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珠確實很累,昨晚十一點多才睡的,今早三點就起來了,一直忙到現在腳沒沾地。所以即使知道沈鳴在邊上,即使提醒自己警醒點,等真坐到凳子上,還是不由自主的睡了過去。
呼吸平穩,纖長的睫低垂,丹紅的微微張開,恬淡寧靜。
沈鳴的視線快速掃過的瓣,落在眼前的白紙上。
一覺香甜。
“朱秦尤許,何呂施張。”姜霖他們念,姜云珠睫,坐直了。
“孔曹嚴華,金魏陶姜。”
姜云珠明白了,沈鳴在教他們百家姓。他有心了,要記賬,第一要認識數字,第二則是會寫姓名。
悄悄瞄了他一眼,他沒發現睡覺吧?
沈鳴面無異,從這個角度看,只見他側臉好似用筆勾畫出的一般,線條優朗,一雙眼睛好似寒星,幽邃明亮。
應該沒發現,松了一口氣,看向別人。
姜霖學得很認真,正全神貫注的樣子。姜云雪也是,甚至帶著一些興。這個平時總是乖巧怯懦的姑娘,此時像換了一個人,眼中似有火。
姜武,姜武的小腦袋點來點去,姜云珠搖搖頭。
然后對上一個戲謔的眼神,是楊晟。
姜云珠微愣,他什麼意思?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這時沈鳴道。
“公子,辛苦了,快,喝點水。”陳氏一直聽著屋中的靜,聽見結束了,趕把準備好的茶端給沈鳴。沈鳴教姜云珠等人識字,心里的千般激,萬般謝意,全在這茶水中了。
茶葉很劣質,沈鳴卻好像沒察覺似的,接過茶碗,喝了一口。
楊晟則湊到姜云珠旁,小聲問,“你這本事,能不能教教我?”說不定以后他還能用上。
“什麼本事?”姜云珠不懂。
楊晟笑了,“就這睜著眼睡覺的本事啊!”
睜著眼睡覺,有嗎?頂多也就瞇著眼睡覺。不對,他知道睡覺來著?姜云珠看向楊晟。
楊晟的表說明一切。
姜云珠想用手捂臉。忽然又想到,不對,楊晟都發現睡覺了,那沈鳴……
朝沈鳴看去,正對上他墨湛湛的眸子。
果然被他發現了,姜云珠趕收回視線,垂下了頭。發誓,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說,你怎麼……”楊晟還要追問,“走了!”沈鳴放下茶,站起。
“什麼?”楊晟有點懵的問。
“做正事。”沈鳴說著,已經往外走去。
楊晟明白他什麼意思了,臉耷拉下來,難道他現在做的不是正事嗎?
還不走,沈鳴回頭看向他,眼中就是這個意思。
“好歹等我……”等他學會姜云珠這本事啊!
沈鳴沒說話,就那麼看著他。
“好吧,我的命怎麼這麼苦。”楊晟干嚎了句,跟上了沈鳴。
“他們要出去收糧嗎?”陳氏看著兩人的背影問,“不是說等伙計來了再收?”
姜云珠皺眉不語。
傍晚,沈鳴跟楊晟回來了,沈鳴拿出一張地圖在勾點什麼,楊晟則癱在床上不想。
姜云珠早給他們做好了飯菜。今天下午,給他們買了一只,現在正好做個一三吃。做個宮保丁,撕細跟胡蘿卜、白菜做個涼拌三。
本來這菜該用黃瓜的,可這個時節已經沒有黃瓜了,試了把的菜心切細,也很爽口。
最后用架做個湯,再配上兩盤薄餅,已經差不多夠楊晟跟沈鳴吃的了。
果然,楊晟一見這晚飯就有了神,心神全在這飯菜上,也忘了要跟姜云珠學本事的事。
姜云珠退了出去。
晚上姜城回來,聽說借住的客商竟然教幾個孩子識字,也激不盡。讓孩子們識字,他以前倒是想過,可一個孩子想要進私塾,每年要十兩銀子的束脩,這對他來說遙遠的像個夢,一個本無法實現的夢。
現在夢竟然真了?
“你們一定要好好學,千萬別惹人家生氣。”他叮囑姜霖幾人,尤其是姜武,他年紀小,怕不懂這些。
姜武怯怯的點了點頭,下午學字的時候,他好像睡著了。那個大哥哥沒生氣吧?
越想他越心虛,決定明天一定好好學。
姜城沒叮囑姜云珠,他覺得十分懂事,本不用他說這些。
姜云珠站在那里,好吧,知道錯了,不該睡覺。就算認識那些字,但跟沈鳴學學書法也是好的。
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他的書法,可是常閣老都贊譽過的。
叮囑完,姜城帶著幾個孩子到偏房去謝沈鳴。
“兩位公子,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孩子不懂事,他們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們盡管罰,不用客氣。”姜城誠懇道。
古代就講究嚴師出高徒,棒底下出孝子。當老師的罰學生,家長不會多說一句,甚至有時老師連家長都一起罰呢,大家也沒覺得有任何不對。
相反如果老師不罰學生,家長還不愿意,覺得你可能沒用心教。
楊晟以前上學的時候就沒挨罰,現在聽他這麼說,臉怪怪的。
“我們在這里可能待不了太多時間。”沈鳴卻道。
姜城明白,但還是十分激他。
又謝了幾句,怕打擾沈鳴休息,他帶著姜云珠等人走了。
等他們走后,楊晟喝著茶,問沈鳴,“下午姜姑娘睡覺,你怎麼不罰?”
“怎麼罰?”沈鳴問。
“這……”這還用問他嗎,楊晟差點把里的茶噴出來,怎麼罰,當然是……忽然,他覺不對,看向沈鳴,對上他的眼。
他眼底冷若寒潭。
楊晟打了個冷,尷尬笑道,“以前咱們麒麟衛的人犯了錯,你不是都罰了?”
“他們只是普通百姓。”沈鳴說。
“那老師罰學生也是應該的。”
“我不是老師。”只是教幾天。
楊晟沒脾氣了,他就不該跟他爭執這件事。
“我錯了,我錯了行吧。”他投降。
姜城他們回去吃完晚飯,又開始忙碌起來。和面、切菜,為明早做胡辣湯跟炸油饃頭做準備。
這一忙,又忙到亥時。
楊晟躺在床上,聽著外面廚房里忙碌的聲音,對沈鳴道,“他們這可真夠辛苦的!”比他們麒麟衛辛苦多了,尤其姜云珠,一天到晚的忙。
他忽然也明白下午姜云珠為什麼會睡著了,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該追著問睡覺的事,還有晚上拿這件事打趣沈鳴。
“嗯。”沈鳴淡淡道,似沒什麼緒起伏。
楊晟嘆了口氣,跟他說話,也就比個石頭強點。
辛苦嗎?若有人問姜云珠這個問題,會回答,“辛苦”。但只要挨過這陣兒,等外賣的生意做起來,不做早飯了,就會好很多。
所以前途是明的,姜云珠又不覺得辛苦了。
第二天早上他們照舊去擺攤,今天做了炊餅。有想吃炊餅的,見今天終于有了,趕買了一個吃。也有怕明天又沒了的,本來不想買或者想買一個的,當即決定買一個或者買兩個。
因此今天這炊餅賣得格外好。
“云珠,你怎麼想到的。”陳氏贊嘆,隔兩天再賣炊餅這個主意,真是太神了。一個炊餅六文錢,賣一個抵得上賣兩碗胡辣湯,明顯覺今天錢罐子里收的錢多了不。
姜云珠笑笑,這都是小錢。
不一時,卻來了大主顧。
是那個跟著趙副將的長臉兵卒,他拎著食盒,一溜小跑的過來,把食盒遞給姜云珠,然后問,“老板今天做了粥還是炊餅?”
“炊餅。”姜云珠接過食盒回。
“要三十個炊餅,八碗湯,麻煩你給我弄好,我拎到山上去。”長臉兵卒道。
這麼多?今天姜云珠已經多做了一些炊餅了,可還是不夠!
“那有多個,我全要了。”
姜云珠數了數,“還有十九個。”
差三分之一呢,長臉兵卒嘆氣,他已經提早來了,沒想到還是來晚了。
“算了,全給我吧,剩下再給我四十個油饃頭。”長臉兵卒想了想道。
這明顯是七八個人的飯,估計又有新客人了。姜云珠心中了然,讓陳氏給盛湯,則去準備炊餅跟油饃頭。
“對了,中午還要跟你訂飯。你先弄炊餅吧,弄好了我再跟你說。”長臉兵卒又說。
姜云珠心中微,似隨意地問他,“怎麼,有事?看你著急的樣子。”
長臉兵卒正想抱怨呢,瞅瞅左右沒人,便低聲音對姜云珠說,“沒事,就是汪將軍,不知道什麼瘋,非要人把山上山下都仔細搜一遍,說抓可疑的人。
這不把大家都忙壞了嗎!”說到這里,他嗤了一聲,“哪有什麼可疑的人,我們這麼多人守在這里,誰敢來搗,不是活膩了。”
姜云珠聽了,切的手頓了頓,可疑的人,說的就是家里那兩位吧!
沒再追問,把炊餅全弄好了。
那邊陳氏也把湯盛好了。
把湯裝進食盒里面。炊餅,干脆把做好的炊餅裝回盛炊餅的籃子里,依舊用小棉被蓋好,遞給長臉兵卒。
“你這也不好拿,姜霖,你跟著去送送。”陳氏笑著姜霖。
“好。”姜霖接過裝著籃子的炊餅道。
他們如此心,長臉兵卒笑了,“先不忙,我還得把中午飯的事跟你說一下。對了,這炊餅跟湯總共多錢?”
“十九個炊餅,一百一十四個錢,八碗湯四十個油饃頭,二十四個錢,總共一百三十八文錢。”姜云珠道。
長臉兵卒付了錢,然后拿出一張紙條并一塊銀子遞給姜云珠,“這上面有幾道菜,還有昨天那個水煮也要一碗,剩下的你看著做,夠八個人吃了就行。
這銀子你先拿著,等送飯的時候多退補。”
原來昨天那五個將士吃了趙副將三人的菜,覺得好吃,但八個人吃三道菜,誰也沒吃夠。那五個人心里過意不去,就說今天他們出錢弄一桌菜,請趙副將他們三人吃。
他們不認識姜云珠,就還讓這長臉兵卒跑。順便帶早飯。
姜云珠掂了掂那銀子,半兩多,再看看紙條,有五道菜,分別是肘子、焦溜丸子、扣、糖醋里脊、火腰花,再加上一碗水煮,好嘛,全是。
夠八個人吃的菜,銀子肯定夠了,姜云珠看完,心中已然想好該怎麼做了。
送走長臉兵卒,姜云珠繼續賣湯,后面又有想買炊餅的,聽說已經賣完了,都懊悔不已。
因著長臉兵卒這單大生意,姜家今天的吃食還沒到辰時就已經全部賣完。
他們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這時一個人趕著驢車過來了,是許青山。
“今天這麼早就收攤了?”他詫異,然后趕過來幫忙收拾。
“今天有個大主顧,買了不。”陳氏笑道,隨后又有些懊惱,“你還沒吃早飯呢吧,哎,早知道給你留一碗。”
“不用,嬸子,你們能賣就賣,我回家隨便吃點就行。”許青山趕道。
大家一起收拾,很快就把東西收拾完了,許青山把東西往他的驢車上搬。
“這怎麼好意思。”陳氏拉著東西說。
“嬸子,反正我也要回去,順路。”
陳氏放手,看了看在一邊忙碌的姜云珠,懂!
姜云珠雖沒看見,但也聽見了陳氏跟許青山的對話,微微皺眉,不太想麻煩許青山。
眾人坐著驢車往回走,沒一會兒就到了長石村。
“嬸子,今天你們還去鎮上嗎?我一會兒要去鎮上給我爹買點煙葉。”姜家門口,許青山一邊幫陳氏卸東西,一邊問。那意思,陳氏跟姜云珠如果去鎮上,還可以坐他的驢車。
姜云珠是要去鎮上的,陳氏笑了。
姜云珠這時還察覺不出異常,就奇怪了。許青山昨天才去過鎮上,今天又去?他,故意要送吧。
對于許青山的心意,有點覺,可他一直沒說過,也不好自己提。
還是找個機會跟他說清楚。當即,就要拒絕。
可是該怎麼拒絕,確實要到鎮上去。
就在這時,一個男聲道,“姜姑娘,是要去鎮上嗎?我們帶你怎麼樣。”
抬頭,只見楊晟跟沈鳴騎著兩匹馬,從那邊溜溜達達的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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