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得哭出聲，想去扯手。卻一把把人推開，猛地站起，指著容溫厲聲道。

“你是命好，明明隻是個王府庶出格格，卻了皇帝長公主，無人敢看輕你。”

“可我不一樣，我生來是庶，嫁人是妾。我熬了那麽些年，用盡手段爭寵生養，好不容易等來冊封側福晉的聖旨，可以嚐嚐直起脊梁骨當人的滋味兒。”

“然而，那聖旨我卻是連都沒到，便被你給奪走了。一個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小丫頭片子，奪走我所有希，還高高在上的教訓我，說那是給我的懲罰。憑什麽，憑什麽我要低賤討好一輩子！”

小花廳侍奉的奴才，早先便被容溫譴了下去，隻留下桃知櫻曉兩個。

桃知櫻曉起先被晉氏這些大逆不道的話震了震。這會兒回過神，不做多想，立刻便要去捂晉氏的。

容溫麵無表的擺手，示意不必。

晉氏這些年，實在憋得恨了，也恨毒了。一旦開了個口子，便無所顧忌一般，見無人阻攔，又指著容溫顛三倒四咒罵幾句。

最後，怨毒道，“嗬——大公主，和碩純禧公主。你說，當初生下你時，我怎就沒把你溺死在恭桶裏呢。”

此言一出，桃知櫻曉兩個險些被嚇了。

容溫卻依舊端坐上方，淡然冷靜，一如平常。

隻紅袖之下，那雙撚著佛珠的手，指骨見泛白。

晉氏發作完，自顧跌坐在杌子上，‘嗬嗬’地氣，文殊保則倚在邊大哭不止。

容溫冷眼瞧完這場鬧劇，頭輕，微不可察的歎了一聲。起，打算離開。

“站住！”撕破臉皮厚，晉氏說話也沒了顧忌，不再端婉的皮囊，恨聲直言道。

“從我上掉下來的，到底是個什麽狠心腸的貨，我自知曉的。我今日來，也沒指你看在生養之恩的份上，出手幫我。實話告訴你，我是帶著東西來與你易的。”

否則，方才怎會如此毫無顧忌的發作，正是因為心知自己手裏的東西，容溫定會興趣。

容溫蹙眉，本不再理會。不知突然想起什麽，頓了頓，試探道，“孫嬤嬤？”

“嗬——你倒是聰明。”晉氏半譏半諷，“我也不給你繞彎子，如果你能幫我把滿都護摁住，出不了頭。我便能替你從王爺書房裏，找出他安在你邊的眼線名冊。”

容溫淡淡挑眉，沒接茬。

晉氏覺得在故意裝相，哼笑一聲，繼續道。

“這些年，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王爺與陳太妃擔心你這王府裏飛出來的金凰心野了，不記得自己到底打哪來的。為了把你與王府牢牢係在一起，明裏暗裏，借著孫嬤嬤的手，不知在你邊安了多眼線。”

晉氏口氣篤定，“這些人之於你，猶如芒刺在背。你過些日子便要去科爾沁了，我猜，你現在一定迫不及待想除掉這些人吧。”

不得不說，晉氏能在名聲盡毀之後，繼續在恭親王府後院活得好好的，甚至還讓恭親王送了個兒子給養，確實是有幾分手段的。

的每一句，都不偏不倚，正到容溫心坎上了。

現今，容溫的當務之急，確實是把邊的人清理幹淨。

隻不過……

容溫斂斂袖，對上似勝券在握的晉氏，平靜道，“你說得不錯，但這筆易，你做不。”

“為什麽？”晉氏尖聲反應，“你在記恨我方才那些話？”

“我對你本無任何期，何來的記恨？”容溫雲淡風輕道，“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晉氏走後，容溫回了金枝院，悶聲往玫瑰紅漆圈椅裏一坐，便不說話了。

桃知櫻曉麵麵相覷，有心哄，卻不知該從何下手。

第10章

桃知櫻曉兩個正束手無策之際，外院傳信，說公主府的衛長史求見。

“哼，才來。”櫻曉一噘，不滿道，“那日他口口聲聲向公主保證，三日必給公主一個滿意答複，這都第四日了。且還選在這不早不晚的時辰登門，莫不是還想讓主子候他。可見是個心不誠、沒眼的。”

“你這張，出宮後沒壽康宮的嬤嬤們鎮著，越發不知輕重了。”

桃知苦口婆心勸誡，“那是正四品的長史，就算再有不對，報到公主，自有公主發落。你一個小宮在主子未發話前出言指責，這越殂代皰，不統。”

櫻曉子急躁，最不耐煩這些說教，外加此時又憂心容溫，難免口氣不好，頭一偏。

“知曉你從前是慈寧宮出來的，習了一的老嬤嬤做派。張口閉口的規矩統，也不嫌累得慌。行了，你這些話，講給小宮們聽吧，我進去稟告公主，言而無信的衛長史來了。”

櫻曉說罷，風風火火跑進了屋，把麵嚴肅的桃知扔在了簷下。

桃知忙追進去，卻聽櫻曉語調歡快，故作促狹的衝容溫眨眼道，“公主，上次被你嚇得險些尿子的衛長史來了，公主可要見他呀？”

“不見。”容溫撐著下，漫不經心道，“咱們就靠你耍皮子養活公主府上下了。”

“那可好。”櫻曉笑嘻嘻接茬，佯裝出一副市儈算計的明模樣。

“若以後真靠我養活公主府，那我賺了錢，第一件事便是去牙市買幾十個笨丫鬟回來，一腦送到桃知房裏去。不是念叨規矩麽，就讓念叨個夠，省得整日煩我。”

“咳——”桃知脹紅了臉，不甚明顯的輕咳一聲，好氣又好笑。最後繃不住，肩膀一抖，“撲哧”笑出聲。

櫻曉見狀，沾沾自喜道，“我這主意出得真不錯，瞧把咱們桃知姐姐樂得。”

“行了，莫耍寶了，我無事。”容溫扶額，麵比方才鬆散不，無奈道，“去把衛長史請進來吧。”

衛長史在料峭的北風中站了半個時辰的功夫，才得到主子召見。

念起自己比承諾的三日期限，晚了小半日，心頭難免忐忑。以為容溫不滿，故意晾著他。

甫一進門，立刻跪倒在地。請過安後，不用容溫仔細問，他一張便拉拉往外倒盡了他這三日的作為。

“這三日裏，奴才花在了一日打探前門大街的鋪子及其營生上。

剩餘兩日，則與兩位典儀一同，把先前記錄在冊的十餘田莊都走了一遍。查看田地瘦、適種、其間山林、果木、佃戶等。幾番對比擇優，挑出了三田莊，兩間鋪子，供公主斟酌。”

衛長史說著，忙從懷裏遞了本記錄周全的冊子給容溫。

容溫隨手翻了翻。

不可否認，晉氏那番咆哮於，還是有幾分影響。這會兒瞧見紙上的字，都是過眼不過心的。

容溫索合了冊子，轉而問道，“為何遲來了小半日？”

這樣的麵相，過於和婉，且嗓音又極為沉靜順，瞧著便是脾好的。若放在尋常富戶，定被那些耍的奴才視為能隨意糊弄的主子。

可衛長史上次是親曆過的厲害的，深知以貌取人不可行，毫不敢抱僥幸存瞞之心，老實回道。

“昨日下午，奴才等去了拱北城外查看田莊，本安排好了下午折返前來求見公主。

後一時耽擱，唯恐趁夜趕路回京了宵，被巡城兵抓去打板子，丟了公主府的臉。所以隻得在拱北城住了一宿，今日一早解後方驅車趕來向公主稟事。”

《大清律》定下的宵條例，全然抄自前朝的《大明律》。

前朝以正門為界，把京城分為外兩城。

拱北城，便是前朝所說的外城宛平縣，距城沒幾裏地。但宵條例，比之城寬泛不。

前朝時期，外城宛平縣、大興縣之地，是閑不住的老爺們夜間玩耍的好去。=思=兔=在=線=閱=讀=

但本朝卻恰恰相反。

時間往前推，大清滿人剛關那些年頭，京都天花痘疹肆。

因滿人從前生活在關外，很出痘，對痘疹亦缺乏免疫力，比之漢人更容易被傳染。

所以，滿人多認為痘疹乃漢人傳染所致。

德親王多鐸、英親王阿濟格的兩位福晉，還有不宗室皆是死於痘疹。

彼時的攝政王多爾袞極為痛心胞弟多鐸離世。

嚴令——不論外城，凡是染病的漢人，皆驅逐到二十裏外的鄉下地方去。

有些百姓不願離開故土，去鄉下地方等死。便匿行蹤，藏於外城，直至咽氣，為帶病的腐。

後來以至於，外城拱北城之地，天花尤其猖獗。

遍地骨，行人避之不及，那還見前朝的縱樂。

今上登基後，在對付天花痘疹上很是費了些功夫——太醫院分設痘疹科，京城設查痘章京一職，推行“吹鼻種痘法”等。

好在最後效顯著，雖不說全然遏止天花，但近些年京城外至再無人‘談天花變了’。

原本被天花肆得最為慘烈的外城拱北城，也算恢複了幾分生機。

如今的拱北城不比前朝是溫鄉，容溫倒是不懷疑衛長史幾人是貪圖樂，耽擱了差事。

不過，還是順口問了一句，“你們因何事耽擱了？”

“奴才等正返京時，遇上了拱北城縣署的縣丞孫大人，海典儀與其是姑表兄弟，被其拉著擺宴飲酒。”

衛長史怕容溫誤會他辦差敷衍，連聲解釋道，“奴才本不停留，但海典儀勸說，說能趁機從孫縣丞詳細打聽拱北城外幾個莊子的況。奴才聽了覺得有幾分道理，便從了。”

容溫聽罷，倒沒苛責什麽，反而提著幾興致問道，“那海典儀，可是孫嬤嬤的兒子？”

容溫起初本沒留心這海典儀究竟是誰，還是在聽了那孫縣丞的姓氏後才反應過來。

記得，曾聽人說過，孫嬤嬤的兒子名海塔，是個遊手好閑的浪子。

孫嬤嬤之前在宮裏往務府跑得那般勤快，若想把自家沒出息的兒子弄進公主府做個閑散七品典儀，也不是不可能的。

反正公主府的長史、典儀等職隻是虛銜，名頭好聽罷了，隻要公主自己滿意、用得順手便好。勿需像做實事的員一般要經過層層篩選。

“正是。”衛長史見過孫嬤嬤的，知曉是把容溫從小帶到大的嬤嬤，方才又見容溫提及海塔時有些興致，不由試探問道，“公主可是要見海典儀？昨日海典儀還在說，兄妹一場，甚是想念公主。”

想念、兄妹——容溫不經意挑眉。

怎麽記得，自己從未見過這個海塔。

“不必了。”容溫挲手旁的冊子，角噙了三分笑意，似隨口道。

“明日便要搬去公主府了，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麵。衛長史不妨給本公主說說，你們昨日從哪孫縣丞口中打聽出什麽了。他既是海典儀的表兄，說話本公主還是信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