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寂寥, 夜空里閃著幾顆忽明忽暗的星星。
房間里暖氣足,出來前沒預料到溫度差這麼大。方北夏出來時,薄羽絨里面只穿了件風的針織衫。
在室外站了一會, 便覺得冷。
在江越邊站著, 又聽江越說了夸的話, 有點舍不得回房間去。
仰頭盯著其中一顆星星。
“如果城市污染不嚴重的話,其實還是能看到北斗七星的, 大概在那個位置。”江越察覺在看夜空, 指著斜前方說。
方北夏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驚訝道:“這你都知道?”
江越點頭,輕飄飄地“嗯”了一聲。
跟他并肩看星星,周圍寂靜, 兩個人呼吸可聞。
盡管只有零星幾顆,聽他講北斗七星出現的位置和時間,竟然也嘗出了些若有似無的浪漫。
方北夏抿:“小時候夏天能看到銀河,經常找北斗七星,找這個星座那個星座, 就是認不出。”
“看星星還是夏天看得比較清楚。”
“唔……”
“我們這兒最好的觀星地點是南山,拍出來也很漂亮。”
“你會攝影?”
江越:“外行,偶爾玩玩。”
江越從設備說起, 又講銀河和流星分別要怎麼拍。
他提到的設備都不便宜,說自己是外行,又把參數、對焦方式說得頭頭是道。
“最好用全畫幅加大圈廣角,2.8以上,手對焦……不過有時候也不用這麼麻煩, 現在好多人用手機也照樣拍得出來……”
方北夏轉頭看他, 專注的樣子真的很迷人……
只是江越越講, 越覺得不對勁。
想起生日的時候,江越發給的那張星空照片。
看他這麼悉又專業,那張照片,該不會是他專門去山上拍的吧……
挑眉,帶著些怪氣:“你很懂哦。”
江越看,不明白忽然換了語調是為什麼。
把江越發給的星空照從相冊里找出來,亮到他面前:“評價一下?”
江越認出來了,但他語氣無所謂:“網上這樣的圖多了,沒什麼好評價的。”
繼續怪氣:“這樣啊……”
江越看:“所以,你為什麼一直留著?”
方北夏被反問個措手不及,又跌他深深的眼眸里,一時語塞,忍不住牙打架。
聽見牙齒磕的聲音,江越打量:“冷?怎麼不穿厚點。”
方北夏抱臂一團,斜睨他一眼,“沒想到出來這麼久。”
江越扭頭就往停車場方向走:“我車上有大。”
作和語氣都不帶猶豫,話音沒落就已經邁出幾米遠。
有一種被照顧的踏實,看得人心臟狂跳。
“不用了。”方北夏住他,“我要回房間了。”
江越停下腳步,也不知在想什麼。
“怎麼了?”
片刻,江越回頭問:“下午是不是又沒吃飯?”
方北夏點點頭:“吃不下。”
劇組上下都是慶功的氛圍,還特意改善伙食。
方北夏那時想到嘉琳已經不在了,便一時沒了食。
江越皺眉,語氣無奈:“就沒見你吃過幾次。”
確實,他來了劇組幾次,方北夏不是生理期虛弱,就是忙得顧不上吃。
本來就瘦,現在穿著羽絨服仍然是細細一條。
“不?”
胃里確實有點空。
酒店餐飲部是一棟獨樓,指著兩層小樓說:“我去問問,能不能一份餐去房間里……”
“他們十點就下班了。”
方北夏拿手機一看,十點十分。
“那……還是外賣吧。”
“先進去。”江越看服單薄,往酒店大堂方向走。
方北夏跟上,一路低頭刷手機,外賣件顯示附近有幾家烤,還有一家肯德基。
兩人在酒店大堂沙發上坐下。
江越不聲地說:“我也沒吃。”
方北夏抬頭問:“你要跟我一起吃嗎?”
江越臉上閃過無奈:“方北夏,你……”
“知道啦,給你點。”方北夏一副逗他的表,看了一圈又跟他確認,“都是垃圾食品,你確定你要吃?”
“嗯。”
方北夏盯著手機:“老北京卷,米花……”
江越看了一會,面無表扣下的手機:“我去買。”
“……啊?”方北夏遲鈍一瞬,“還是外賣吧。”
“我應該比外賣小哥快一點。”
讓江越充當外賣小哥有些不好意思,方北夏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
驅車三公里,才發現是家肯德基汽車穿梭餐廳,沒有就餐空間。
兩人抱著一袋垃圾食品,又原路返回。
冬夜街道僻靜,車燈碾開前路,他們是寒冷夜路里唯一的趕路人。
快到時,江越忽然問:“一會去哪兒吃?”
“分好回各自房間吃吧。”方北夏低頭刷手機,順口說道。
江越沒吭聲。
看江越表不妙,忽地想起,既然江越主請,那大概也是要一起吃的。
指了指面前,試探道:“……還是去我房間吃?”
修長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擊,突然停下來。
江越掃一眼:“你覺得合適麼?”
“好像是不太合適……”
劇組的人住得很集中,被同事看到,解釋都解釋不清。
一陣沉默……
江越無奈笑:“在車上吃吧。”
方北夏觀察副駕四周。
江越的車里很干凈,沒有灰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沒有任何裝飾,一塵不染得像剛提的新車。
他大概是有潔癖。
“怎麼了?”看轉來轉去地看,江越問。
“在你車上吃可以嗎?你車上還……蠻干凈的。”
“怕掉渣?”
方北夏認真點頭:“凡事都有個萬一。”
“也是。”江越很平靜地接了的回答,然后說,“那各自拿回房間吃吧。”
方北夏輕輕地“哦”了一聲,江越沒再做聲。
到了酒店停車場,車停穩。
江越摘了安全帶,沒關暖風,也沒給車門解鎖,直接轉去拿裝食的紙袋。
方北夏狐疑:“不是說回……”
轉頭看江越,他角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才明白他剛才是在逗他,于是心安理得地留了下來。
江越在杯架上了兩個紙杯,把熱飲調換到方北夏那邊。
他手在出風口試了下,然后低頭幫調按鈕:“座椅還可以加熱……”
“不用了,現在不冷了。”
“開燈嗎?”江越指了指是車頂的燈。
“不開吧……被同事看見的話……”
江越笑:“不開燈被發現更難解釋吧。”
像一對結婚不久的夫妻對話,他們在“開燈”與否的問題上爭執了一會,兩個人同時愣神,又同時笑了起來。
方北夏結結地說:“那……還是不開了吧。”
“嗯,好。”
借著儀表盤和屏幕的微弱熒,狹小空間更加曖昧。
打開紙袋,江越讓方北夏先拿。
燈暗,拿東西就像開盲盒。
“看不清里面裝的是什麼……”方北夏出一個小紙袋,憑形狀判斷是一對翅。
江越只笑:“誰讓你說不開燈。”
比起開燈被人發現,吃錯東西更能接一些。
說:“如果誤吃了你點的東西我可不管哦。”
江越“嗯”了一聲。他不挑,反正對他來說味道都差不多。
車里只剩下咀嚼和吞咽的聲音。兩人默契地就好像相已久的。
方北夏吃完翅,指尖上沾了點油,想掏餐巾紙,在紙袋里了半天無果。
江越提醒,副駕面前的儲格里有紙。
拉開儲格,沒看到紙,倒是看見一盒糖,還有一盒巧克力。
方北夏愣了一下。
“……紙在下面。”
“明治誒。”了張紙,先遞給江越,順便看了下巧克力的品牌,“‘筆友’以前經常給我塞這個。”
“這也能想起‘筆友’來?”江越咽下一口漢堡,問道。
“對啊,他第一次送我的巧克力就是這個,不過他給我的是草莓味的。”方北夏把指尖的油在紙上了,“巧克力和糖都有,你哄小孩的吧。”
“還真是。”江越點頭。
這糖和巧克力,是那天在鐘尋家樓下,給艾琳買的。
本來是想封口,可是艾琳沒要。
方北夏喝了口熱橙,問:“其實你知道鐘尋家的事,對嗎?”
江越臉上的了,沒回答。
方北夏瞥見他的表,窺見了肯定答案。
微表被方北夏看了去,笑笑:“你不說我也知道。”
江越問:“你怎麼知道?”
又看他一眼:“……不告訴你。”
江越:“……”
艾琳沒有收糖果和巧克力,自然沒有替江越保守。
給嘉琳錄視頻的那個晚上,艾琳正好在方北夏離開前被鄰居送回來。
艾琳說,樓下有個哥哥,說是爸爸的同事。
方北夏一愣,不知是劇組的誰,便問那個哥哥多大了,長什麼樣子。
小孩子表達能力有限,只說那個哥哥個子很高,還跟搶秋千玩。哥哥還給買了糖果和巧克力,但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一個都沒有拿。
方北夏并沒有把“大哥哥”和江越對上,畢竟在印象中,那些天江越一直在劇組黑臉監工。
看見江越車里的糖果和巧克力,記憶的卡扣突然咬。
所以江越才會知道鐘尋家的事,所以他才會在開會的時候發火……
不得不說,他發火的樣子,還……帥的。
江越這個人,不了解他的人,只會覺得他外表冷漠,桀驁不馴,還毒。
但是……
他心有善良的那一面,過去沒在意過,而現在,才開始一點一點發現。
方北夏低頭認真啃自己手里那塊翅:“謝謝。”
江越牽。
他把巧克力拿在手里,轉了兩圈。線昏暗,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方北夏眼睛過那包裝盒,閃過一期待。
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玩意是常年備在車上騙姑娘的。”
下一秒,江越沒聽見似的,順手把巧克力和糖果放到后排座椅上。
個大活人就在面前坐著,也不說給吃,就連問問也不問……方北夏眼神里劃過一失,心里莫名其妙就擰起檸檬來。
再溜他一眼,什麼反應也沒有。
猛啃了幾口翅才寬心,算了,好歹這頓肯德基是他請的。
江越吃完手中的漢堡,把包裝紙一團,清了清嗓子:“那兩個確實是騙小孩的……”
他探去后排,呼吸幾乎過方北夏的臉頰。熱熱的,的,麻麻的。
兩人對視,距離只有分毫。
只見他從后排拿了個紙袋,里面是幾盒草莓味的巧克力:“這個才是騙姑娘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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