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多年前科爾沁部時興的簡袍服，而非滿人影響後的細袍服。雖然奇怪，但好像也不難理解。

畢竟，這才是草原與科爾沁部真正的傳承。

就好比，如今朝中極力主張滿漢一家，滿人宮妃們的箱籠裏也大多存著幾件嫋嫋娜娜的漢飾，閑來無事穿一穿，貪個新鮮。

可一旦要去正經場合，還是會規規矩矩換上旗裝。

理清楚這套飾的源起後，容溫對其興趣大增，主讓宮幫換上。

可出來往分毫可現的西洋舶來鏡一站，便後悔了。

——這紫紅搭翠綠，遠遠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茄子了。

班第這什麽眼神！

在滿屋子宮怯怯低笑中，饒是容溫素來淡定，也忍不住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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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萬壽節。

容溫當然不可能想不通，穿那紫茄子裝。

清早起來，換好朝服朝冠出門。

輿車與班第都侯在門外，容溫視線第一時間捕捉到了昂然立於馬上的班第，目中失一閃而過。

他沒穿送的新袍子，照舊是從前的裝扮——沒有任何紋飾的深袍服，足蹬同蒙古靴尖半卷氈靴，墨發高束，灰眸刻霜。

兩人略打過招呼後，容溫便由宮們簇擁著上了輿車，往宮裏去。

為著慶節，京城的匠人們用彩畫，綢緞等將主要街道裝飾得絢麗多姿，喜慶非常。路經的妙應寺與相國寺等寺觀，俱是大設慶祝經壇，為信佛的太後祈福。

邁進宮門後，紫城的慶儀更是隆重歡騰——繡幙相連，華燈寶燭，笙歌互起，金石千聲。

容溫他們來得算早，還未到正式祝壽獻禮的時辰。

班第被皇帝喚去了乾清宮，容溫則獨自前往壽康宮。

遠遠去，向來穩重端肅，於後宮之中的壽康宮，今日一掃沉寂，高高聳起的黃琉璃瓦歇山頂都明顯亮堂不。

容溫經由通傳後，邁正殿。

本以為裏麵會是一片歡聲笑語，言笑晏晏的場景。誰知，殿靜得出奇，抑沉悶。

大殿中明明坐了不人，有宮妃、公主、福晉等。但是齊齊噤聲，大氣都不敢多的模樣。

容溫心下訝異，謹慎的沒有多問。祝過太後“日月長明，康樂宜年”後，便由宮指引，坐到自己的位置。

容溫邊上，坐的是榮妃所出的二公主。

二公主雖行二，實則才是正經的皇帝長。

子活潑俏，爽直利落，乃是諸皇中最得聖心的。

得寵的公主，膽子自然比旁人大一點。

容溫方一坐下，便暗地裏悄悄拽容溫的袖，子自然往容溫這邊歪，神兮兮湊過來咬耳朵，“姐姐，你來晚啦，好戲都演完了。”

容溫和順，又不會過於古板，在宮中這一輩的皇子皇中很有人緣，大半皇子皇都與這大皇姐關係不錯。

二公主時曾在壽康宮養過一段時間，與容溫年齡相仿，小姐妹經常玩在一，什麽悄悄話都講過，分又不同旁人。

上次容溫回門宴，正好病著，不便前來讓喜事沾染晦氣，遂沒與容溫上麵。事後，還氣呼呼的寫了信到公主府表達自己的不高興。

“什麽好戲？”容溫麵上八風不，捧著青玉茶盞謙和淺笑，實則耳朵已朝二公主方向豎了起來。

宮中呆久了，什麽話該聽不該聽心裏都應有個數。

但對象是二公主，容溫便沒那麽多顧忌。

二公主調皮的撥了撥容溫耳上的東珠耳璫，下朝右前方一揚，“姐姐，你可知右側圈椅上，挨次順下坐著那三位蒙古裝扮的貴婦人，都是誰？”

容溫方才給太後問安時，便已發現太後近前坐了幾位眼生的蒙古貴婦，“我曾與喀爾喀部的哈敦有過一麵之緣，還記得，其餘兩人便不知了。”

二公主努努，小聲道，“喏，那最漂亮，紅最鮮豔的子名喚阿奴。曾是噶爾丹侄兒策妄阿拉布坦的未婚妻，後被噶爾丹搶走，做了噶爾丹的哈敦。

阿奴邊上那個年輕麵的子，則是策妄阿拉布坦前不久新娶的哈敦。”

容溫麵上異一閃而過，不聲的把傾倒小半的茶盞放下。

“噶爾丹，策妄阿拉布坦——可是漠西蒙古，準噶爾部那對因爭搶汗位而反目的叔侄？”

二公主嗯了一聲，道，“這世上難道還能找出第二對這樣的叔侄。”

容溫蹙眉，策妄阿拉布坦在與噶爾丹的爭鬥中敗北，汗位人都被搶了，自己也被出部落，投奔大清，他的新哈敦前來朝賀太後壽辰實屬常事。

可這噶爾丹卻是與大清為敵，率領大軍一路東進，已打到距京幾百裏外的赤峰口了。如此反心昭昭，為何還讓哈敦關給太後賀壽？

容溫被賜婚給班第，便是皇帝想籠絡科爾沁部的兵馬，共擊猖獗已久的漠西準葛爾部噶爾丹。

說起來，打從明朝末年那會兒起，蒙古便因戰與風俗地理等，分裂為漠南、漠西、漠北三大部落。各大部落之下，小部落若幹，暫且不提。

漠南蒙古以科爾沁為首，與滿洲毗鄰而居，在大清還未建國前，雙方便是通好之家。後大清建國，漠南蒙古便順理章依附大清。

漠北蒙古以喀爾喀部為首，地最北邊，離俄羅斯老子最近。漠北蒙古實力不弱，向來獨立於大清之外。但其與大清好，曾數次結盟共抗俄羅斯。

漠西蒙古以準噶爾部為首，位於新疆等地，早些年上任汗王在世時，一直臣服大清。

後來上任汗王被暗殺，噶爾丹從其侄兒策妄阿拉布坦手裏搶過汗位。先前倒是對大清恭順有加，但自打三年起，噶爾丹暗中與俄羅斯勾結上，得了火供應，便態度大變，野心昭然。

噶爾丹先是率部過杭山，突襲漠北蒙古喀爾喀等地，使得正與北邊俄羅斯戰的漠北蒙古喀爾喀等部腹背敵，兵敗如山倒。後又肆意殺戮漠北蒙古的勇士，搶占領土、牛羊、眷、奴隸。

彼時，大清正與漠北蒙古聯手抑製俄羅斯，俄羅斯不敵。

本是一片大好形式，大清都派了使團到尼布楚去簽訂停戰條約。

可因噶爾丹這招出其不意的釜底薪，俄羅斯得以熄，翻臉不認之前的商議好的退讓條約，大清使團不得不中途撤回。

後來，因見噶爾丹占據漠北蒙古後，勢力日盛，野心蓬。

皇帝衡量再三，知曉大清前些年平三藩收臺灣耗費甚巨，所蓄兵力財力有限，如今又了漠北蒙古這個盟友，實力更是無法一分為二——對外與俄戰，對遏製噶爾丹。

遂隻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幾番退讓，與俄羅斯簽訂了《尼布楚條約》，割了不土地。才暫且停止外戰，有力專注。

不過，饒是如此，大清在對噶爾丹上，也沒討到多大便宜。

否則，怎會讓噶爾丹率兵打到赤峰口來了。

要知道，這赤峰口，可是漠西蒙古關的最後一道屏障。

噶爾丹隻需再進一步，大清的江山便該易主了。

雙方膠著形式，可想而知。

如此微妙時期，噶爾丹把自己的哈敦派到大清來給太後祝壽，必是有所圖謀。

容溫不聲的多瞧了噶爾丹哈敦兩眼，又問二公主，“我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二公主思索片刻，幹練總結道，“扯皮。畢竟那三位哈敦之間，除去國仇家恨，還摻雜兒長，真是比唱戲還熱鬧。”

容溫聞言，好氣又好笑，輕擰了二公主一把，“說正事呢，你正經些。”

“我很正經啊。”二公主委屈噘，“你看呀，噶爾丹兇惡，先是搶了侄兒策妄阿拉布坦的汗位人；後又襲，打得漠北喀爾喀落花流水。得這兩方人馬走投無路，狼狽依附大清。這兩方的哈敦，見了噶爾丹的哈敦，可不跟見了仇人一樣。”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

“姐姐你是沒見著，方才外邊通傳噶爾丹哈敦覲見，那兩方的哈敦立時站了起來，上去便要手，結果……”

二公主咽咽嗓子，心有餘悸的模樣，“結果還是噶爾丹的哈敦更兇，在毫無防備的況下，一打二，甩了那兩位哈敦一人一個掌，後來才被宮拉開。”

“然後殿便靜了下來，一沒聽見皇瑪嬤訓斥們無禮，二沒聽見娘娘們打圓場。姐姐，你說為什麽呀？”

“……”

為什麽，當然是因為噶爾丹哈敦份敏[gǎn]，又來意不明。在皇上未表態之前，對是既不能輕易得罪，也不可出言結。

太後避事怕事，後妃明哲保。

所以，倒不如沉默是金來得穩妥。

至於其他的，涉及朝政問題的，噶爾丹的圖謀之類，容溫也不清楚了……

先前太皇太後曾在乾清宮外甬道立下‘後宮不得幹政’的碑文。不僅後妃，公主也照樣不得幹政，邊的人本不敢把政事往公主們的耳朵裏傳。

容溫之所以比二公主懂得多一點，是因為被指婚和親科爾沁後，宮中按例曾派過一位通達的老嬤嬤，就大清與蒙古的各方聯係，給講古談今。

畢竟是和親公主，總不能懵懵懂懂，連基本的利弊都理不清。

不過，那位嬤嬤講的消息有限，且多是圍繞容溫要和親的科爾沁部。

噶爾丹這些人，隻是輕描淡寫，幾句帶過。

容溫無法據那些隻言片語，準確推斷出眼前是個什麽況。

隻約覺得，太後這萬壽節，怕是熱鬧不起來了。

過了約半個時辰的功夫，皇帝領著人來了壽康宮。

私下召見噶爾丹哈敦，問來意。

噶爾丹哈敦斷然拒絕，起，當眾用不高不低的嗓音說道，“我為大清而來。”

一襲紅，樣貌生得很是豔，眸涼薄，眉目倨傲猶帶譏誚，示意隨從把一封信呈給皇帝。

“此為我們大汗給大清的勸降書，隻要你肯簽字畫押，主跪迎大汗關，讓出皇位。今日榮華，仍握在手，大汗不會虧待於你。反之，大清必亡！”

“放肆！”噶爾丹哈敦當眾說出這番話，無異於在攪鬧萬壽節，故意挑釁皇帝，當眾打皇帝的臉。皇帝若不置他，豈非麵掃地。

隻聽皇帝暴嗬一聲，額上青筋直跳，“來人，把拖下去！”

噶爾丹哈敦被侍衛拖走，不掙紮不反抗，從始至終，都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

平靜到，好像就是來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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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容溫所料，今日這萬壽節因噶爾丹哈敦這番莫名其妙的攪弄，真的就淡得跟水似的。

不管是文武大臣還是皇室宗親，都唯恐一個不慎怒皇帝，無人敢在這個時候出頭。

連獻禮賀壽這種討乖賣巧說吉祥話的環節，都沒什麽熱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