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經紀悔死了,不該到最前面看熱鬧,圍觀汪大夏挨揍,現在好了,麻煩上。
陳經紀是個草民,見就得跪,他又沒個當的爹,捧高踩低的衙役才懶得給他搬團。
陳經紀跪在邦邦的地上回話,“草民陳發,在鼓樓西斜街當經紀,今天早上”
經紀行當靠的就是一張,陳經紀三言兩語就把汪大夏打人的經過講述一遍,“本想守在汪府門口,等汪千戶下了衙門評評理,結果沒等到千戶大人。汪大夏找到了餛飩攤,警告草民莫要找大人告狀,然后,錦衛就來捉拿汪大夏。”
“草民句句屬實,不敢說謊,甜水巷的鄰居、餛飩店的老板還有租客都可以證明。”
陳千戶追問道:“從你被打,到餛飩店再次遇到汪大夏,中間你都沒有見到汪大夏本人,這期間有多長時間”
“大概半個時辰一個小時 。”汪大夏回憶道:“汪大夏把草民抓到馬背時,草民聽到附近龍華寺的敲響暮鐘的聲音,龍華寺夏天的暮鐘在酉末下午六點二十敲一百零八響。等到吃餛飩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路上有更夫打著梆子報時,當時正是第一更,戌正下午七點。”
陳千戶看著跪坐在團上的汪大夏,目冰冷,“從宛平的甜水巷到大興的府學,你騎著馬殺害我兒,往返剛好半個時辰。你不是兇手,誰是兇手”
就連汪千戶都覺得兒子難嫌疑,催促道:“這半個時辰你都干些什麼有無人證”
汪大夏支支吾吾,面有難,垂著腦袋,雙手舉在口對手指。
陳千戶的目殺氣騰騰,“汪千戶,你為朝廷命,可不能在公堂之上包庇殺人兇手。”
汪千戶做金剛怒目狀、發獅子吼道:“逆子快說啊你若蒙冤,為父還能幫你平反昭雪。你若真的殺人,為父也救不了你了”
汪大夏放下雙手,嘆道:“事到如今,我只能老實代了。”
公堂上,府尹大人王泥鰍大喜:命案當晚告破,今年的政績考核無憂了。
汪千戶不敢相信的看著兒子,“你你糊涂啊”
陳千戶想象著親自當行刑人,將這小子千刀萬剮:汪衙,在我割到一千刀之前,你可不要死啊
公堂外聽審的魏采薇:什麼況陳大郎明明是我殺的啊
汪大夏深吸一口氣,到這個份上,不說實話是不行的,只得老實袒實,說道:“我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了,各位猜猜我去了那里”
陳千戶說道:“你定是去了府學踩點,暗中盯梢我兒,好伺機下手。”
“非也非也。”汪大夏搖頭,“我去了三里屯,我母親在那里有個陪嫁的田莊。”
三里屯位于北京東城的東邊,因為距離城的朝門正好有三里的距離,所以做三里屯。
汪千戶有個不好的預:“你去田莊作甚”
汪大夏低聲道:“我把田莊給賣了。有個風水生找到我,說有人看中了那塊地,愿意出兩千五百兩銀子買下田莊。我剛開始不同意,但是最近急需用錢,就約定今天在田莊易。”
汪千戶騰的一聲站起來,“你母親的嫁妝都在夫人那里保管,你是如何拿到地契的”
“當然是拿的。”汪大夏狡辯道:“本就是母親留給我的產,我有權置,繼母無權干涉。”
“我打死你這個逆子”汪千戶沖過抬腳就踢,被木百戶攔腰死死抱住了,勸道:
“大人息怒二爺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急需用錢,問清楚再說。”
汪千戶只覺得心口疼,捂著膛說道:“敗家子還能有什麼苦衷,定是賭錢輸了,賣了田莊還賭債。”
“不可能”汪大夏說道:“我的賭不錯,向來輸贏多,不信你們去賭莊問問去。”
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這下連木百戶都不知道該如何為小衙開了,“二爺說兩句吧,看把你爹氣的。”
一旁圍觀“父慈子孝”這一幕的陳千戶把手一擺,說道:“汪千戶要教子,回家去教,這里是公堂,審問犯人的地方汪大夏,你去三里屯賣地,這都是早上發生的事,我兒子死在傍晚。”
汪大夏說道:“三里屯路途遙遠,我上午賣了地、簽了契約,田莊里還有我母親的部分嫁妝箱籠,我就在三里屯附近租了個民居,把嫁妝搬走,忙活到下午才回城,路過甜水巷,看到大門換了新鎖,鄰居們說陳經紀把房子租出去了,我連家都沒有回,直接去鼓樓西斜街把他提回來,要他找房客退房,這房子不租。”
陳千戶說道:“你打了陳經紀,然后騎馬去府學殺了我兒子。”
“我沒有。”汪大夏說道:“我不是剛到手二千五百兩銀子嗎打了陳經紀之后,我去了什剎海的紅袖招,出了兩千兩銀子給鶯鶯姑娘贖,剩下五百兩銀子存了鼓樓西斜街的三通錢莊,諾,這就是錢莊剛開的五百兩銀票,上面還有日期。”追文 .zhuiwen.
汪大夏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五鋪頭將銀票放在托盤上,給汪千戶和陳千戶看過了,然后呈給府尹王泥鰍。
汪大夏說道:“紅袖招和三通錢莊都在北城宛平縣,贖加存銀子,剛好半個時辰,我離開錢莊就回家,看到路邊吃餛飩的陳經紀,就過去警告他莫要找我老子告狀,紅袖招的老鴇子奴、鶯鶯姑娘,還有三通錢莊的掌柜伙計都可以為我作證。”
王泥鰍聽了,命捕快們分頭去找證人來公堂問話。
陳千戶半信半疑,命令手下錦衛跟著順天府衙門的捕快們一起分頭帶證人。
而汪千戶同樣不相信錦衛,擔心錦衛威脅證人污蔑兒子,也把手下北城兵馬司的人分了幾隊,跟著錦衛和順天府捕快一起帶證人問話。
這一下衙門里的兵一窩蜂似的四散開來抓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陳經紀了跪麻的膝蓋,“大人,既然沒草民什麼事了,草民告退。”
王泥鰍說道:“你就在衙門里待著,不準出去,等審問完其他證人再走。”
還是不能,但比跪著強,王泥鰍一瘸一拐的退下,去了西邊一個小房子坐著等。
一個人不可能在半個時辰同時買通青樓老鴇子和錢莊老板,雖然證人還沒到順天府衙門,但是王泥鰍已經覺得汪大夏不可能是兇手了。
王泥鰍說道:“大家先退黨,我已經命人準備好夜宵香茶招待各位。”
汪大夏從團上站起來,沒事人似的說道:“我還沒喝過順天府的茶呢,今天得好好嘗一嘗。”
“我打死你這個吃喝嫖賭的逆子”汪千戶再也忍不住了,沖過去就是一腳,“花兩千銀子去嫖,我們汪家的臉都丟盡了”
汪大夏被父親打習慣了,早防著呢,汪千戶一個飛踢,他往后連翻三個跟斗,躲過踢踹,一直推到了墻,說道:
“我沒嫖我只是給鶯鶯姑娘贖,是個賣藝不賣的清倌人,陳大郎屢次調戲,我和陳大郎為打過架,過節由此而來。”
汪大夏指著如雕像般坐著的陳千戶說道:“我既然在你們的追兇名單里,想必陳大郎的小廝已經說過鶯鶯姑娘的事。紅袖招月底就要賣掉的初夜,客人們爭相競價梳攏,陳大郎出價最高,三百兩,說非得到不可。鶯鶯姑娘求我幫忙救風塵,我就賣了三里屯的田莊給贖。”
剛剛找到真兇的希立刻破滅了,陳千戶遷怒汪大夏,“兩千兩銀子就能給紅袖招的頭牌清倌贖你滿口胡言”
汪大夏說道:“鶯鶯姑娘這幾年手頭私存了五千多兩銀子,預備著自贖,但老鴇子開價七千,還差兩千,我就賣了田莊救急。”
汪大夏又出一張紙,”瞧瞧,這是鶯鶯姑娘給我打的欠條,說手頭有錢了就立刻還我。剩下五百兩銀子在三通錢莊,我不打算,等還了錢,我再把三里屯的田莊贖回來。”
“風塵子的話你也信”汪千戶氣得七竅生煙,“兩千銀子去救風塵被風塵子當猴耍,玩弄于掌之上你還不如去嫖呢”
汪大夏恬不知恥的說道:“那有父親這樣教兒子的什麼不如去嫖我母親都故去五年了,若地下有知,定氣得棺材板都蓋不住了”
汪千戶幾乎氣得當場昏厥。
衙門外圍觀路人哄堂大笑,紛紛議論:
“汪衙名不虛傳,二千兩銀子救風塵。”
“鶯鶯姑娘現在是自由了,那我們豈不是沒機會一親芳澤”
“鴇子鈔,姑娘俏,你以為花魁娘子還缺兩千銀子就是看上汪衙長的俊俏,試探他的誠意罷了。你這個丑人拿兩千銀子,鶯鶯姑娘未必看你一眼。”
魏采薇聽了,頓時覺得頭上純白的孝髻都變得綠油油的:原來死鬼老公年時還有這種風流債
男人你還有多“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割了吧,趕的
就你這種無可救藥的紈绔,干脆割以永治
幸甚至哉,割以永治
汪衙,現在陳千戶殺不了你,但是你老婆想割了你。
預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早起的各位依然有紅包拿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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