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給磕幾個響頭。

鄂齊爾之後，上前見禮三個人都是班第的兄弟輩。

年輕人，膽子大，規矩也不似鄂齊爾那般重。

見禮贈，幹淨利落，一點都不攀扯旁的。

容溫總算能鬆口氣。

第6章

認親過後，多羅郡王有意留容溫多寒暄幾句，促進關係。但顧念著滿屋子男人，隻容溫一個姑娘家，又是新嫁娘，怕尷尬，終是沒多說什麽。

隻在容溫離去之前，不住給班第使眼，示意他送人回金枝院去。

班第不為所。

容溫反倒鬆了一口氣。

出嫁之前，便聽過太多有關班第的流言。

雖說道聽途說不可信，但難免的，先為主給他加了一個固定印象。

所以，昨夜在西院初見睡著的他，意外之餘，又頗有幾分慶幸驚喜。

可今晨，從金枝院到前廳這一路相下來。又覺得，傳言未必不可信。

至，班第寡言淩厲，不喜子近這條，是沒錯的。

兩人本就是因利益關係被綁在一起，明麵上過得去便行。私下，自然是舒心要，勿需為難自己，也為難了別人。

班第不喜子，容溫不喜勉強。

-

容溫回到金枝院，換掉頭上那一宮妝千葉攢金牡丹首飾，這才召了長史與侍衛首領來見。

長史是漢軍旗人，姓衛，約四十五左右的年齡。長條臉，其貌不揚，瘦材，幾乎撐不起上那件四品袍。

侍衛首領名唐景行，漢人，正兒八經的武舉出。今年三十歲，健壯高大，一張臉卻生得格外文氣，瞧著比實際年齡小上幾歲。

兩人給容溫請安後，便說起各自的來意。

“公主，務府撥給您的嫁妝銀子共一萬兩，現已了公主府庫房。您瞧著，是開鋪子，還是置莊子？”

衛長史朝容溫拱拱手，又道，“若是置莊子，正好府上有兩名陪嫁的莊頭。將來公主去了蒙古，這萬歲爺賞下來的人，也用得安心些。”

衛長史偏向明顯。

容溫思索片刻，問道，“不論是買鋪子還是置莊子，你這裏可有合適的地方選擇？還有，若是真定下來，這些鋪子或田莊，又以何為主要出息營生？進貨、銷貨等，可有門路？”

容溫一長串話問下來，衛長史越聽越覺意外，拱拱手，避重就輕的回道，“既是公主府的產業，自不用擔心進貨、銷貨這些事，公主請放心。”

“原來如此。”容溫撚了撚腕上的佛珠，勾淺笑，婉從容，淡聲道，“那我問你，京中有多皇親貴胄府邸？各府之間有何聯係？”

“這……”衛長史麵難，“奴才隻是個區區四品長史，不知主子們的事。”

“也是，皇室玉牒錯綜複雜，得需宗人府員專門記錄。讓你說出來，是過於為難了。”容溫善解人意道，“那便換個你為長史，理應知曉的問題吧。京城最繁華的前門大街有多家鋪麵，都是做什麽營生的，鋪麵背後真正的東家又是誰？”

“前門大街共……共……”衛長史磕磕幾聲，一咬牙，告饒道，“奴才不知，請公主恕罪！”

“竟一個也答不上來。”容溫輕笑，還是那副溫和模樣，“那本公主要你這個長史，能做什麽呢？借著公主府的名聲，欺商賈，牟不義財？然後再因這些利益紛爭，牽扯出商賈背後之人，得罪權貴？”

容溫此言一出，滿室靜寂。

這暮春時節裏，衛長史竟嚇出滿額的汗珠來。襯得那張長條臉，鞋拔子似的。

最後，雙膝一，直接跪在了地上。

“公主明鑒啊，奴才萬萬不敢抱著這等毀公主府的心思。”

“知人知麵不知心。你想什麽，本公主琢磨不出來。”容溫似笑非笑，“本公主隻看你做了什麽。”

衛長史也不算笨，忙不迭的找補，“公主，奴才知錯了。奴才這就回去，好生琢磨分之事。最遲後日，奴才定給您個滿意的答複。”

容溫淺笑頷首，示意桃知把事先準備好賞賜遞給衛長史，“如此這般，那就有勞長史費心了。”

打一掌再給個甜棗。

雖是個爛大街的招數，但格外好使。

衛長史走後，容溫又把視線投向一直悶聲立在屋的侍衛首領唐景行。

唐景行大約看出了容溫當著他麵敲打衛長史，有殺儆猴的意思，回事時格外老實。

言辭簡稟告容溫，因容溫目前住在郡王府後院，他們這些侍衛不便隨行護衛。隻能在外院候著，容溫若有吩咐，遣人去前院差遣便是。

這說的倒是實，且郡王府並不缺他們這幾個侍衛，容溫也沒甚好挑揀的。給了賞賜，便示意唐景行下去了。

-

這人影剛走遠，容溫便聽見櫻曉在旁嘻嘻笑開了。

“公主方才駁那衛長史時，真是威風。”

“那是自然的。”容溫半點也不謙虛，笑得眉眼彎彎，“你也不看我師從何人。”

“對對對，宜妃娘娘可是宮中最擅庶務的主子。”櫻曉促狹道，“公主隻跟宜妃娘娘邊學了大半個月庶務，便這般厲害了。若是肯多花些功夫，那衛長史怕是得直接被整治得哭出來。”

“又在胡說八道了。”桃知替容溫換了杯新茶進來，聞聲輕斥了櫻曉幾句，“公主是金枝玉葉，生來是福命。這些俗，知曉個大概，不會輕易被人蒙騙便好。餘下的事，自有下麵人去心。”

櫻曉不服氣，噘著辯駁，“人心隔肚皮，哪能什麽事都放心給旁人！”

桃知嗔道，“若事事都要主子親力親為，那主子還是主子嗎？”

“可是……”

兩個姑娘越說嗓音越高，爭得麵紅耳赤的。

容溫也不製止，反倒笑瞇瞇的瞧著。

這時候，方覺察出親的好了。

要換做以前在壽康宮，這兩姑娘別說放開聲音爭論，就是連大聲咳嗽都不敢的。

這樣想著，容溫倒是越發迫不及待想搬公主府，去一嚐不約束，自由自在的滋味了。

容溫記得之前認親時，多羅郡王曾提過一，說再過兩日，郡王府的人便要奉旨回旗整頓兵馬了。

自然，重傷的班第不在此列。

容溫琢磨著，等送走多羅郡王等人後，便搬公主府。一方麵既全了多羅郡王等人的麵子，二又能完避開與班第共一府。

-

容溫這邊定下了搬走的日子，自然得知會多羅郡王一聲，方顯周到。

多羅郡王聽聞容溫傳話後，徑直拉了鄂齊爾往西院去，進門便對著班第一通數落。

“又在你那破刀，我看你對你阿布額吉（父母）都未這般上心。”多羅郡王一掌拍在條案上，吼道，“你媳婦要搬走了，你也沒個表示。怎地，你還指讓這刀給你生一窩崽子不！”

班第坐在窗前，頭微垂著，小截下顎埋進領口。充耳不聞多羅郡王的漫天怒意，自顧拭手中黑檀木短铓。

天潑灑進來，他在外麵那半張臉的廓棱角，似被影悄然消融了。

連那一淩厲兇狠的殺伐之氣也隨之和了下來。

他這般的相貌，這場景自是賞心悅目的。

隻是……

鄂齊爾木著臉，拉了還在不停數落的兄長一把，示意他瞧。

多羅郡王隨意一瞥，然後，便再難挪開眼。堂堂一個七尺男兒，被鼻尖噴湧而出的酸憋得直發慌。

右手在鼻下呼嚕一把，用那口啞得不樣的嗓子，喃喃道，“二弟，我……我怎麽看見他回來了。”

“我也看見了。”鄂齊爾閉眼，角翕，“達來，我的兒子。”

兩個年過半百的老男人，在不經意間，被中了某/，方寸大。

等班第抬眼看時，兩人已湊一團，目不轉睛盯著他的側影，淚流滿麵。*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

班第一愣，緩緩把玄黑柄短铓推回刀鞘裏。

短铓鋒利，寒乍現。

約映出他沒有胡須遮掩後的麵容。

是他，好像又不是他。

班第眼眸一暗，把短铓塞回皮套裏。起，闊步走到多羅郡王二人麵前，一手按一人肩膀。

逆而站，括的眉目染了幾分黯淡。

“他回不來了。”他開口，依舊淡漠。卻好似又多了一層，隻可彼此意會的抑沉重，“但我在。他沒活過的，我去活。他想做的，我去做。”

“放屁！”多羅郡王一聲暴吼，被眼淚打一綹綹的胡須，隨著作一翹一翹的，“說得好聽！他未娶妻生子，你倒是娶了，那又能如何，還不是孤家寡人一個！與公主隔壁院子住著，都未曾說得上一句話。若是指你生兒子，我還不如給你老子多送幾個奴。”

鄂齊爾:“……”

班第:“……”

第7章

多羅郡王一行返旗這日，早起天邊便沉沉的，似摻了墨。

容溫用過早膳，徑直去往王府正門送行。

到時，多羅郡王兄弟與班第還未至。

隻有王府的三個小輩立在門前，勾肩搭背似在說笑。

見容溫這般早出現，三人先是一愣，爾後收了聲，齊齊行禮。

“諸位不必拘禮。”容溫頷首淺笑。

昨日認親禮上，多羅郡王曾仔細給容溫介紹過三人的份——都是鄂齊爾的兒子，班第的親兄弟。

其中量最高，皮相最好，濃眉鷹目，攜裹一譎氣息的絳紅裘袍青年男子，是班第一母同胞的嫡親三哥。

這位三哥有個極襯他的名字——裏。

裏——漢譯為‘鷹’。

另外兩個量相仿的年都是庶子，十三四的年紀。大一點的名音察，行六。小的多爾濟，行七。

這會兒，與容溫搭話的自是三兄弟中最為年長的裏。

“未曾想公主來得這般早，阿嘎與阿布還在府，我這就派人去請他們盡快出來。”

“不必催促。”容溫笑意平和，“從前在宮中，我便聽人說過，郡王府裏的一草一木都是首任多羅郡王為端靖長公主修建。我嫁進王府也有幾日了，府逛得差不多了，就差這大門沒瞻仰過。今日難得有機會，可以一睹其風采。”

“多謝公主諒。”

裏著容溫上被北風吹得鼓脹的妃喜鵲登枝鬥篷，誠懇道，“不過，眼下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今日風又吹得烈，公主還是去西邊簷下避一避吧。哪臨著福祿壽喜浮雕影壁，也是先輩留下來的件，可作一觀。”

容溫微不可察的晃了晃涼悠悠的指尖，也不扭，衝裏道了聲“費心”，領著宮們去了西簷避風。

誠如裏所說，西簷臨著福祿壽喜浮雕影壁。容溫狀似認真的打量著影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