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府能從當年落魄到如今的富庶面,可不全靠尚云天的那點子俸祿,柳將瓊的經營算計功不可沒,常年經營持幾家店鋪,早就讓曾經深閨不知疾苦的婦人磨礪得口才了得。如今陡然尖刻起來,豈是剛剛提起子的尚云天能招架得了的
雖然婚十載,可他心還是著柳將瓊的,且不說瓊娘八面玲瓏,善于經營人脈,對他場裨益甚多,單論容貌,崔萍兒也不如柳將瓊的天生玉質來得致,讓人看了移不開眼。
當年聽聞瓊娘的世時,他其實心狂喜難以自,暗自慶幸若不是因為這般,瓊娘這樣的容貌,就算是流落市井,也有富足人家爭相納聘,哪里得上自己
崔萍兒一再表心跡,他也推拒過。只是奈何瓊娘一向看中所謂的閨秀禮節,床第間連葷話都聽不得,夫妻間時日久了,到底是欠缺了味道。
一次瓊娘歸省時,他酒后失了分寸,耐不住崔萍兒的主,半推半就有了首尾,竟食髓知味,愈加耐不住了。
那崔氏小娘到底是荒的瑯王府里出來的,床榻上的放他真正領略了男縱滋味,這般背地里有了幾回后,心里的那濃濃的愧疚竟慢慢淡然了許多。
男兒追逐仕途是為了什麼不就為了換取人生在世那點子聲嗎同自己的那些個三妻四妾的同僚相比,他尚云天的半生竟是虛度罷了
但是他心里是認定了柳將瓊才夠資格做自己的妻子,與這崔萍兒暗地里的水姻緣,并不想被妻子知道。
只是今日不知怎麼的,向來替自己把風守門的書卻沒了影蹤,突然返家的瓊娘看見了自己狼狽之像。
想到這,他不由得掃了一眼猶在啼哭的崔萍兒,直覺是心思做了什麼手腳也說不定。
不過這樣被撞破了也好,就像萍兒說的,到底是真正的柳府千金,虧待不得。而且萍兒不能生養,又向來疼惜一對小兒,將來了尚府,不會生下子嗣危及瓊娘的嫡子嫡地位,他更不會寵妾滅妻,定然雨勻灑,豈不是兩全其
這般私通固然失了面,但是他本以為依著瓊娘心對崔萍兒久存的虧欠,這抬妾的事也是水到渠。只是不知岳父母大人肯不肯,會不會覺得妾位偏房委屈了柳府真正的小姐。
可是一向高貴淡然的妻子,卻如市井潑婦一般手打人,又出言刻薄諷刺自己,是他萬萬沒有料想到的。
著瓊娘漂亮杏眼里的寒芒,他一時啞然,扶著崔萍兒的手也緩緩松開。
冷言諷刺了丈夫,又轉頭看向淚眼婆娑的崔萍兒:“至于你,也甭在我面前裝苦主了我也原不知,可是新近無意聽見了父親母親的私下閑語,才算是徹底明白當年錯抱的一樁司你自己回去問問父親和母親,當年為何錯抱他們原是為了避禍,想要拿別家的男孩子敷衍半途劫持的仇家,保住自己的傳宗骨,可誰知避禍之后,匆忙換回來的時候,柳家兩個娘忙里出錯,各自換了一回,雖然換回了兩個男孩,卻將你我錯換了一番換錯的娘事后發現,生怕主子怪罪,兀自瞞下來,臨死才吐實。這里的冤孽緣由,豈是我和崔家所主導”
這話說的沒有半點虛假,所以論起來,崔家才是真正的苦主。
雖然崔萍兒世飄零,卻也不是崔家夫妻貪圖權貴,出賣兒做人小妾的緣故。
依著柳將瓊后來派人打探到的實,分明是崔萍兒當時年紀小眼皮子淺顯,嫌棄崔氏夫婦定的殷實人家的兒郎不夠顯達富貴,自己仗著年輕貌,背著家人私奔,主附了瑯王,做了他的妾侍。只是后來真的了瑯王府才領教了那位瑯王楚邪的殘暴本,苦不迭。
劉將瓊所言,其實崔萍兒早就知了。可是那又如何若不是當年抱錯,柳將瓊這個賤種豈會到柳家無邊的富華,就京城閨秀的名欠萍兒的,永遠都是償還不清
這場抓鬧劇,最后總算是鬧到了柳家當家的柳夢堂的面前。
這等府宅里的丑事,堂堂翰林大學士也不好親自出面,更何況婿尚云天如今主吏部,乃皇帝的左膀右臂,他也要給賢婿幾分薄面。
所以柳大人關上房門,與夫人堯氏商議一番后,由堯氏這個當母親的來跟將瓊涉。
自從發現兒抱錯后,再也沒有對柳將瓊出慈母微笑的堯氏,這次倒是難得的和善,只面帶笑容拉著的手,將引到了室的雕花西窗前,一邊遞給熱騰騰的茶盞一邊說道:“萍兒在市井里長大,到底是虧欠了規矩,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跟我和你父親商量就自作主張了呢若是早早說破,你這個當姐姐的又怎麼會不容人呢”
這番開場的話,柳將瓊的心一路下沉。
果然,堯氏又開口道:“只是你妹妹萍兒做妾,我和你父親心里實在是過不去,原本,我們已經替了幾個才俊,門便是正頭的夫人。可是你妹妹一直不肯允諾,既然他們已經如此了。你心也不要怨恨,云天那孩子如今位列公卿,府宅里怎麼可能一直空曠下去了你的府宅里,我跟你父親反而放心些。左右你都會周全了的短缺,也會幫襯你的不足,娥皇英共侍一夫也算是佳話就算門后,與你一般平妻,生不出兒來,也不會你太委屈的不是”
堯氏接下來說了些什麼,柳將瓊全然聽不進去了。原本以為堯氏肯定不會同意一向疼的崔萍兒府為妾,卻沒想到,母親原來是抱著讓崔萍兒為平妻抬轎尚府的打算。
心悲涼,可是看著自己一向敬重,當做親生母親的堯氏,千萬凄苦竟然倒不出來,只說了一句:“娘,你怎麼能這樣兒不愿”
堯氏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全退了干凈,只繃著臉
道:“萍兒吃了那麼多苦,你又不是不知要不是崔家夫妻虧欠了,短了看護,至于被那瑯王納了去可是我們何曾埋怨過你親生的爹娘,也知道你從小養,斷然回不得商戶庶民的人家,所以從沒你出府,對待你更視如己出,當年給你置辦的嫁妝丫鬟哪樣不夠面你還有什麼不足的”
柳將瓊聽到這,猛抬頭,直盯著堯氏道:“母親,我聽說了那尹娘臨終的言崔家原本可不想占了柳家的這般福祉”
堯氏突然被揭了短兒,頓時有些語塞,可很快就穩下心神沉著臉道:“現在想不占也不行了你那親生的大哥崔傳寶不,將小舅子打了重傷不治亡,如今陷囹圄。崔家人不要臉面,求到了萍兒那里,萍兒宅心仁厚,求到了你父親出面去斡旋。算起來,算是對得起你們崔家,難道你就這般不容你父親已經同云天和你婆婆商議過了,你婆婆是向來喜歡萍兒的,而云天他說你若愿意,就抬萍兒為平妻。”
柳將瓊聽得一怔,什麼柳尚兩家原來是私下里都商議好了的,可笑自己竟然最后一個知道崔家竟然有這等飛來橫禍崔家夫妻為什麼寧可去求崔萍兒也不來找自己呢
這麼一想,心頓時苦起來。
當年驟然知道自己的世時,柳將瓊年紀尚小,在自己的心中柳家夫妻才是自己的骨至親。想到自己要離開悉的父母和大哥,回歸低賤商戶,跟幾個陌生人過上未知市井小民的日子,只哭得整夜淚枕榻。
好在柳夢堂開口發話,那崔家只是個街市里擺攤賣炊餅餐點的商賈人家,日子清苦,柳家養了十六年的兒怎麼好回去當街賣再說家丑不宜外揚,京城誰人不知柳家嫡柳將瓊才貌雙全,突然送回,總人非議,毀了柳家清譽。柳家再多的兒也養得起,便回絕了崔家討要自己親生兒的請求。
后來崔家不肯善罷甘休,只嚷著要到府里打司討要兒。柳家這才勉強同意他們夫妻來見柳將瓊,聽聽的意思。
可笑,當時還心存激,加之誤會崔家賣求榮,攀附富貴,對于崔家的固執頓時心生厭惡。只覺得自己要是落這等破落無賴的市井之民的手里,便墮火坑,再無出頭之日。所以在見到那對夫妻時,看著他們不合時宜的寒酸穿著和一臉上不得臺面的局促時,忍不住面厭惡之,出口狠狠地嘲諷一番,直言寧肯死也不要跟他們回去。
從那以后,他們倒是沒有再糾纏柳府,更沒有出現在柳將瓊的面前。
就連柳將瓊婚后,聽說崔家落魄得要遷往關西討生活時,托人送去的一百兩銀子也被崔家人如數奉還回了尚家府上,只附信言明,安心嫁人,做柳家的兒,他們絕不會再去找,旁人知曉真正的世。
現在想來,當時的言行,親生父母何等的心寒
如今,堯氏拿了崔家大哥做了要挾著自己低頭。柳將瓊千萬句質問梗在嚨里,卻沒法再說出口去。
崔家二老本就失了兒,若是再沒了兒子,豈不是那對老夫妻的命
堯氏見不說話,這才笑著和緩了面容道:“你也休要想不開,左右是一家人的事,大崔家那邊也不用擔心,你父親會拜托同年理妥善的”
從柳府出來,柳將瓊失魂落魄地上了馬車,一路回到了尚府。
悶悶地吸了口氣,打算去看看正在書房練字的一雙兒,路過小花園時,卻聽到自己九歲的兒子廉哥兒開懷的笑聲:“崔姨,你說得可是真的以后要常住在我們府上了”
“若是你母親同意,便是真的只是怕你母親不愿”崔萍兒聲回道。
話音未落,兒倩姐兒聲氣道:“母親為何不愿”
“許是怕我陪伴你父親還有你們太久,就要陪得了吧”崔萍兒故意遲疑道。
廉哥聽了,竟然不高興地說:“母親忙得很,只喜歡與侯門府宅的夫人們飲茶賦詩,施粥茹素,被人夸是閨秀典范,便高興得忘了我與妹妹,更顧不得父親了上次父親發燒時,不是也沒有陪在邊,正忙著陪那個什麼丞相夫人去寺廟籌募賑濟災民的義款嗎要不是崔姨你心照料,父親只怕要大病一場呢”
接下來,崔萍兒又低低說了什麼,柳將瓊卻什麼也聽不進去了。
若說丈夫的背叛,撕破了人艷羨生活的偽皮。兒子看似言無忌的話,更擊碎了所有的自欺欺人的努力,眼淚頃刻落了下來。
什麼名門貴婦,名京華全是狗屁不如的東西
從十六歲起,更看重別人眼中的自己。只一心盼著若是有一天自己的世被人知曉時,喚來世人的一句:不信柳家兒這般無雙才貌品行怎麼會是卑賤商戶之
可是這般的刻意換來了什麼
養父母為了顧全倆面,給了自己柳家嫡的虛名,卻吝于真正的父慈母。而自己誠惶誠恐地扮演著世人眼里的慧心賢婦,卻丟了丈夫與兒的心。
甚至連自己的親生爹娘,也被自己的奚落刻薄所傷,落魄遠走他鄉
柳將瓊覺得嚨難得難以呼吸,茫茫天地間,似乎全失了的位置。
如果當初自己肯與崔家夫妻歸去,早早認清了自己的位置,會不會落得今日這般可笑的下場
柳將瓊無法再設想下去,當失魂落魄地走到后花園的水井邊時,只覺得后猛一力道,將推了深深的水池中去。
當吞咽了幾口水,整個人猛地下沉時,約聽到尚云天的書高聲喊道:“不好了夫人想不開,投井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