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云旨被阿箬從天際嶺帶出遇上劍忠后,劍忠便使海東青往胤城飛去,傳信接應隋云旨歸家,吩咐阿正等人買馬,越快越好。
阿箬倒是無所謂何時離開雪原,自天際嶺出來后便有些無拘無束的,前兩日隋云旨沒能下床時便于村落四閑轉,沒兩日功夫便與村落里的人打一片了。
劍忠一邊給隋云旨熬藥,一邊回話:“不過才兩日功夫,那姑娘倒是將這村子前五十年發生的所有大小事兒都打聽了個遍,自己里卻沒有一句真話的。”
隋云旨上發冷,烤著藥爐旁的火,問他:“你聽到了什麼?”
“主可看過背簍里裝著何?”劍忠問。
隋云旨忽而回想起他那日險些看見背簍里裝著的東西,卻被阿箬往臉上撒了一把雪渣,于是搖頭。
劍忠道:“不過短短兩日,關于背簍中所裝之,已經換了四樣了。”
他掰著手指頭道:“村前頭的人說背簍里裝著的是金銀,后頭的人說裝的是草藥,有的孩說里面裝的是中原帶來的糖糕,便是咱們這小客棧的掌柜也聽說,那里面放的是從天際嶺帶出來的藏寶圖。”
隋云旨:“……”
阿箬的背簍里原先裝著什麼他確實不知,但他見過把源蓮放進去。
二人說話時,阿箬就坐在離他們百步之遙的矮房底下與一個七老八十的婦人聊天。背著竹簍,竹簍的底部幾乎拖地,那樣大那樣沉的東西,也不見放下過,不論去到何都不離。
隋云旨遠遠看過去,盯向言笑晏晏的子許久,阿箬似有所,回眸朝隋云旨看過來,隨即彎了一下眼,像是對他笑了一下。
隋云旨的心口忽而了一拍,有些不自在,但眼神不控地又落在了的上,看薄薄的在微風中飄搖。
說在天際嶺待了三十年,許是種了太多源蓮而面容不衰,但里怎麼著……也有四五十歲了吧?
阿箬問了老婦人幾個問題,對方記憶模糊,與說了會兒話便被家里人回去了。
這兩天問遍了村子里的人,只知道三十年如隋云旨一般來天際嶺想找的人有二十多個,但真正自報家門,直到現在還有人記得那些人來的所剩不多。
世有傳聞,說是遇上鬼怪妖邪的,都可以找來救命,阿箬從不反駁,畢竟在天際嶺之前做的便是降妖除魔、拿鬼誅惡之事。想找的那些人容易惹上這些事,阿箬想著也算運氣,十樁奇聞異事里頭,總有一樁能與那些人有關的。
路過隋云旨的石屋窗邊,阿箬還在想這些,聞到了藥味兒足下一頓,再朝窗戶里看去,此時隋云旨正裹著毯子捧著藥碗。
阿箬嗅了嗅,再看他,心里奇怪:“你為何要吃藥?”
隋云旨更奇怪了:“我……傷了。”
他這兩日嗓子好了不,說話也不再那麼沙啞難聽,逐漸出了點兒方及青年的清澈,有些好聽。
阿箬眨了眨眼,道:“可是你不用吃藥也會很快好的。”
隋云旨沒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滿臉疑。阿箬見他這神,似乎明白了什麼,頓了一下,又問了一句不著邊的話:“你今年十八歲?”
“嗯。”隋云旨點點頭,又加了句:“還差七個月。”
阿箬哦了聲,又問:“令尊如何了?”
隋云旨訥訥回了句:“尚可。”
阿箬點頭沒再多言,只是抿了一下,輕飄飄地從隋云旨面前走過了。心里有些憾,隋云旨的母親怕是救不了了,這人連自己的份都不知道,阿箬也就不打算拆穿。
隋云旨見走了,腦子一熱便問出聲:“那你呢?你幾歲?”
阿箬沒回頭,不太在意道:“三百多歲吧。”
這句話像是玩笑,但彼時恰好過檐上茅草的隙落在上,一道道斑駁的金將周籠罩在之下,映著黑石白雪,襯得越發像個世外仙子,隋云旨突然覺得說的或許是真的。
劍忠回來時見隋云旨的藥只喝了一半,冷在一旁了,他眼神詢問,隋云旨像是做了錯事一樣,沒什麼底氣道:“阿箬姑娘說我不喝也會好……”
話音剛落,他又轉而道:“麻煩劍忠幫我再熱一熱。”
吃了藥沒多久,出去尋馬的人就回來了。
阿正幾人找來的馬匹不夠,有些需要二人同乘,劍忠為首開路,隋云旨騎在一匹高馬上,眼神不住地往正在給馬喂干草的阿箬看去,還背著那個大簍子。
“阿箬姑娘……”
隋云旨才剛出聲,便看見阿箬駕輕就地翻上了馬,后的簍子穩當當地在了馬背上,笑著回眸,朝隋云旨出疑問:“嗯?”
“……”隋云旨道:“注意安全。”
最后,隋云旨上披著毯子,被人高馬大的阿正摟在了懷里,悶著氣,一行人往南方趕去。
離了雪原,天氣便越發暖和了起來。
從天際嶺往胤城走,快馬加鞭也要十日左右,在第五日他們于某座小城外上了胤城主派來的接應。那人見劍忠阿正他們二十六人跟著隋云旨出發,回來只剩下六個,心中酸,掉了幾滴眼淚。
阿箬沒下馬,離他們十幾步遠,這一路上幾乎沒有停歇也不覺得多累。
小城城墻不高,從底部開滿了迎春花,綠似藤蔓的枝葉攀了一半便掛下來,蓬松地于城墻腳下瘋長,上面一朵朵明黃的小花散著淡淡的香氣。
很久沒見過這麼多了。
斑駁的城墻是灰黑的,綠葉黃花,還有遠方群山,翠竹與樹,都是遠離北方才能看見的景象。
天際嶺很冷,曬太也覺不出半暖意,這里不一樣,連風都是有溫度的。
反手輕輕了一下后的背簍,角抿出一抹笑來,而后折了幾枝迎春編花環,不不慢地戴在了自己頭上。
阿箬迎著風,松的黃花瓣從發上飛落下來,的頭發也半披著,似是繾綣地掃過了竹簍,又被后方的風吹回了肩上。
隋云旨因死了多名部下,見到本家人心有戚戚,眼神瞥去阿箬,卻見如沐春風,賞花把玩。
連日趕路,一行人也沒吃好睡好,得知胤城城主夫人的與隋云旨離開時一般并無惡化,且夏先生還在一旁照看著,眾人才終于能松一口氣,便城休息一日再繼續趕路。
小城多是南來北往的游人,他們一行了客棧后,劍忠向胤城來的一人手要了錠金子,轉將金子遞給了掌柜的,差客棧里的人準備飯菜客房,再幫他們買幾匹好馬。
阿箬瞧見金子時,心頭突然了一下。那錠金子從劍忠的手轉到了掌柜的手中,掌柜的笑呵呵應了下來,還拿起金子咬兩下。
掌柜的喚小二來辦事,金子就在賬本上,他吩咐小二將劍忠代的東西買回來。阿箬的眼神卻像是定在了金子上面,待靠近柜臺邊,慢慢出了手。
阿箬的指尖在那錠金子時,金燦燦的如老墻斑駁皮,慢慢退去彩,化了一粒普通的石頭,便如路邊隨便撿來的一般無二。
掌柜的回頭,阿箬正好收回手,他低頭一看在賬本上的金子變了石頭,連忙抓住阿箬的手腕:“好你個小賊!當著我的面都敢錢了!”
阿箬回神,抬眸看向掌柜的,道:“那是石頭,不是金子。”
“呸!方才那位大爺將金子到我手上,怎會是石頭?必是你見錢眼開想拿石頭換我的金子,還找了這麼個破石頭!”掌柜的將石頭往門外丟去,抓著阿箬的手道:“要麼把金子還我,要麼跟我去見!”
隋云旨聽見靜連忙過來,他扯開掌柜的的手,護著阿箬道:“不會你的金子。”
劍忠見狀,重新給了掌柜的一粒碎金子,拉過隋云旨道:“主,在外還是不生事的好。”
此地畢竟不是胤城地盤,真惹事兒見,他們回去的路程又得耽擱了。
幾人圍坐桌旁,看阿箬的眼神都著些好奇與打探。
阿箬對劍忠道:“將你們上的銀錢都拿出來,我看看。”
劍忠:“……”
阿箬皺眉:“我就看看,又不拿你們的。”
劍忠為難地朝隋云旨看去,見隋云旨點頭,他才向其他人要了荷包,這幾個荷包倒出來金銀十幾錠,砸在桌上都有分量。
阿箬撇開銀子不看,盯著那幾錠金子仔細瞧了瞧,心中生疑,再把目落在門外的石頭上,看來只有那一個是特殊的。
一陣靜謐,飯菜陸續上桌。
阿箬與隋云旨還有劍忠坐一桌,其余幾人分坐,幾桌飯菜都一樣,有葷有素。
金銀看過,阿箬將錢財都推還給了劍忠。劍忠與隋云旨不同,隋云旨見過開合雙手便可避風雪,辨方位,對阿箬雖好奇,但更多的是敬畏,劍忠仍有些懷疑這小姑娘的能力。
周圍人質疑的眼神并未影響到阿箬,就像方才什麼事也沒發生般,端著碗要吃飯。小城可吃的食不多,但不挑,畢竟是吃樹長大的,任何能口的都算味。
白菜好吃,豆腐也好吃,不一會兒阿箬碗里的飯便見底。
坐在旁邊的隋云旨突然遞給一碗湯,道:“吃慢些。”
阿箬頭也不抬:“我不吃。”
隋云旨道:“那碗里的就不吃了,喝點湯一吧。”
阿箬依舊搖頭,隋云旨便把碗放在了的手邊,忽而一陣味道隨著熱氣鉆進了的鼻子里,阿箬吃飯的作猛然一頓,臉瞬時蒼白了起來。
哐當一聲,阿箬起,下的凳子都被絆倒了。
這還是隋云旨第一次見臉這般難看,不放下筷子問:“怎麼了?”
阿箬里的飯尚未下咽,扭過哇地將口中的飯嘔了出來,惹得周圍幾人都張了起來。
背后冒了虛汗,頭腦也變得有些昏沉,手腳冰涼、發麻,好半晌才啞著聲音問:“這是什麼湯?”
“羊雜湯。”隋云旨道。
阿箬瞳孔微,眼尾與鼻尖都紅了起來,抖著道:“我、我不吃羊,我……不吃羊。”
隋云旨沒想到一碗羊雜湯能讓難這樣,還沒來得及出言安,就被阿箬推開。
背著竹簍走起來有些踉蹌,手中攥客房鑰匙,低著頭快步離開,背影瘦弱,像是隨時都能倒下。
阿箬上的冷汗還不住地往外冒,心跳得很快,呼吸也變得有些困難。
一道聲音好似從遠方傳來,帶著回音環繞于的耳畔,久遠的記憶里,老者便是捧著一碗湯對道:“吃些吧,這是羊湯。”
羊湯……其實不是羊湯。
阿箬進了房間關上門,整個人如死里逃生般虛地往地上一坐,竹簍磕地歪了歪。
渾一怔,連忙將竹簍解下抱在懷中,回神道:“對不起,神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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