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手。白人大多都是自來，你衝樂，也衝你樂。樂著樂著，那一草坪的人都開始沖楚樂了起來。

楚不慨道，這些外國人，有時候白天看起來嚴肅正經，一到夜裡就開始嗨，不管哪個年代都一樣。一個人嗨還不行，一群人嗨才算嗨。總之就是——傻嗨。

但忽然，看到小姑媽也朝看了過來。臉上看不見表，但是能覺到在暗看了很久。這種被人在暗中觀察的覺並不太好，彷彿一隻獵被猛禽盯梢上了——楚頓時覺得寒意上來了，這便回了屋子，將門和窗戶都嚴嚴實實的鎖上了。心裡想著，找到機會，就跟大姑媽說，換一間房間吧，樓梯間也沒關係……

——

第二天七點，楚死不願的被蝶兒從床上拉起來了。從穿、刷牙洗臉直至坐在餐桌前的一秒鐘，楚都是在半昏迷中度過。七點十五準點開飯，早餐容是：蘑菇蛋、煎香腸和黃油麵包一片，另熱牛半杯，鮮橙半杯。

三人心中都有諸多抱怨，諸如真真的「粢飯四喜餃灌湯包」，允焉的「豆腐饅頭」，還有楚心中默念一萬遍的「豆漿油條鍋」。當然，也隻能想想而已。

這還不是最鬧心的，鬧心的是，並沒有筷子，隻有刀叉勺三樣。允焉和真真麵麵相覷了好久，終於在喬瑪玲指點下，小手微微的吃了頓早餐。

更鬧心的是，明明會使這三樣吃飯工的楚，還得藏拙，裝模作樣的微微的吃了頓早餐。

八點，先來的是一位舞蹈老師。

老師的人種混了很多次，據瑪玲所知，知道的就有英德法西印中六種，其中中國統已經很很了。看著說著夾生的普通話，介紹自己姓「邵」，林楚有種很奇異的微妙。

本以為第一堂課就要來個下馬威，不過老師還算溫，隻反覆教了們幾個作與步調，表示明天來驗收，一上午就匆匆過去了。

吃過午飯後，裁上門來了。三個裁，三把尺子，把三坨蒸從頭到腳量了個徹底，便就一陣風似的走了。

真真一臉不高興：「才吃了飯就過來量，也不等消化一下，做出來的服腰不知該多大。」

楚：「著肚子量，你未來的服穿上之後恐怕一天都不要吃飯了。」

允焉：「……都沒問我喜歡什麼布料什麼款式，做出來的會好看嗎？」

就這麼一氣不停的，到了下午，喬瑪玲便從音標開始教們英文。

從前考雅思時，林楚為了方便省事，便跟著劇學了一口式發音。後來去了英國，悔的腸子都青了：那一口一口倫敦腔，孩子說起來可，男孩子講出來得不行，本不是式發音能比的。可是要擰過來，一來沒時間，二來也沒人教導。

說到這裡，林楚不得不有些佩服起這個時代的香港有錢人家的英文教育：從頭便是請的英國老師教授，發音也是一對一，純正的指導英式腔調。

於是這個下午，林楚在二十五年人生裡，終於可以靜下來，像個初學者一樣從發音開始學習英式發音，因而也格外的認真。

中途林楚讚歎了一句「喬姐姐發音好好聽」，喬瑪玲將頭低下來，紅著臉道，「我從前的老師是蘇格蘭的，發音還不夠好聽。我聽過更好聽的，是非常純正的牛津腔，如果你們也有機會聽聽就好了。」

三個孩子紛紛都問哪裡可以聽到。

喬瑪玲便轉移話題了。

結果沒隔幾天，這個「純正牛津腔」不經間被林楚聽著了。

——

自從那晚在臺上遠遠觀瞻了小姨的花園趴，被捉了個現形後，第二天開始，陸陸續續的有花匠過來，在樓底下搗騰。

花匠在臺下麵搗騰的這幾日，小姑媽花園也沒有什麼聚會。

隔了三天，一早起來，林楚往臺下麵去，就驚呆了。

臺下麵，圍了一排一人高的籬笆，籬笆上種了滿滿的紅薔薇；那一行薔薇，像一睹風萬種的牆一樣，種在臺外麵，與視線齊平的草坪坡上。剛好使那邊山坡上的人下不來，坐在遠草坪上的人看不太真切這邊臺後麵的形，林楚卻能清楚看清花園裡的一切。

就好像是有人專門為了保護城堡裡的公主，而在城堡外修了一圈與公主的窗臺等高的城牆一般：外麵的人爬不進來，公主卻能看清外麵一草一木。

思及此，林楚不對小姑媽的好又上升了三度。

那天晚上，練了一整天形，洗了乾淨的澡之後，林楚坐在窗前書桌邊，一遍一遍糾正自己的發音，籬笆那邊的笑聲便不遠不近的飄了過來。

小姑媽今天花園裡的聚會還蠻正經的，似乎是請了一個教堂的唱詩班過來，在花園裏拉手風琴，一行孩子穿著潔白的子在花園裡就著音樂唱歌。唱到雪絨花時，就聽小姑媽在那邊吩咐人：「怎麼將他放進來了，快去攔住別讓他進來。」

林楚便往小姑媽那邊看去：隻見小姑媽的三四個丫頭紛紛去花園門攔一個量高闊的男子，可哪裡是攔得住的？那男子進了院子裡來。小姑媽又無奈的衝他攤手道：「你要是問我要人，我可是沒有的。」

那男子背對著這邊的方向，但是聲音又四平八穩的傳了過來，「你不是就在這裡？」

那聲音非常溫，正是林楚所知的那個意義上的，溫而的牛津腔。

雖然看不清臉，但從言談舉止來看，那男子應該不超過二十歲。可是他卻又漫不經心、習以為常的和小姑媽說著俏皮話。林楚不提起了三分興致。

隻見小姑媽臉上忽冷忽熱一陣哂笑，「找我？上周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好好的約老娘出去，竟是打著老娘的幌子方便約我姐姐那寶貝侄！今天我請的可都是些教會裡的正經人，你趁早走，可別來砸老娘的場子了。」

那男子視線陡然一轉，在一群白子孩子中發現了誰。林楚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不是的表姐喬瑪玲還能有誰！

男子看到喬瑪玲，不管不顧的撞開人群。喬瑪玲也覺察到了，匆匆推開人群往這邊逃。彷彿一隻頭狼，瞅準了白羊群裡的獵，便穿過羊群盯著那隻無助的小羊猛追不捨。

追著追著，兩人消失在視野裡了。林楚不心想，以那個男人的步履來看，明明其實十來步就能追上表姐，但偏偏你追我趕的追了大半個草坪，這是為什麼？

兩人從視線裡消失後，林楚復又低頭繼續練習起了發音。練到flirt時，林楚不出個意會的微笑：大約是在調吧！

此時天已經沉了下來，草坪上也嘈雜得更厲害了。夜了，大都喝了不酒，白天繃著得，現在也都盡的撒起

起野來。鋼琴聲和風琴聲伴奏下，林楚忽然不遠不近的，聽著自己樓下傳來一男一的竊竊私語。男人說：「你英文比我剛認識你時更好了。」子說：「並不太好，最近家裡妹妹過來，母親囑托我教導著，我自己也練習練習。三妹妹說我發音好——我說比起某個人，我差遠了。」

林楚不恍然道，這不正是的表姐喬瑪玲和那位牛津腔麼？

不過為什麼表姐明知就在樓上，還要把男人帶到樓下？

林楚往外麵往了，這才發現，薔薇花圃的籬笆被拆開一塊小小的，剛好能容一人毫髮無損的鑽過來。那個口用一隻大罐子堵住了，旁的人也不會想要推開罐子鑽進來。

所以總結起來，姐姐帶男人來薔薇花背後，一來：薔薇花圃將裡麵和草坪隔開了，籬笆又將這裡和自己家隔開了，不會被別的人注意到，非常蔽安全；二來：楚最近裝英文初學者，藏拙藏得太好了些，使得喬瑪玲認為，以自己三妹妹的英文水平來說，應該是絕對聽不懂他們二人的對話的。

牛津腔道，「若是你聽過我講德語，就不會這麼說了。」

喬瑪玲輕聲笑了，「我還不知，你會講德語？」

沉默片刻，牛津腔道，「不敢讓人聽懂的，才會用德語講。」

喬瑪玲道，「你這種人，還有什麼話不敢講？」

忽然兩人都好長時間沒說話。

林楚尖著耳朵，突然也不敢說話了，心想，這兩人該不會吻到一塊兒去了吧？這麼久不講話。

又想著，自己在這裡聽，是不是不太好？

轉念又想，是他們自己找上門來的，非要在牆底下說話，也不是那種六清淨的佛教徒，聽也便聽了，不告訴旁人就是了。

牛津腔道：「比如這句。」

隨後那倫敦腔便低低的說了句德語。

這句林楚是聽懂了，不嘖嘖兩聲，心道，你們是在拍沉香屑第一爐嗎？！在別人樓下狗不帶害臊的嗎？！▂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喬瑪玲不懂德語，便問道，「你在罵我？」

林楚心裡不噗嗤一聲笑了。德語就是這樣冷漠又呆板，別的語言說「親的」都是溫無比，德語的「親的」倒像是在罵人傻子。「我你」這一句，若是不知道的，聽起來也怪兇的。

牛津腔沉默片刻，用英文溫的反問，「你聽我的語氣像是在罵你？」

上一句「ichliebedich」不像話，那後麵這句便是非常高端上等的話了。

喬瑪玲沒有說話，但林楚覺得一定是紅了臉的。

牛津腔接著說，「怪我沒有勇氣用英文再同你講一遍。」

樓下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是喬瑪玲跑開了，牛津腔追了上去。

喬瑪玲不敢回頭看他，「你沒有膽量，你這個膽小鬼。」

牛津腔道：「可你不我。」

喬瑪玲：「你不要我。」

牛津腔：「你不我……你我如何去娶一個不我的人？」

喬瑪玲：「……你我你，我母親我不準與你來往。如今都這樣了，你還非得我。Zoe,你看看我。」

忽然之間，喬瑪玲便蹲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而倫敦腔隻是高高大大的站在旁，靜靜的站著，沒有說話，沒有安，隻是站著。

喬瑪玲哭完起來，三兩步的往花圃外麵跑。

牛津腔手長腳長的，慢悠悠的跟在後麵，倒也沒有落下。

跑出去幾步，喬瑪玲便又帶著哭腔說，「你別跟上來了。」

喬瑪玲跑遠之後，牛津腔便靜靜站在花圃裡，沒有真的再跟上去。

等喬瑪玲消失在視野裡了，他才慢悠悠的鑽出花圃，離開了。

☆、九紈與閨秀之二

過了會兒，楚才覺出味道來，不嘖嘖歎道：這個Zoe的男子大概是不會娶表姐的，但是卻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