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了,柳漁還沒從死亡的心悸中緩過來,此時將手按在心口,真真切切覺到自己的心跳,才終于相信是活過來了。
外間柳燕鬧騰不休,聲音揚得很高,半點要避忌柳漁的意思都沒有。
“就比我大一歲,憑什麼歇著,我就要干活,一樣是兒家,我還是我爹的親閨,不能曬黑我就能曬黑嗎?要養著手上的皮,我就不用養嗎?”
柳漁聽到這話,不消去看外面是怎生個景,就能猜到因著親閨那幾個字,王氏此時必然是氣得整個人都在的。
不是元配、帶改嫁,還沒能生出兒子來,這是王氏一輩子都拔不掉的心病,之就痛,何況是被親生兒揭了傷疤。
果然,外間王氏聲音陡然就拔高,與柳燕吵了起來,聲音尖銳,全沒了平日里說話膽小細氣的模樣。
柳漁不是柳康笙親生的,而是王氏與前頭男人的孩子,只是還沒滿月,就被王氏帶著到了柳家,王氏改嫁給了剛沒了人又帶著三個兒子的柳康笙,至于這前頭的男人是哪一家,是絕口不肯提的,也不愿聽旁人問起。
瞧著倒是要一門心思跟柳康笙過日子的,只是婚后這十幾年,也只剛進柳家門時懷上了,生下一個柳燕,此后再未有孕。
沒能生出兒子,王氏在柳家就始終夾著尾做人,自己夾著不算,連帶從肚里出來的柳漁、柳燕,也是一樣要求。尤其柳漁,王氏對說得最多的就是算不得柳家人,在柳家一一飯都是柳康笙良善,都當主做更多的活計以為回報。
回報,柳漁冷然一笑,所以最后把賣了以為回報嗎?
門被推開,王氏紅著眼進了屋,一見柳漁,委屈得眼淚撲簌簌就滾了下來。
柳漁從前最是心疼王氏這模樣的,只覺王氏鬢間微雪、滿面塵霜皆是為。然那也只是從前了,而今對著同樣一雙淚眼,想到的只是前世落到人牙子手中前夜,王氏親手端給,瞧著喝下去的那碗甜湯。
那碗甜湯,殺了柳漁,讓秦淮樓中多出一個奚明月來。
生恩、養恩,都償盡了罷,用奚明月在那人間煉獄里一載沉浮,用的一條命。
脈親,早在前世便碎了個干凈,重活一回也不可能拼湊得起來。
柳漁埋首,靜默不語,只恐一抬頭一對眼就了心里的恨,會忍不住問一聲王氏,虎毒尚且不食子,怎就能忍心那般糟踐,把推進這世間最深的那一層地獄里去。
只是就連這話都問不得,也無問,因為這一世什麼都還沒發生,也因此王氏還能珠淚漣漣坐側賣弄親,傾訴苦屈。
“我怎麼這樣命苦,生了這麼個不曉事的東西,我是親娘,偏張口就是那樣誅心的話。”
“我這輩子這樣苦都是為什麼,是為了誰,我的親兒這樣埋汰我,我活著還有什麼盼頭。”
王氏哭將起來,一如從前的每一次一樣,一面哭一面就要把生平的苦和怨凌凌都訴上一回,亦不忘細數對姐妹二人的好,說到末了,總就變對柳漁的念叨,念叨自己為柳漁這兒付出了多多。
柳漁忽然只覺無比的惡心,那種區別于恨意的惡心厭惡帶著一幾乎要吞噬了的腥勁兒,嘶吼著、咆哮著想要沖出來,好一爪子撕裂了那個滿口是、名為母親的婦人。
可又清醒得可怕,清醒的知道還不能。
柳漁便就這樣,生生把自己割裂了兩個,清醒的那一個,清醒得像是游離在十方世界之外,沒有緒起伏,似乎連都是冷的,將嘶吼咆哮的那一個死死摁在的某一角落里,教它安生、雌伏。
而,終于抬了眼,抬眼瞧王氏濫淚橫流、細說陳詞。
王氏沉浸在悲春傷秋和自我中,毫未覺出兒眼中的冷意。
外間柳燕仍是言語潑辣,半點不肯饒人:“又哭了,我不過說了句實話,倒似我干了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二嫁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你本來就是二嫁,柳漁本來就不是我爹的兒,怎的還不能說嗎,遮著捂著,我不說難道旁人就不知道嗎?”
里間的王氏被氣得捂著心口連哭也哭不下去了,倒似馬上就要閉過氣去了一樣。
柳家長媳伍氏終于瞧夠了熱鬧,半嗔半笑道:“小妹你也是,大妹今年好是說人家的時候了,這才讓注意養養,你這不是才十四嘛,急的什麼呢,這樣扎咱娘的心窩,瞧瞧這鬧的可怎麼收場,左右鄰居聽到了不定怎麼議論呢。”
柳燕哼了一聲,氣極懟了回去,“我要跟大嫂你一樣見天嗑瓜子聊閑天,我也會做好人!”
伍氏眼里瞧熱鬧的笑意沉了,睨一眼柳燕隨了柳家人的黑面皮,心說這小姑子心里是沒一點數,就那張像全了公爹的黑皮子,別說養幾個月,養十年八年也別想養出柳漁那模樣來,想到這里,面上就浮起幾分意味不明的笑來。
“我好心相勸你不聽,那就怎麼怎麼吧,至于我不用做家務,那是爹待的,寶哥兒讀書辛苦,讓我只管照顧好寶哥兒,小妹你對這個有意見不用朝我來,晚上爹回來了你同爹說去就是。”
話畢一扭頭,照嗑的瓜子去了。
柳燕卻是一下就啞了火,一句話都頂不回去。
無它,柳家孫輩四個,男孫卻只伍氏肚皮里爬出的寶哥兒一個,即占了長,又占了那獨一份,就沖這,伍氏在這家里的面是頭一份的,柳燕這親閨也要往后排好幾位。
沒錯,就是好幾位,在柳家當家家長柳康笙眼中,長子長孫頭一份,長媳次之,而后是另兩個兒子、另兩個兒媳,再之后才是其他人。
這其他人中就包括了王氏、柳燕、一眾孫兒、柳漁。
柳漁是那墊底的,而柳燕在這家中地位也僅只是比柳漁好一些罷了。
如此,氣得摔摔打打走人了。
二房林氏從頭到尾就在自己屋里沒出來,倒是三房的文氏極會做人,著大肚子進來給王氏遞帕子,溫溫勸解:“二妹也是話趕話說快了,必不是娘想的那個意思,這牙齒還有著舌頭的時候,娘跟自個兒閨置什麼氣呀,可快眼淚,莫外人白瞧了熱鬧。”
最后這一句說到點子上了,王氏最是要臉面,又有人遞了臺階,聞言當真就收了那哭勁兒,拿手帕揩揩淚,眼還紅著,轉已心疼上文氏了,“娘糊涂了,你這都快足月了,我還鬧出這麼一場,讓你歇不安生,娘沒事,快,你快回你屋里歇著去。”
言語間竟顧不得哭,起扶著文氏,送文氏回去了。
柳漁就冷眼瞧著那二人親如母離了的房間,又聽得外邊伍氏小意溫的心疼王氏眼睛腫了,上張羅著王氏趕用巾敷敷……
眼里閃過一抹諷意,這三位嫂子,哪一個也不是省油的燈,而王氏,一言難盡……
這個家里,看中三個兒媳遠在兒之上的又豈止柳康笙。
別看王氏一在柳漁跟前輒就念叨往后只能靠了,實則在王氏心中,深固的是與柳康笙一模一樣的觀念——兒是遲早要潑出去的水,往后能靠的是柳康笙這個男人和三個兒子兒媳,哪怕那三個繼子沒有一個是從肚皮里出來的,那也強過親生兒千千萬萬。
所以,如果是為了三個以后會給摔盆養老的繼子,賣了這親生兒又有什麼出奇呢。
只怪自己上輩子竟對柳家人和王氏這親娘全沒設防。
前世記憶一重又一重鋪排了過來。
繼父柳康笙接了縣里一單活,帶著三個繼兄一起去做的,伍氏跟著去照顧飯食,回來后就似無意的提起,縣里頭的姑娘十五歲上就幾乎不讓做什麼活計了,要把人養細了才能說上一門好親事。
次日柳康笙就發了話,讓柳燕接過柳漁手上的活計,柳漁只做些打絡子的輕省事就行了,便就引發了今日這一場爭吵。
這之后不過一個月余,柳漁被娘王氏端進來的一碗甜湯藥倒,給了販人的牙婆,一路被灌著藥,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時日,等醒來時早已被帶出了袁州地界。
是啊,只有一個月時間了。
柳漁雖不明白為什麼能死而重生,回到十五歲這一年,但老天既然讓回來了,就絕不能讓自己再重蹈前世覆轍。
緩緩站起來看著窗外,逃嗎?
先不說路引和戶藉的問題,就算是能有辦法解決,孤一人也本不安全,流落風塵的子,一多半是府發配或是像這樣被家人賣了的,還有很大一部分是被掠賣的良家。如果真攤上了,還被賣進低等窯子去,境況恐怕還不如前世。
柳漁擔不起這個風險,很快在心中否了這個想法。
那就只有讓繼父柳康笙打消了賣的念頭。
柳康笙賣,無非就是圖錢財,柳漁在留仙閣一年余也不是什麼都不知的,當年紅娘子從牙婆手中買下時花了五百兩,那牙婆千里迢迢把從袁州帶到揚州出手,扣除路上花用和自己要得的利,給到柳家的數柳漁也能大概估出來,約莫在八十到百兩左右。
若能說上一門舍得給聘金的殷實人家,柳康笙既得了錢,又不用擔上賣的差名聲,以這位繼父的于算計,嫁以后能從婿上謀的好也會被計算在。
這好最后給不給的且兩說,只要他貪,就有柳漁一條活路,只消出了柳家門,的命運就再不是柳康笙父子能拿的了。
可鄉下兒郎娶媳婦,二三兩尋常,能給到十兩、八兩的聘金已經是極面的了,八十兩……長鎮里怕也不容易找,可要再遠,便是縣里了,已不是柳漁能想的。
略一沉,目落在桌上一簍打好的絡子上,轉取一塊包袱布將那些絡子全包上,拎著就朝外行去。
才走出院門,被剛從文氏房中出來的王氏瞧見了,遠遠地問道:“你這是去哪?”
柳漁還不敢與家里扯破臉,只道:“去鎮上把打的絡子賣了。”
賣絡子,那自然有銀錢過手,這事從來都是王氏親去的,一時急了,“那哪用你去。”
柳漁又哪里理會,早走遠了。
王氏只覺邪了門了,須知柳漁自小被管束著,端的是養出了個極乖順老實的格,從來只在家中埋頭做活,從小到大去鎮上的次數加在一塊一只手都數得過來,今兒這是怎麼了?
文氏在屋里探著頭過窗子往外瞧,心中也犯了嘀咕,總覺得柳漁這丫頭今兒有些怪,卻又說不出怪在哪。
坐在隔壁小姐妹家院子里的柳燕瞧見,呸一聲:“拿著當令箭,要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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