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徐未然艱難地了,想說點兒什麼打破現在的岑寂。
可要說什麼呢,問問他為什麼會來找?這句話應該還算自然吧,不會泄什麼心思吧。
琢磨了一番措辭,剛要開口。
卻聽到了男生的一句話。
邢況站在面前,掀了掀眼皮,漠然看著,嗓音寒涼:“跟我去個地方。”
頭頂一道猙獰的閃電,轟隆隆地切開了天際。
遠開來一輛車,車窗落下,錢蒙的臉從里面出來:“先上車吧。”
邢況毫無預兆地抓住徐未然的手腕,帶著往前走了走,打開車門,把塞了進去。
車門被他關上。
他繞到另一邊,在邊坐下。
傘被收了起來扔在一邊,周邊很快積了攤水漬。
徐未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況,只是從氣氛里知道,現在的狀況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好。前所未有地恐懼起來,手抓著書包帶,想以此給自己找一個支點。
手腕上還帶著微微的痛。
大著膽子問出來:“你們、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錢蒙有些為難地扭頭看了一眼,問:“未然,你媽媽是不是相倪啊?”
徐未然更是不解:“是,怎麼了?”
錢蒙不再說什麼了。
車子在一私人別墅前停下。雨差不多已經停了,邢況下了車徑直往前走,留下徐未然在車里。
錢蒙過來把車門打開:“未然,下車吧。”
徐未然跟著錢蒙進了別墅。一樓大廳里早就等著幾個人,俞筱在最中間的沙發里坐著,一左一右分別是李章和一個陌生的面孔。邢況在旁邊沙發里懶懶窩著,打開手機玩了局游戲。
錢蒙走過去:“俞筱,你好好問人家,別著急。可能有誤會呢。”
“有什麼誤會!”俞筱紅著眼眶怒視錢蒙,從沙發里起,走到了徐未然面前:“徐未然,你媽以前是干什麼的?”
徐未然抓著書包帶:“跟你、跟你有關系嗎?”
“商場導購員,賣珠寶的,對吧?”俞筱上下打量一遍:“一天應該也掙不了幾個錢,怎麼就能把你送到清才上學了?是通過什麼下三濫的手段,把你塞進清才的,你應該很清楚吧。”
徐未然發現事開始往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了。
“相倪,39歲,丈夫幾年前出了意外死了,一個人照顧膝下唯一的兒。”俞筱彷如念課文一般娓娓道來:“兒姓徐,在三中念書,今年七月份轉清才中學。”
俞筱說完這些,涼涼地笑了笑:“要說有手段,還是你媽有手段。把我爸勾引到手,跟我媽搶我們俞家的財產,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這個小三的兒送進清才,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惡心我。”
“小三”兩個字像是一道雷,劈得徐未然快要站不穩。眼珠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線:“你胡說什麼?我媽是去出差了。”
“是出差了,出差容是勾引我爸,讓我爸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跟我媽離婚!現在我媽病得不能起床,你媽卻纏著我爸在國外度假。”俞筱突然笑了下:“你說這個賬我該找誰算?”
俞筱轉過,一改方才狠厲的表,眼睛里掉出大滴大滴的淚。從小就是這群人寵著長大的公主,誰都見不得流眼淚。畢宇航噌地一下從沙發里站了起來,里罵了句臟話,猛地把徐未然的前襟揪住往前一拉:“不是看你是個生,我他媽早手了!”
李章忍了忍,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有錢蒙上前把畢宇航拉開,替徐未然解釋:“可能什麼都不知道,大家先別這麼對。”
俞筱哭著說:“不會不知道,相倪走之前給留了筆錢,不會不問那筆錢是從哪兒來的。現在吃的,穿的,還有學校,全部都是靠吸我家的得來的。怎麼可能無辜。”
“你們說的我全都不知道,”徐未然臉煞白,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媽只跟我說是去出差了,別的什麼都沒跟我說。我現在也聯系不到……”
“你當然要說你不知道,”俞筱打斷:“不然呢,承認你媽是小三,你是小三的兒嗎?”
徐未然不想讓自己泄出一半點恐懼的緒:“不管你們信不信,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俞筱哭得更厲害,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轉頭看向始終一言不發,只知道玩游戲的邢況:“你就什麼都不做嗎?我媽都病那樣了,你一點兒都不擔心嗎!你別忘了從小是我媽把你帶大的!”
最后一句話的聲音陡然提高。
邢況正在作的手指驀地停下,表有了一不易察覺的僵冷。
過了幾秒,他關了手機,抬頭看向俞筱:“所以,要讓我做什麼?”
見他終于開口,俞筱有了些底氣:“當然是替我教訓。”
邢況懶懶往沙發上一靠,手臂搭在沙發背上,臉部線條冰冷至極:“怎麼教訓?”
俞筱一時沒有想好。
邢況口氣散漫:“打一頓?”
徐未然心口重重一墜,有什麼掉下去,在腔里砸得模糊。
“你說,”邢況仍是沒什麼表地看著俞筱:“你說什麼,我照做。”頓了頓,補充:“誰讓我是你媽從小帶大的。”
俞筱并沒有聽出他話里的緒,只聽到了字面上的意思。得意地看了眼徐未然,說:“那就打一頓好了。”
“好。”邢況吐出這兩個字,突然從沙發里起,一把箍住徐未然的胳膊,帶著往外走。
他步子邁得很大,徐未然跟不上,一路走得趔趔趄趄。胳膊上被他箍住的地方越來越疼,流通不暢,很快由疼轉變麻。
被拉到剛才的車前,邢況把副駕駛車門拉開,不容分說把推進去,砰地合上車門。
他從另一邊上車,發車子帶離開了別墅區。
徐未然控制不住地瑟起來,滿是恐懼地看著他。
他現在是要把帶去哪兒?荒郊野嶺?還是隨便哪條河邊?他打架那麼狠,會不會也對手?
看過的驚悚電影全都一腦地涌了上來,全上下的溫度迅速消失,冷得在雨后的夏天里微微打。
“安全帶系上。”
男生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嚇得打了個寒戰。冷靜下來后抖著手指把安全帶出來,艱難地找到地方扣進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著聲問。
邢況扭頭看一眼,孩嚇得面白如紙,兩只漂亮的杏眼里拼命忍著將落未落的眼淚,上早沒了什麼。
心口猝不及防了下,他把目移回前方,不自覺放輕了聲音:“徐未然,我是不是看著像有暴力傾向?”
徐未然不說話。
“或許有,”他自嘲地笑:“不過你放心,我還沒打過生。”
徐未然慢慢地安定下來,可仍是問:“那我會是第一個嗎?”
邢況短促地笑了聲:“只要你有這個自信把我惹到這一步。”
確認自己是安全的,徐未然不再那麼害怕了,攥著書包帶的手略略松開了些。
車子駛一條筆直的柏油馬路,路兩邊種滿了很有年頭的梧桐樹,葉子被雨水沖刷得綠意盎然。
徐未然盯著看了會兒,耳朵里嗡嗡地響,全都是剛才俞筱說的那些話。
“要說有手段,還是你媽有手段。”“是出差了,出差容是勾引我爸。”“你媽是小三,你是小三的兒。”
徐未然前所未有得恐懼起來,像坐在一輛原本正常行駛的列車上,列車被軌道上突然出現的石頭撞得翻覆,叮鈴哐啷,就快要四分五裂。
仔細回憶到底是哪里出了錯。是從父親去世后嗎?家里的頂梁柱突然意外離世,相倪哭得一雙眼睛都快要瞎掉。頹廢了幾個月后才開始重新振作起來,工作更賣力,為了提高銷售額好話說盡,笑臉賠盡,只差沒有給人跪下。
可即使如此還是過得吃力,常常覺得自己沒辦法給兒好的生活。換季的時候見鄰居家的孩子都穿著漂亮的新款子,這種時候的愧疚尤其強烈,為了讓自己的兒也能穿上鮮亮麗的裳,開始在休息日找兼職,找了一份又一份,就連片刻的空閑都不肯留,但凡歇一歇,就會覺得自己是個不稱職的母親。
是這樣的媽媽,在媽媽這個份上,從沒有過失職的時候。
所以就是因為太想給兒好的生活,才會去足別人的婚姻嗎?
不會的!
徐未然立刻打住這些猜測。不管怎麼樣,現在還是有最后一點兒余地的。俞筱說什麼就是什麼嗎?如果那些都不是真的呢?沒有經過確認的消息,怎麼能當做是事實。
車子停在小區樓下,徐未然仍舊怔怔地靠著車門,整個人陷在一種恍惚里。
邢況把安全帶解開,淡淡說了句:“下車。”
徐未然這才回過神,意識到邢況并不是想找麻煩,而是把從剛才混的場面里救了出來。
什麼都沒有說,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背影仍是失魂落魄的。
邢況拿過車里的煙盒,抖出一煙咬在里,點燃。
猩紅的一點亮起,煙霧從他口中緩緩吐出。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小區樓里陸陸續續亮起了燈。過車窗往外看,四樓位置的窗口始終黑著。
他沒有走,胳膊肘搭在大開的車窗上,一煙吸了一口就沒再繼續。煙灰積得很長,直到累積到一定重力掉下去。
這個時候才想到。
剛才把帶出來得急,用的力氣太大,好像把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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