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阮

突然想起這個名字，謝逐自己都愣了愣。

他怎麼會又想起那個丫頭

呵。

也不知那云韶府有何好的，竟讓地往紫城里。

不過一個樂舞教坊，又被宮中一堆禮儀規矩所累，既無自由還輒有掉腦袋的危險，哪里有什麼好的。

看來有些人是天生沒心沒肺罷了。

謝逐扯了扯角。

“謝先生”

見他似乎想什麼想的有些出神，賀緲半挑了眉看他，“謝先生是建元九年，義父欽點的狀元”

“是。”

謝逐頷首，“此后三年，草民便在翰林院任修撰一職。”

賀緲哦了一聲，還是明知故問，“依照先生的才華，義父應當很快就會提拔重用，怎會做了三年修撰”

在謝逐看來，帝定是早就將他的底細打探地一清二楚。而此刻提及這些，必然存了試探之意，所以思慮再三格外謹慎。

若實話實說，說自己是因玉滄的出不重用，難免有挑撥晉關系的嫌疑。可若說自己是不堪大用，他來大又擔著晉帝引薦的名義。

“草民子執拗，雖有抱負卻不知變通，初翰林時年氣盛，得罪了不人。在翰林院磨了幾年心，晉帝見草民有所長進不再冒失，才放心讓草民來大輔佐陛下。”

賀緲忍不住翹了翹，卻又擔心被謝逐看出什麼，立刻平了角。

當然知道謝逐能察覺出自己的試探，卻沒有收斂的意思，就純粹惡作劇似的想要嚇他一嚇，看看他糾結張的樣子

“先生不必多慮，朕今日召先生宮不為政事，只是想尋個人聊聊天罷了，先生隨意就好。”

笑了笑。

“是。”

謝逐一時有些不清的心思，“陛下想聊些什麼”

賀緲想了想，“朕有幾年沒回大晉了，不知義父義母近況如何”

微微停頓了片刻，垂眼補充道，“還有棠昭和棠暄。”

長公主府。

“你說什麼”

賀琳瑯正在亭中喂魚，一聽到下人的回報，手里的魚食全都砸進了池里，引得那些錦鯉紛紛聚到池畔爭搶。

“殿下”來人不敢抬頭，反而更低了些，喏喏開口，“謝逐進宮大半日了，先是在鸞臺暖閣待了一兩個時辰，被皇上留在宮中用膳。午后，午后又去了花園，陪皇上賞花飲茶，直到現在還未出宮，正在晚景亭中”

他吞吞吐吐，“與皇上手談。”

賀琳瑯重重地拍了一掌欄桿，怒其不爭地咬牙，“混賬”

一旁的侍連忙出言阻攔，“殿下慎言。”

“本宮就知道，那謝逐就是個妖孽，就是專門來禍主的妖孽”

賀琳瑯恨恨地揮開，撐在欄桿上的手緩緩收，“更，本宮要進宮。”

除了長公主府，宮鸞臺也有人坐不住了。

“那謝逐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

鸞臺西殿，景毓心不在焉地在殿踱來踱去，一直探著頭朝殿外瞧。

他轉頭，看了眼正在鄰桌伏案謄寫批示的方以唯，又看了看對面湊在一起的周青岸他們，轉了轉眼，還是扭朝方以唯走了過去。

因帝病了這幾日，閣送來的奏章文書積了不，帝一人來不及細細批閱，便字跡潦草簡短批復了一部分奏章。隨后將周青岸和方以唯召去囑咐了幾句，讓他們將這些奏章帶回鸞臺，領著鸞臺幾人遵照字樣，以朱筆謄寫在奏章右上角。

方以唯正認真地翻閱著奏章，卻不料眼前線一暗，景毓側著坐在了的案上，遮擋了的大半線。

“你做什麼”

詫異地抬眼。

景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問，“方姑娘”

“方侍書。”

方以唯皺眉打斷了他。

“行行行，方侍書。你前幾日不是去了長公主府的曲水宴嗎你肯定見到謝逐了吧”

見方以唯又低下頭重新謄抄起來，景毓探手奪過手里的朱筆，警惕地問，“那個謝逐真的像傳言說的那樣，長得很好看”

這一問落在了周青岸的耳里，讓他不屑地嗤了一聲。

倒是裴喻，默默直起朝景毓這里看了

一眼，面上毫無波瀾，耳朵卻豎了起來。褚廷之一抬眼便瞧見他這幅表里不一的別扭樣，忍不住飛了他一個眼刀。

方以唯仔細回想了一下，認真地點了點頭，“好看，很好看。”

景毓噌地從桌上跳了下來，不滿地質問，“能有多好看”

“玉樹臨風溫文爾雅，”方以唯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比你好看。”

“”

景毓噎了噎，危機瞬間滿格。

他又在殿急得轉了起來，邊轉悠還邊喃喃自語，“完了完了，陛下肯定是被迷了。我不能讓這姓謝的給比下去”

說罷便轉朝殿外走。

方以唯愣了愣，“你去哪兒，給你的事做完了嗎”

“我要去花園會會那個謝逐。”

生怕他闖過去給賀緲添麻煩，方以唯只好同周青岸說了一聲，隨即追出了殿外。

“我們要不要”

裴喻還沒問出口，周青岸便板著臉搖頭，“與我們何干”

“也是。”

晚景亭中。

賀緲手里捻著棋子，一邊輕輕挲著，一邊悄悄抬眼打量對面端坐的謝逐，卻見他眉眼不抬，似乎一心撲在了棋局上。

再朝那棋盤上近乎僵持的平局一看，賀緲又幸災樂禍地翹起角，仗著謝逐不曾抬眼，甚至連一丁點掩飾的心思都沒有。

這其實不是第一次同謝逐下棋。

在謝宅的時候，謝逐突然起了興致，也拉著下過幾盤棋。賀緲當時被折磨得滿腦袋包，倒不是說技不如人，被實力碾。而是絞盡腦，才能下出一盤“從小跟著戲班子四漂泊的婢”能下出的棋。

不僅要挖空心思想怎麼輸才能輸得合理，還要被對面下棋的人“”。

當然，不是那種低級的嘲諷，而是用那種仿佛發現什麼可悲生的憐憫笑容溫和地給你一刀又一刀

賀緲當晚回到清漪園就發現自己掉了好幾綹頭發。

今日是君，謝逐是臣。有本事今天謝逐再贏啊，再嘲諷啊，再憐憫啊。

風水流轉，可終于到報復了吧

對謝逐而言，讓贏得心安理得還饒有趣味，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賀緲瞇眼，意味深長地落下一子，滿意地看著對面的謝逐微微綠了臉。

就偏要下的七八糟，下的不忍直視。

看他還能怎麼讓

正著這種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樂趣，亭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賀緲微微側頭，“什麼事”

“奴婢怎麼好像聽到了景公子的聲音”玉歌探頭朝外看了一眼。

薛顯匆匆從亭外走了進來，“陛下，景公子和方侍書求見。”

景毓

賀緲眉心一跳，有種不太好的預。

“想必方大人與陛下有正事商議，草民便先告退了。”

謝逐像是松了口氣，立刻將手里的棋子放回了棋簍。

賀緲看看天也確實晚了，便點了點頭，“也好。”

說罷便吩咐薛祿送謝逐出宮，又讓薛顯將方以唯和景毓帶到亭中來。

薛祿應了一聲，便領著謝逐從晚景亭后的小徑離開。

景毓沖進亭時，只依稀瞧見謝逐走遠的背影。剛想不甘心地追過去，卻被賀緲輕飄飄一個眼神定在了原地。

“陛下好興致”

景毓時刻牢記自己的面首人設，酸溜溜地說道。

賀緲不理他，只看向方以唯，“出了什麼事”

方以唯啞然，還未開口，便被一旁的景毓打斷了，“我就是想來看看這謝逐到底有什麼能耐，竟能糾纏陛下大半天。”

他瞥了眼桌上未盡的棋局，揚了揚下，“我也可以陪陛下賞花下棋啊。”

說罷，景毓一擺在賀緲對面坐下，興致地捻起一枚棋子，朝棋盤上的殘局仔細看了看

“”

著那盤顛覆認知七八糟的東西，景毓傻眼了。

賀緲似笑非笑地看他，“還下嗎”

“”

如此高深莫測的棋局，他還真下不出來。

景毓默默將棋子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