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匆匆的丫鬟，近馬氏耳語幾句。

馬氏猛地瞪大眼，下意識向容溫。

爾後，立刻起，連基本統都顧不上，腳步慌的上前低聲請容溫出去細談。

容溫倒是配合，理了理袖口，慢條斯理的跟著馬氏到了某僻靜院落的小廳裏。

一臉震怒的恭親王大喇喇坐在主位上。

他右腳邊跪著孫嬤嬤母子，及一個穿八品服的男人，瞧那長相與孫嬤嬤有些相似，大約就是那拱北城的孫縣丞了。

左腳邊則跪著五個衫破舊的百姓。

恭親王一見容溫出現，便拍著案幾暴吼一聲，“逆，你究竟想做什麽！”

他長得高壯，深眼窩，鷹鉤鼻，蓄著一臉茂胡須。發怒時，像極了戲臺上的怒目金剛。

馬氏被這聲暴嗬嚇得脖頸一，鵪鶉似的，尋了個暗站好，不敢再往裏去。

桃知櫻曉也嚇得不輕，麵避諱，暗地裏使勁兒拽容溫袖，示意別過去。

容溫卻不怕，安朝二人一笑，從容有度的給恭親王行了個福禮。然後，自顧落座在一旁，不躲不閃的看向恭親王。

認真說起來，容溫長這麽大，其實本沒見過恭親王幾次。

但‘恭親王’這個名號，卻猶如噩夢一般，時時刻刻纏著，抓住一切機會，把往泥淖裏拖拽。

從前在宮中，陳太妃與孫嬤嬤見四周沒人，便會拉著不停歇的說恭親王的好，說恭親王有多看重這個兒。然後告訴，宮中無人會真心待好，千萬不要與他們走得太近，隻有恭親王一家是自己人。

時的容溫隻會似懂非懂的點頭，長大後的容溫卻知道分辨——什麽好與不好。

如果在邊安無數眼線，無時無刻不試圖控製，盤算從上得利——如果這些能稱得上好，那恭親王確實對好。

容溫自睇著恭親王，輕笑一聲，意味不明的開口，“王爺怕了？”

“住！”恭親王額上青筋直跳，惡狠狠道，“如果你現在把手裏的放印底契出來，以後，這恭親王府還認你這個大格格！”

“既然如此。”容溫話在裏打了個滾，故意停頓片刻，笑意譏誚，“那我更不能了。”

“你……”恭親王一手指著容溫，氣得臉上的橫直哆嗦，緩了片刻，才恨聲道，“你先孫嬤嬤，後又故意把大筆銀子給海塔，蠱他夥同孫縣丞，以恭親王府的名義放印子錢不說，還放得比‘皇債’還高一分！怎麽，你這是存心要把我架到皇上頭上去，打算引皇上治我得罪嗎！”

自唐朝起，一直到本朝，曆朝曆代都有印子錢，隻是法不一。

印子錢這種東西，放得好，利國利民；放不好，民不聊生。

是以，唐朝特地在《唐六典》中規定——凡質舉之利，收子不得逾五分，出息債過其倍，是利不得過五分，利不能滾利。

後明朝不但盡數沿襲前朝放利規定，還格外加了一條“違取利”的罪名。

到了本朝，以皇帝為首的各級文武衙門、王公大臣，都在公開或半公開地放印子錢取利，數量極為龐大。

“皇債”、“債”、“營債”與民間的私人印子錢，種目繁多。

是以，皇帝為了便於管理，特地使人在前人基礎上，著了《大清律例.戶律.錢債.違取利》，規定了私放錢債不得多取餘利。

不過，這律條雖是皇帝主持著的，但皇帝本人向來把它視如蔑出，所以“皇債”的取利多寡並不在《大清律例》裏。

但是，皇帝卻嚴格要求“債”、“營債”與民間的私人印子錢等，遵守律條。違者，通通獲罪。

昨日容溫聽衛長史說，海塔把從公主府支的銀子，用於放印子錢。且貪心不足，打著恭親王府的名頭，取利幾乎與‘皇債’比肩時——便知道，的機會來了。

衛長史經由的授意，略施小計，便得海塔把放債取利的債額提至比‘皇債’還高出一分。

至於海塔為什麽不用公主府的名號，而是用了恭親王府的名頭。

大約一是覺得這個公主過不了多久便要去蒙古，和親公主的份在京中威懾力有限，不及王府的名頭風好使。

二則是秉所致，與他額娘一個德行。從來不記得，養活自己的，究竟是誰人的米糧。

第18章

事到如今，氣急敗壞，指責罵，反倒容易落了下乘。

況且，皇室宗親，八旗爺們兒，素來麵子——那肯讓一幹奴才看盡笑話。

恭親王好歹是在朝堂上混了二三十個年頭的人，張狂脾之下，基本的自控力還是有的。

微闔虎目，瞪視容溫片刻後，厲聲開口，簡單利索的兩個字，“條件？”

容溫蔥白的指頭略往孫嬤嬤方向一點，四平八穩。麵上在笑，眸中卻平靜得近乎漠然，“王爺的狗，王爺來置。”

被太後教養得極好，從小到大，無人不誇一句斯文有禮。長到快二十歲，還是頭一遭這般，言辭尖利。

“這些廢膽大包天，連累王府至此，本王絕不會輕饒。”恭親王狠道，“你先把放印子錢的底契給本王！”

“此時此刻，裝傻便很是沒意:-)

要知道，同在太後邊長大的宜妃之子五阿哥。好好一個滿人阿哥，前些年剛到年紀上書房時，可是連句囫圇滿語都不會說，整日在上書房裏跟個氣包小啞似的。發展到後來，幾乎真了啞，低眉搭眼，三五日都不開口說一句話。

兩相對比，容溫這口還算流利的滿語，已經很不錯了。

“你出生那會兒，皇家還不興漢人以字論輩那套，都是取滿語名字。玉琭玳，意為碧玉鳥兒。”

容溫沒錯過恭親王眼底那嘲弄。

雖是跟著隻會說蒙語的太後長大的，但實則，滿漢蒙三種語言樣樣通，自然知道‘玉琭玳’的意思。

有此一問，不過是覺得好笑。

“王爺看我現在，哪一出配得上這個名字。”

碧玉鳥兒——又名金雀、白燕、白玉。

驕傲、貴重且幹淨。

而，滿泥淖，撇都撇不清。

恭親王的假笑徹底僵在臉上。

小廳裏的氣氛一時古怪至極，唬得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本王算是看了，你是不吃，故意與本王逗著玩。”恭親王目冷，“既然如此，就別怪本王不客氣了。”

恭親王話未落，立是從外邊跑進來四五個壯漢，直奔桃知櫻曉去，死死把兩人控製住。

兩個姑娘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尖，“公主……”

容溫眼皮一跳。

“養狗也不是全無好，傳聲話還是可行的。”恭親王見容溫變了臉，越發得意，“之前孫嬤嬤給本王講，你十分看重這兩個奴才，同姐妹。捎手一試，果不其然。”

“既是一試，那王爺的人可否鬆手了？”容溫目凝霜，“們都是正經的上三旗旗人姑娘，不是王爺府中可隨意打罵折辱的丫頭。”

曆代皇宮都有宮與太監，清宮自然也有。

但清宮的宮太監來源，又與前邊兒那些個朝代不同。

如今大清朝這片土地上，往前數幾個朝代，不管那一姓做皇帝，多半國力強盛，為周邊東瀛、高麗、安南、緬甸、暹羅等藩屬小國的宗主國。

是以，宮中除了窮苦出的普通漢人宮太監，還有各藩屬小國每年進貢的當地奴仆，充作宮太監。

而大清關以後，是全然不用外邦來的奴仆的，太監隻用本土漢人。

為保證皇室統純正，宮篩選更為嚴苛，隻要從八旗中挑選出來的旗人姑娘，漢人姑娘一律不要。

凡是有資格近伺候太後、皇後、妃嬪、公主的宮，更是出自上三旗包。

因大清天下是八旗幫著打下來的，是以，皇室甚為優待八旗子弟。不但每月免費以米糧供養八旗子弟，旗人姑娘宮為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