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這段日子裏，臨霜更加勤了。每一日天不亮就爬起床，自晨起便開始忙碌，用最快的時間完一整天的活計，然後用剩下的時間去迷林中練習樂曲，或是將自己關在房中寫字翻書，一刻不曾停歇。秋杏知道臨霜是憂心自己無法在選試中獲勝，故從不敢妄加打擾。

令阿圓和秋杏詫異的是，臨霜卻在臨考之前換了曲目，與之前的舊曲相較，新的曲目輕快活躍，自然也是十分聽的，然而臨霜卻並不諳，吹起的曲調磕磕，還常忘記了階符。秋杏和阿圓勸了幾次，想讓改回之前的樂曲，臨霜卻充耳不聞，堅持將那一首小曲千上百次地演練，隻能得阿圓和秋杏在一旁幹著急。

好在沒過多久，臨霜已可以將那首小曲順利地吹奏出了。雖然聽著尚還有著生疏，但卻意外的令臨霜沒了先前氣息短促的問題。這一次們再不說什麽，隻令大膽的去練習，而據阿圓所打探到的消息，據說文嘉閣的陳嬤嬤對臨霜印象極好，憑的能力，隻要到時不出意外，進終試八是不會有問題的。了鼓舞，臨霜不信心倍增，也逐漸開始盼著選試之日的到來。

很快的，時季了六月，隨著擇選日的臨近，臨霜又不免開始張起來。雖然平日不聲，但是一了夜，卻總是輾轉反側難以眠。秋杏看在眼裏，知心中有著力。便在擇選前的兩日主擔負了所有的活計，讓好好放鬆下心。

直到擇試前的一晚，翠雲將臨霜了去。

翠雲早在臨霜前去文嘉閣報名時，便已知已決定參選了侍讀婢的擇試，卻並未說什麽。臨霜擔憂多慮，以為自己是不滿藏書閣的生活，這才決定爭取調紫竹苑，所以在報名過後也從未曾向翠雲主提過。此時突然聽翠雲問起，不有些尷尬，支吾著不知該如何說。

翠雲自然看得出來，笑斥著不用多心。這次喚，不過是知明日便要參加擇試，來告誡些許老夫人與長公主的喜好，或在擇試時有所幫助，也趁機與敘敘話。

兩人聊了許久，談及此次極可能被調走藏書閣，翠雲還是不免惆悵，“說起來你這孩子，哪裏都好，模樣好，做事也好。突然要走，我還真不想放。可是像你這樣的丫頭，早該了家主的閣院才對，在這藏書閣裏，倒是可惜了……”

自臨霜與秋杏了藏書閣起，翠雲姑姑一直待極好，自然覺得到。而今乍聽言，口不覺又是激又是酸，隻能慚愧地謙辭。

翠雲笑了，道：“不過這回長公主和老夫人也真是的，就是擇個侍讀，竟然也鬧得這麽大的陣仗，跟當初宮中擇選似的！要我看啊，還有個名額數量，這次侍讀卻隻擇一個，簡直比選還難呢！”

“姑姑擇選過？”臨霜有些驚訝，睜著眼目不轉睛看著翠雲，心中升起欽佩。

“是選過，那時候也就比你現在大些，什麽都不懂，考詩詞的時候連韻腳都沒上，考樂律更是，什麽都不會，幹脆找幾個瓷杯子灌上水就上去了，現在想想，真是……”

想起許多年前的舊事，翠雲不覺心有慨，失笑道：“後來肯定是沒選上了，那時家窮，好不容易得來的選的機會就這麽白費了，沒辦法，幸而遇見老夫人，把我召來了公府做婢，做到現在，也能了個掌事。”

說著，握住了臨霜的手，話音語重心長，“臨霜，我看你能力不錯，也讀過書，一定比我強，這一次好好選，說不定就能選上了。三爺子雖淡些，也不太喜歡丫頭服侍，但好在對人極好，也從不苛待下婢。再說，我看他對你也不錯，記得你剛來藏書閣時，他還特意親自過來囑咐我，讓我好好照應你。”

臨霜怔住了，幾乎疑心是自己耳朵出了錯，訥訥愣了好半天，“姑姑說三爺他——”

翠雲道：“我也不知你和三爺是怎麽認識的，看樣子，他對你的印象倒是很好。這一次你若能選上了，倒也不錯，好好在三爺邊服侍，也能為自己的將來好好打算打算。”

眼見著天愈暗，翠雲也不再多說，想著明日一晨還要晨起去擇試，便遣著快些回去休息。臨霜見施了遣令，也不敢再多問什麽，向認真道了晚安便回了房間。

這一夜，臨霜的心裏一直很。

懷握著那個小小的葫蘆塤，靜躺在床上，默默著窗外月投下的塊，許久沒有睡著。無數七八糟的思緒在腦海裏縈繞，絞得心思糟糟的。雜七雜八的聲音在耳畔，嘈嘈切切，更是將心緒纏作冗雜的一團。

……

你的傷可都好了？

你隻有變得比他更強，才能護著自己和想護的人。

如果我告訴你，你這一次，絕沒可能選上呢？

我沒有幫你。我雖指點了你，但你最終結果如何，還要看你自己。

……

我看他對你也不錯，記得你剛來藏書閣時，他還特意親自過來囑咐我，讓我好好照應你。

……

不知不覺地，話語逐漸像風一般散去了，腦海中逐漸浮起的是那張清俊年的麵龐。容冷峻，話語淡漠，眸幽幽涼涼。

定國公府的嫡長孫，三爺，沈長歌。

臨霜有些怔了。

其實對那年的印象一直極好，雖然說起來，他們臨麵不過數次，可是在心裏，他卻是除爹娘外，唯一一個切給鼓勵，教會堅強的人。雖然那幾句話語對他而言不過爾爾，可是於，卻仿佛惘然迷霧中突然為指明的一方向，點亮的一盞明燈，他絕不會知道，那幾句話對而言有怎樣的意義。

可是即便是如此，卻從未想過到他邊去，想過伴在他的側。

最初決定參與此次擇選，不過隻是為了想要躲避那些臨上者的欺。在看來，無論這個擇選結果的主人是三爺，還是二爺四爺五小姐，對來說都是一樣的。隻要可以讓自己避禍，無所謂即將所侍候的那個人會是誰。

可是直到這一刻，卻突然有些別的心滋生出來，仿佛是種慶幸，又仿佛是種擔憂。慶幸這一次擇選所為的是那個年，可是又忽然憂慮，……究竟能否選的上嗎？

便連他也說，以的能力，是絕不可能穎而出的。

可是他卻又私下幫助了。

他又為什麽會這麽做？

他會希自己選上嗎？

心頭的沉重一重蓋過一重，臨霜深深吐了一口氣，閉眼。

輕輕住口，指尖漸漸挲過溫暖巾帕的邊沿，臨霜呼吸平淡。

……

爹。

以前你一直教導兒，無論做何事，隻要努力過就好。無論是否功，隻要盡力了，隻要做過了，便是最大的就。

可是這一次，兒想功。

如果你在天有靈，就保佑兒，在未來幾天的擇試上，可以順利。好嗎？

·

第二日，此次侍讀婢的擇選考試正式開始進行。

臨霜自寅時便已起床了，彼時天還未亮，黛藍天幕中零星掛著幾顆晨星，將天地間都照映得十分寂靜。默默洗漱好，將自己規整得幹淨利落，然後趁著晨，朝著東院走去。

擇選的考核仍是在東院文嘉閣進行的，隻是將場地設在了苑的院，將整個院落半空出來，布置了近百張小桌。每張桌距三尺，桌上齊備著筆墨紙硯。為防行弊，每個參選的丫頭無需自帶任何私，必須用文嘉閣所備的文應題方可。

首門擇試時定於辰時開始，翠雲與秋杏將臨霜送到文嘉閣的外苑後便已不許了，隻能允參選人獨進。怕張，秋杏一直在一旁為打氣，神態語氣稽而誇張，被翠雲薄斥著製止。翠雲沒有說太多，隻令平常心。好壞不過一場擇試，無需太重的心理力。

臨霜微笑著應了。詩詞是這幾項中最擅長的部分，倒沒有太多憂慮。

距辰時還餘兩刻，翠雲打量著時辰已近，催促著讓快些進去。臨霜應聲與們告了別，步到苑門口前遞換好準冊，回探看時，見著兩人還在遠遠看著。輕快向們招了招手，示意們自己先去了。

便在這時，苑門口忽然傳過一陣靜，讓整個小苑的氛圍驟地變得有些不同。

這陣異樣的到來與報名的那一天如出一轍，僅一剎臨霜便猜到了緣由。很快一隊人群從閣苑的大門闖視野，六七個孩子簇擁著一個高挑豔的，徑直朝著這一頭走過來。

那自然是錦心，依舊恁般的奪目靚麗，彩奪人。側稀稀拉拉跟著些孩子，一麵跟，還不乏一麵阿諛著，“錦心，這種擇試對你，簡直是玩一樣，不用張！”

“就是啊錦心姐，誰不知道長公主和老夫人都已認定了你！那些人和你可怎麽比？簡直是不自量力。”

們的聲音不小，語調摻雜著得意，仿佛是刻意想令人聽到。盡管們所言屬實，但這話語聽來，仍令眾人不變。

錦心卻似乎連理都懶得理，直接走上前，換好了名冊，便朝著苑走去。

就在經過臨霜時，的步子倏地停了停，側眸，看了看。

臨霜也看向。

如上一次一般，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未說話，互相頷了頷首。接著又各不相幹地朝著冊上所對應的桌號走去。

文嘉閣銅鑼一響，代表擇試已正式開始。陳嬤嬤立在眾桌最前，命一旁的幾個侍好了三炷香，又以最簡略的言語敘述了初試規則。初試主考詩詞，由現場布題，題目宣布後需自三炷香完。若提前完自然也可提前離場，隻是離場後便不可再。

很快自一側的桌屜取出一展卷軸，徐徐展開。然後將那卷軸掛在眾目可見的高。宣告題目已布。

同一時刻，第一炷香燃起。

院中的眾卻徒然湧起一陣嘩然之聲——

“這——”

“怎麽是這樣的……”

“這是什麽……”

高高掛起的卷軸之上，紙頁卻是雪白的，未提一字。

這便是初試的考題？

一片空白要如何作詩作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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