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便洩了氣。心中自然是有氣的，但是不能現在發作，不然可真就一敗塗地了。

旋即用溫無比的聲音說道：「孩子小時候皮一些，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隻有一次，下次犯錯，姑媽可是要罰你的。快坐下吧。……瑪玲，剛才索米爾先生同你說到哪兒了，婚紗可是過幾日便能出樣？」看了一眼喬老爺的臉，轉而又微笑著用英文問萊昂：「萊昂，現在會用筷子了嗎？」

楚得了大赦便趕坐下重新起刀叉與蘆筍繼續作戰。

林允焉並沒有得償所願的看到林楚被罰，便將注意力轉移到索米爾先生上，索米爾先生雖則一直在用法語同喬先生，卻不止一次聽他提到了「Chuwang」這個發音，並言談間兩人都時不時向林楚投去欣賞的目。

於是晚餐的剩餘時間裡，允焉都有些蔫蔫兒的。

——

晚餐過後，楚散完步，便歪坐在花園的籐編鞦韆上哼著七八糟的流行歌小調。索米爾先生在樓上看到了，沒一會兒就下了樓來，坐到籐編鞦韆旁。

「嗯哼……我竟輸給了一個中國小孩，」索米爾笑道：「那麼中國小孩想要什麼樣的獎勵呢。」

「晚餐桌上我聽您說，」楚歪著腦袋想了想：「完我姐姐的婚紗之後，索米爾先生會離開喬公館，在油麻地租一間店舖，找一兩位學徒做一些幫工？」

「好幾位喬先生的朋友都委託我為他們做一些禮服。我曾在法國見過一些中國的手工刺繡，希能使用在一些西式禮服上。所以這次隨喬先生來香港，目的也是想學些中國的手工刺繡。」

楚點頭道：「確實很漂亮，可惜我手拙，沒有學會。」

索米爾先生也有些好奇：「你為何從不在家人麵前講法文？」

「我和我母親在家族中不是特別人喜歡……」楚決定撒個無惡意的小謊，「而我的法文和英文都是教的。」

「噢，誰會討厭這樣伶俐可的孩，」索米爾先生毫不吝惜自己的讚賞，「那麼，這樣伶俐可的孩，想要的獎賞和我今後的打算有什麼關係呢？」

楚狡黠的眨眨眼：「索米爾先生需要的幫工學徒，有沒有可能是一位不會刺繡的東方小孩？」

索米爾先生聽完的話，明顯有一些驚異，卻又十分鄭重的問：「為什麼會想要學裁？」

很想說：因為先生您姓Luca，一百年後以您姓氏為名的高定禮服，可是以萬為單位起步計價的。跟您這位鼻祖學一手，不管學到幾分，以後都是黃金鐵飯碗啊。

楚當然不可能這麼吐自己的心聲。想了想，說：「我結婚時也想穿和我姐姐一樣時尚漂亮的婚紗，但是我是肯定請不起索米爾先生這樣厲害的裁的，所以……」

索米爾先生聽聞不由得大笑起來。

楚見他這麼笑自己，更委屈道：「我甚至懷疑我未婚夫會拋棄我，娶一位更時尚的老婆。如果那時候我能從索米爾先生這裡學到一星半點技能，也足夠養活自己了。」

這句話是再真心不過的真話。

索米爾看著這個丁點大的小人，竟在愁眉苦臉的焦心自己的嫁娶問題，他不由得忍住好笑，正經道：「等到你結婚時，如果還在香港，一定來幫你做婚紗……不過，喬先生和喬太太會同意他們的寶貝侄，在我這裡做幫工苦嗎？」

楚眼睛一亮：「隻要先生您答應，我姑父與姑母那邊絕對沒有問題。」

——

索米爾先生肯收楚做學徒，喬老爺自然是沒有意見。喬太太打心裡眼覺得，在中國，裁實在算不得什麼上得檯麵的職業。但是還是裝模作樣的建議了林楚一下，告知，那位正經的英文老師馬上就要抵達香港了，問是否真的要放棄下午的英文學習時間，轉而去索米爾先生油麻地的禮服定製店作學徒？

想到再也不用在以後每一個下午假裝英文新生，林楚當然是求之不得。

因為教會學校的老師都是英國人，所以學考試會測試英文。喬瑪玲因此替林楚擔憂了一下，允焉竟非常好心的替林楚解圍：楚要明年才學，還有一年有餘的時間，完全來得及。

婚紗的雛形大致同瑪玲姐商議好之後，索米爾先生也在油麻地尋到了稱心的店舖。那位蘇格蘭老師到了香港，瑪玲便能全心投備婚狀態。伯爵路如火如荼的開始籌備婚姻大事的同時，林楚在來到香港近半年時間，第一次為了擁有半天自由的人：在蝶兒的陪同下，每天下午乘坐電車去索米爾先生店舖所在的市區九龍。

林楚這個學徒幫工不用學費，當然也沒有工資，所以依舊沒有閒錢可使。雖然索米爾先生經常會買一些糖果之類的小零食，或是自製一些小玩意給林楚。所以即使每天都來往穿行於讓人購慾極強的一百年前的香港商業步行街，林楚也隻能遠遠觀瞻一下便帶著蝶兒匆匆走過。

索米爾先生那裡的另一位學徒，是一位嫁給香港人的越南人，姓阮（Nguyen）。十六歲來了香港，便在香港一家旗袍店學刺繡，一做就做到三十歲。因為在越南時，隨母親在法國人家做了十多年傭，所以法語也說得相當不錯。有天從旗袍店下班回家，看到了索米爾先生在店舖門口張的廣告，當即決定從旗袍店辭職，來索米爾先生這裡做幫傭，和索米爾先生教學相長——當然這位阮太太是有傭金的。

阮太太非常寡言語，基本都在角落裡一不茍的為瑪玲姐的婚紗做最後一步裝飾——繡牡丹圖樣。大部分時間裡，都在聽索米爾先生被林楚的手腳搞到幾近抓狂，在油麻地街頭暴走兩圈後，回來又是一副笑臉盈盈的模樣繼續教導林楚一些最基礎的剪裁機巧。

林楚唯一一次使索米爾先生點頭稱讚覺得「孺子可教」，是在某一天，他發現這個小不點，竟然非常準的用小圓和多邊形剪裁大圓和橢圓，剪裁的結果是——非常的對稱花紋圖案，可以在其上進行刺繡。索米爾先生大意外，連著三天拿著那張圖形大誇林楚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林楚不有些懵。這些幾何切割方法，是CAD和工程製圖上再基礎不過的製圖要素，實乃為了方便手殘理工科生。完全沒想到，在這個工程學才剛剛起步的時代，自己莫名其妙就開了個先河，實在令有些惶恐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　　林楚語言技能：主英、德，法西意聽讀寫比較多，說得。因為會西語，所以能聽懂葡萄牙語。拉丁文隻會學詞彙和專業詞彙，不怎麼會念。

要拉進度條了你們應該看出來了。覺得我拉狠了可以提出來，我就寫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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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旗袍都是手工刺繡，不像現在都是批量印花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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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更新就掉收是怎麼回事……抓狂，很想知道你們想看什麼。。。

TT不覺得這個年代中西結合的生活瑣事很有趣麼！！

哎就當我在自娛自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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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姨娘與裁之五

楚偶然問起，索米爾先生為什麼不再為英國皇室做裁了。索米爾先生說那時聽說戰爭打起來了，他便向喬治五世請求返回黎參軍，去步兵團打了三年仗。協約國勝利後，他便回到黎八區開了家裁鋪。

這段談話結束後，第二天索米爾先生便翻出一堆照片帶到了油麻地，給們展示自己參軍前和勝利後的照片。照片裡三十歲的索米爾先生穿著紅馬和灰藍軍裝，手持步|槍，神堅毅。

在阮太太連連驚歎聲中，楚滿腦子都是「握草第八區啊，三千歐起步一個月的房租啊」。一邊心裡默默的盤算：實在不行，就在三十一歲前好好賺錢，二戰結束後去黎搞個兩所房子，過上包租婆的生活了此殘生算了。

雖然比起納粹軍裝，法國軍服是挫了一點，但是舊照片上，年輕的索米爾先生還是頗為帥氣。林楚問及他是否有太太和孩子，索米爾先生則快速轉移話題。先是神采奕奕的向他們炫耀自己胳膊上的炸|彈碎片和背部的槍傷，又說起黎和會簽署《凡爾賽條約》，幾位英國外太太和幾位法國外太太都到他那裡做禮服，兩國太太互相吐槽對方「老古董」「不懂時尚」或是「出格」「不夠麵」等等……聽得阮太太咯咯直笑。

說到凡爾賽條約，楚便想起一個相當可疑的事。作為一戰戰敗國，德國的戰敗賠款直至2010年才還清，凡爾賽條約導致了後來長達十餘年的德國通貨膨脹，馬克迅速貶值，幾千馬克隻能買一塊麵包，也間接導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戰。而一戰初期，斯應作為堅決提議段祺瑞對德宣戰一派的員之一，為何凡爾賽條約之後，他反倒卻要將斯言桑送去德國留學？

楚向索米爾先生提出這個疑問：「一個戰前強烈建議對德國宣戰的人，為什麼戰後仍會送自己兒子去戰敗國、去一個在凡爾賽條約中掙紮著的地方？」

索米爾先生想了一會兒，便說：「也許是不想讓他從政或是在最合適的年紀參軍？」

以斯應如今在北洋政府的地位，如果讓自己兒子也從仕途的話，不需多日便可青雲直上如日中天。何必非要讓他去德國吃這個苦？即使如今留學鍍金浪大熱，但是去英國法國、甚至國，哪一個不是比德國更好的選擇？

楚的困至此又加深了一層。

——

這兩月裡，喬太太每日為喬瑪玲婚嫁的瑣事忙的焦頭爛額，時不時還要為米歇爾姨娘的事三天兩頭爭風吃醋，搞得喬老爺自然也不大好過；香港塾新生學英文測試在即，薛真真和林允焉沒日沒夜的由史斯老師進行一係列針對學考試的考前集輔導，有好些天連早晨的芭蕾課也沒參與。看著隻楚孤零零一個學生，邵老師似乎也不大高興。總之一幹人也沒什麼功夫忙裡閒來挑楚的病，倒是樂的清閒了好一陣。

楚實在沒想到，自己竟會比喬公館裡所有人先看到新郎。那天下午剛學會抓褶，興沖沖的想向索米爾先生展示果，忽然許多人都吵鬧著跑到了街上。

也探頭往街上看，瞬間就被震撼到了。

長長一列隊，從離店舖很近的地方，一直排到街的盡頭，還不算完——全是挑著一隻隻巨大箱子的挑夫。箱子上都用紅綢綁出花結，箱蓋的桌上和玻璃櫃中均擺滿了的瓷、有些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