虛掩著的木門。

「吱——」連這門似乎都在抱怨久無人來的寂寞。

男人跟著走進屋，沒有多餘的作，隻是安靜的看著慢慢收拾，在拿不到高櫃上箱子時，上前一步，輕而易舉的拿下了那沉重的木箱。

「這些，是外公最後的東西了……」

花璃兒吸了吸鼻子，視線從腳邊擺放著的木箱子、小盒子、小袋子上一一掃過。

男人沒有去那些東西，也沒有接話，隻是安靜的看著。看著慢慢打開箱子，慢慢收拾，一樣一樣拿出去，再一樣樣歸納好。

那些東西，一樣一樣的從回憶裡拎出來，再放回去。

「這把梳子，是外婆最喜歡的……你看，上麵還有梨花……」小孩手上的木梳雕著的梨花栩栩如生，因為常年的使用被攃得很，泛著灰黑的。

「外婆喜歡梨花，以前院子裡有好大一棵梨樹，後來……枯死了……就在外婆去世那一年……」

「其實我花璃兒，原本該是梨花的梨，登記的人給我登記錯了，為了這事兒，外公不開心了好久。」想到老人生前偶爾的小脾氣，花璃兒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小心的將梳子放回盒子裡。

「外公喜歡聽戲，這個老舊的收音機以前可是他的寶貝，天氣好的時候聽上兩出，天氣不好的時候也聽上兩出……戲聽來聽去也就那幾出，這麼多年卻怎麼也聽不厭……」

怎麼會厭呢，的人也就那一個，人一輩子過去，到最後細水長流，是不會厭的……

……

一直不停的說著，細數前塵往事，開心的，不開心的，寂寞的，熱鬧的，有柴米油鹽，也有花好月圓……他就安靜的聽著，那些沒有他的過往，那些與他失之臂的他沒能參與的過去……

這一次，他很有耐心，從頭到尾都沒有出不耐煩的神，斂盡一室，眉眼溫，盡數縱容。

「我話會不會很多……」花璃兒意識到一直都是在喋喋不休，猛然止住了話頭。

「不會。」男人清潤低洌的音調響起，「就算你說的都是廢話，我也願意聽。」

「以前你很沒耐心呢。」花璃兒撇了撇，以前的男人不就是一副小孩麻煩死了的樣子，讓本就不敢靠近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就出了局。

「有嗎？」江南曦輕輕的靠住了，比起剛開始，現在膽子是大了許多，也敢還了，偶爾背著他還做些小作，這樣的鮮活了不，他很喜歡。

小白兔在沒確定安全前就是小心翼翼的，一點風吹草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