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問道。
“夢當然是托了,隻不過說的不是這蕭進的事,”和尚笑道,“原來逍遙樓主住在筱園,這可真是意外之喜。阿沅,我看你與這主有舊,他又富得流油,你何不去打打秋風?”
阿沅不睬他。
和尚笑嘻嘻,又苦口婆心道:“阿沅,咱白馬寺的生計,可全寄托在你上。”
阿沅沒空和這禿驢歪纏,走了。
和尚且笑,念一聲阿彌陀佛。
作者有話要說:
☆、那鬼樂
次日清早,阿沅沒個頭緒,正出門,沿著市河,往多子街那頭走。河上杏花連綿,吹拂得人眼睛迷蒙。
阿沅便走慢幾步,不想,迎麵正走來四個朱小,四個玄大漢,簇著一乘轎子。轎子裏坐著一個道人,因那道人要看景致,不用竹簾。阿沅一瞥之下,瞧見這道人素冠攢玉,白髯寬頰,原是個活神仙。
阿沅認得他,卻不稱呼,隻背過去,瞧著河水。自以為那乘轎子已過,不想正停在幾步外。
此時,已有一位子上前,向請道:“姑娘,我家道長有話同你說。”
阿沅隻好轉過來,走過去,稱呼道:“梅先生。”
原來這道人正是明夷卦梅如故,寓在城北天寧寺下院旁的鬥姥觀,素有神仙名聲,不肯輕易占卦,若占了,沒有不準的。
梅先生向道:“自錢塘一別,已隔五年,不想貧道又遇見姑娘,真是宛然如作舊遊。”
阿沅答道:“勞梅先生記掛。”
梅如故微微一笑,又道:“當日我與你們算過一卦,教你與那同行的公子各據一城,永不相見,姑娘你可記在心裏?”
“記得。”阿沅麵冷冷。
梅如故點點頭,道:“記得就好,他與你不合,你若長伴他,沒有不沾腥的。你這些年揀回一條命,全須全眼,既是你的造化,也是老道的功德。”
阿沅心有不悅,冷冷駁道:“你個無為道人,合該講逍遙,怎麽講起功德?”
此時,那道人的幾個伴當見阿沅出言不遜,揚聲斥道:“我家道長好心點撥你,不可放肆!”
“不妨,不妨,老道既與姑娘有緣,不如再替你掐個起伏。”說著,梅先生指間掐,又道:“不好,不好。履虎尾,咥人,兇得很,兇得很。”
阿沅微微一笑,道:“道長可有破解法子?”
“無解,無解,”梅如故捋白須,又道:“不過也無大礙,隻是你還須為個鬼樂犯險。”
“什麽鬼樂?”阿沅問。
梅先生笑而不語,讓子放下竹簾,轎起了,轎夫快步,像避著瘟神一般,轉眼一行已沿街去了。
阿沅倚定不,看著河上漂過的杏花,愈去愈遠,冷哼一聲。
正這時,河對岸,一街檔子鋪外,幾十個勁子弟,跟著三個騎馬的年輕子弟後,沿街急行。那三位子弟,作一式打扮,穿銀星釘金腰鐵甲,佩著長劍作兵。打頭那個,阿沅認得,正是掃垢山莊謝無憂。
此時,謝無憂正向另外兩個年輕男子道:“四哥,七哥,我從無賴何燕及那搶過一幅畫,畫上的子正是我的仇敵。”
“老弟,你可認得真真的?我們這般大陣仗去鬧事,要是被大哥曉得,隻怕要家法伺候!”那謝家四郎謝石,肅然道。
“怎個不真?畫上那子與那日毒打我的賊丫頭,穿得一模一樣,又同一日在掃垢山上現。還有一條,那何燕及已招出那畫上的子,恰恰與一個武功高強的和尚相。”
謝家七郎謝峰沉道:“在這揚州城裏,和尚帶著丫頭出門,確不多見。”
“正是,那何燕及還說,這兩個賊與賣酒的戴蠻相,咱們兄弟幾個,先去戴蠻家,攪他一攪,若不是,再賠禮不遲。”謝無憂道。
謝石、謝峰再無異議,這三個便縱馬而去,往雙橋方向。
他們怎料到對岸,杏花樹後阿沅早已聽得真真!一轉進了巷子,飛掠回,輕步如飛,邁進戴蠻家後門。
後院裏,飄瓦正與戴蠻討教釀酒之法。米幾,水幾,煮法如何。封酵時,節氣從何時起?又何時終?正聊得味。
阿沅走過去,將街上撞見掃垢山莊人馬的事提起。
戴蠻大驚失,道:“宗師啊宗師,你得罪謝家也罷,怎麽禍及無辜!”
和尚哎一聲苦,道:“戴掌櫃,當日可是你使了促狹眼風,激和尚上那掃垢山!”
戴蠻想起是有這麽一遭,隻笑道:“宗師且歇在此,容我去應付他,想來這謝家人自視甚高,做不出什麽傷天害理的惡事。”
和尚卻攔道:“戴掌櫃且不急,看他有何舉,再計較不遲。”
戴蠻聽從,收住腳步。
但戴掌櫃未免太過純良,謝家滿門都是義烈,隻有那混世的謝無憂,素來不服管教,又教唆疼他的四哥、七哥,耍懶,玩樂鬧事。
不多時,謝家大隊人馬已擺到酒鋪前,綿延到了雙橋上,立起鐵,敲打呼喝,聲振一街,引來河旁小樓的四鄰,競相看覷。
大家一瞧,原是鼎鼎有名的謝家,這般大陣仗,不知要做出什麽大事來?
謝無憂也不下馬,隻笑著道:“小的們,我那盛銀子的拜匣呢?爺口,還不去買幾壇酒來?”
他話一落,便有謝家的仆從,打開一個黑漆匣子,裏頭裝著滿滿的碎銀子,高高捧著,進了戴蠻家酒鋪,呈在櫃上。
那些夥計不曾見過這麽多酒資,正不知如何招呼。
那謝家仆從已喝道:“我家無憂公子賞識你每!快把好酒搬到街上來!”
那些夥計見這些謝家人猖狂,心有不喜,但見是真金白銀的買賣,沒有駁的道理。幾個夥計互相打了眼,便去搬酒。
一壇又一壇,堆在門口,轉眼搬空了酒鋪。
謝無憂早已勒馬讓出道來,笑道:“開酒封。”
那些夥計心疑,恭敬問道:“這些酒,謝公子都要啟封?”
謝無憂笑著吩咐道:“有十壇開十壇!有百壇,那就開百壇!”
那些夥計不解,這謝家人馬雖多,但若是當街飲酒,也未必一口氣飲得完的。
“你們開酒!怎不聽人話?”那謝四郎道。
那些夥計懼怕謝家聲威,隻好一壇壇啟了紅泥封,霎然滿街酒氣飄,熏然四溢。
謝無憂笑道:“聞著確是好酒!你等把這酒都倒河裏罷!”
那些夥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些酒釀得辛苦,點滴勞作,哪舍得倒河裏?個個便忤著不肯。
謝無憂冷聲道:“古有霍去病一壇酒倒泉中,勞三軍將士!今有我謝無憂,將上好的戴蠻酒傾市河,請遍揚州百姓!豈非盛事一樁?”
“妙哉!妙哉!”謝四郎與謝七郎擊掌讚道!
那些夥計本是遲疑不定,卻見謝家那些會武的子弟,此時齊吼一聲,持相向。
夥計們也怕挨謝家人痛打,隻好拎起壇子,將酒齊齊倒河中。一時淳酒如瀑,一壇接一壇了水,滿河酒香,盡流揚州。惹得那些看的百姓,無不目瞪口呆,嘖嘖議論不停。
謝無憂笑道:“我替你家戴蠻酒揚名,回頭你們掌櫃必要謝我。”
那戴掌櫃此時早已按捺不得,掀簾奔出酒鋪,朝夥計大怒喝道:“你們把酒抬進鋪頭來!”
夥計一看掌櫃發作,連忙要抱起剩餘的酒壇。
戴掌櫃氣忿忿將那櫃上的銀匣端在手上,一氣砸在門口!稀哩嘩拉灑在謝無憂的馬下,銀錁子便如那白石鋪了一地。鐵蹄踏踏,咯吱作響。
戴蠻不解氣,站定門口,破口大罵:“你們這三個不肖子弟!我認得你家老莊主,家規森嚴,若知曉你們這等胡作非為!回頭一定打斷你們的狗!”
謝無憂笑道:“好兇的掌櫃!我們付了銀子買酒,哪個不合規矩?更遑論謝家家法,還不到你一個外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老弟說得有理。”謝四郎與謝七郎同聲笑道。
戴蠻一聽,跳腳罵道:“幾兩臭銀子老子還不看在眼裏!快揀回去!免得髒了我家酒鋪!”
謝無憂不悅,冷笑道:“掌櫃既收了銀子,哪有退還的道理?小的們,給我把酒倒到河中去!”他話一落,謝家那些子弟紛紛上來推搡開戴家的夥計,搬起酒來。這些人七手八腳,孔武有力,酒鋪的夥計攔也攔不住。一時河提上,酒水又傾,嘩嘩水。
戴蠻氣得七竅生煙,卻也曉得打不過,隻圖眼不見為淨,著吩咐夥計關鋪子!
那謝無憂卻不是輕易相讓的主兒,又吩咐了幾句,謝家那些莊客便衝上前,搶著酒鋪的門板,不讓關門,兩邊爭持不下,拳腳無眼,鬧得飛狗跳。
卻說阿沅躲在裏間,窩囊半日,終於忍耐不了,把和尚猛地推出布簾。
和尚前栽一步,現了真形。
阿沅也掀簾跟出來,角冷笑。
謝無憂定睛一看,正是那兩個折磨他的賊人,不由喝道:“你們先住手罷!”
那些子弟聽令,紛紛退出酒鋪,齊齊整整立在門口。
勁長,聲勢赫赫。
戴蠻見飄瓦出來,委屈喊了句:“宗師。”
和尚擺擺手,振振裳,緩步上前,目迎向那謝無憂,微笑道:“謝公子,你想如何了結此事?”
謝無憂倒沒想到這和尚如此坦然,尋思片刻。
和尚微微一笑,站定門口,道:“謝公子慢慢想,和尚飛不走。”
謝家四郎打量飄瓦與阿沅,笑道:“這和尚也怪,與個丫頭形影不離,古人果不欺我!”
“四哥,不欺你什麽?”謝七郎問道。
謝四郎笑道:“古人雲,這世上頭的,一個字是僧,兩個字是和尚,三個字是鬼樂,四個字便是中鬼!我看這和尚養個丫頭,不正是中鬼?”
飄瓦被譏誚得,臉上卻淡淡然,勿自含笑。
惟有阿沅聽得此句,才曉得梅如故口中的鬼樂,說的是和尚。
亦微微一笑,飄瓦確非尋常僧人。
平日看他一個頭,常拿茶油來勻搽,一套元白僧,常拿甘香來漂染。鞋履、絛,更是要配合宜。百般賣俏,千般講究,難怪被人罵是中鬼。
隻是牽扯上,便不那麽中聽了。
再加上阿沅今日心不大好,既然有討打的送上門來,有閑心,又有閑,正好讓他們曉得,何謂江湖險惡。
作者有話要說:
☆、雙橋一戰
春日和暖,謝無憂尋得仇人,心頗佳,從背後箭筒尋出一卷畫軸,弄在手上一旋,道:“和尚,這畫是我從何燕及那買來的,聽聞你也想要,不如咱倆打個賭!”
和尚已曉得那畫是曉煙亭上圖軸,笑道:“好哩,不知施主要打什麽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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