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與孫氏在廳中坐著,面上雖不顯,但都覺得尷尬。
彼此都知道對方的來意。
孫氏昨日被婆婆敲打了。
原話是這麼說的:“雖三郎樣樣出眾,風頭蓋過二郎,我心也有不喜,可我從未目短淺的去打他。為的不是旁的,而是他日若能為朝中重臣,于侯府所言,于二郎所言,得他相襯,并無壞,只會錦上添花。”
“那溫氏再不得寵,那也是他結發妻子,你們做得過分了,便是打了他的臉,他如何能不計較?你是世子娘子,將來要管的是整個侯府,心里再偏,面上那碗水還是得端平的,這才能管得住侯府。”
孫氏昨夜想了許多,最終還是拉下臉來,從自己的補品中取了些,親自送來。
今日來了后,見了三娘。讓孫氏詫異的是,那向來驕縱不講理的沈明霏竟會乖乖的跟了來。
沈明霏哭得一雙眼紅腫得厲害,一雙手更是用紗布包裹著,顯得稽又覺得好笑。
察覺到孫氏在看自己,覺得丟臉的沈明霏直接把頭轉到了一邊去。
孫氏不聲的收回了目。
*
走廊下,溫盈伴在沈寒霽的側,垂眸看向他。
姿頎長,白袍步姿閑適淡然中卻帶著沉穩。
沈寒霽雖才二十三歲,但卻比同年紀的公子要沉穩,溫盈不想到了夢中他為宰相之后,三十二歲的模樣。
歲月并沒有在他的樣貌上留下任何的痕跡,依舊是那樣讓人一眼就能記一輩子的樣貌。只是較現在更加的斂,舉手投足都著淡淡的威嚴,與現在這溫潤如玉還是有區別的。
金麟豈是池中,一遇風云便化龍。這話用來形容沈寒霽再也切合不過。若他是嫡子,只怕侯府的爵位反倒為了他的束縛。
住到云霽苑的正廳不過就是片刻的腳程,夫妻二人一同進了正廳,讓廳中的人詫異。
若說昨日沈寒霽為溫盈撐腰,是因沈明霏做得過火了,打了他的臉,那現在又是為何?
怕們欺負他這妻子?
三娘與孫氏都從位上站了起來。沈寒霽微微作揖:“見過三娘,二嫂。”
兩人都微微頷首。
沈寒霽抬起了頭,目淡淡的看了眼沈明霏,許是還有些害怕昨日說要罰自己的三哥,又或者是委屈,扁著低下頭看著自己的繡花鞋尖。
沈寒霽收回目,看向三娘。
三娘可不想在孫氏的面前讓兒道歉,而是看向孫氏,先聲奪人的笑著道:“世子娘子這般早來云霽苑是做什麼?”
孫氏似掛上了面一般對著溫盈笑了笑:“昨日見三弟妹手流了許多的,今日拿了幾樣補品送了過來,給三弟妹補補。”
三娘臉微微一僵,這孫氏偏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溫盈看向旁的沈寒霽,似乎在等他說話。
沈寒霽笑了笑:“多謝二嫂如此關心阿盈,平日里我學業較重,極關心阿盈,阿盈子溫吞,旁人欺負了,也不與人計較,往后還請二嫂多多照拂。”
溫盈聞言,心底不知是什麼覺,就有些難以言喻的復雜。他現在怎麼回事,是在維護?
可早干嘛去了?都已然兩年了,現在才反應過來維護幾句,又是什麼意思。
沈寒霽雖不提昨日之事,但這話卻讓孫氏細究了起來。在府中雖未曾對溫氏冷言冷語,卻也從來未把放在眼中,也從未給過好臉。
若是溫氏問安,也是抬著下,挑眉看一眼便傲然走開。
昨日在場,未曾勸阻沈明霏的事,沈寒霽怎可能不知曉?
細細品了品一下沈寒霽的話后,知曉他這是在告訴,他雖對溫氏冷淡,但也會給撐腰。
孫氏繼而掛著笑容:“三弟既然這麼說了,我往后定然會好好照拂三弟妹的。”
說著,上前執起了溫盈那未傷的手,笑意盈盈:“三弟妹,往后有什麼委屈,盡管與我說。”
溫盈心底雖然驚詫孫氏對沈寒霽這般的忌憚,但也出了笑意:“多謝二嫂。”
也不是只有徐氏一人會演,也會。
孫氏見溫盈這順從的模樣,暗道眼前的溫氏依舊還是那個唯唯諾諾,不足畏懼的溫氏。
正松手要走,手卻忽然被溫氏反手握住,孫氏微愣,又聽到溫氏說。
“昨日的事,二嫂千萬不要掛懷。”溫盈笑意斂下,垂下眼眸,輕聲道。
廳中其他人都愣了一下,又聽到說:“二嫂昨日在一旁看著,未曾勸阻七妹,我想了想,這其中必定是有二嫂的理由的,所以我不會怪二嫂的。”
孫氏臉上的笑意微微一僵。
那邊的三娘聽了這話后,目晦暗的看了一眼孫氏。
沈寒霽卻也是不著痕跡的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的看了溫盈一眼。
昨日之事,沈寒霽從徐氏旁的祝媽媽那里聽了詳細的經過。
昨日庭院中,嫡嫡媳都在一側,可卻沒有一個出聲勸阻沈明霏,顯然事不關己,只在一旁看戲。
便是沒有親眼所見,沈寒霽在夢中也見過這樣畫面。
侯府年輕眷在吃茶賞花閑聊的時候,溫盈安靜的待在一隅,就是沒有什麼存在,卻還是有人把拿出來說一說。
沈明霏素來驕縱,儼然把溫盈當婢子來使喚,若是不如的愿,便當眾為難,旁人從來也只是把當做一個笑話一般,在一旁看戲。
看了一眼溫盈后,收回了目,溫潤的笑意未變,與孫氏道:“二嫂莫要在意,阿盈向來心寬闊,不會太過計較。”
孫氏臉上的笑意幾乎掛不住,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溫氏是心寬闊的人,倒了心狹隘的人了。
強忍著甩臉走人的沖,演起了戲來:“昨日在池塘旁喂魚,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事,是我這個做嫂子的疏忽了。”
溫盈放開了孫氏的手,乖順的站在丈夫的側,好似有些地方變了的,但又好似什麼都沒變。
孫氏收起了疑心,收起了手,袖子遮住被握過的手,攥著。
面上溫道:“三娘們似乎也有事,我便不打擾了,就先回去了。”
送走了徐氏,三娘臉上掛著歉意看著夫妻二人。
哪怕是剛剛幾人視若不見們母二人,當著們的面提起昨日的事,也沒有表現出不喜來。
侯府就是一個染缸,在里邊久了,誰都不可能心思單純。
三娘走了過來,面帶歉意:“三郎,昨日回去后我已然訓斥過霏兒了,也知錯了,故今日特地帶來向三娘子道歉。”
說罷,看向一旁的兒,催促道:“霏兒,還不過來道歉。”
沈明霏不不愿的走了過來,站到了三娘旁,“昨日的事,是明霏做錯了,三嫂,對不起。”
聲音因哭得厲害而有些沙啞。
在侯府,溫盈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與道歉,這兩年來的憋悶似乎又松了些。
心,很暢快。
雖知曉們的心底依舊是不把自己當一回事,或者會更加的厭惡,但那又如何?
心里爽快就好了,何必在意們。
溫盈依舊一副不計較的模樣,溫聲道:“我并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再者昨日卻也有我的過錯。敬重長輩,小輩本是我應該做的,但昨日我沒有做到,所以不能全怪七妹。”
沈明霏聽到這話,撇了撇,暗道溫氏倒也不是沒有可取之的。還算識相的把錯攬下了一半。
沈明霏雖驕縱,但心思還是不夠深。三娘卻知溫盈說的是場面話,并未當真。
三娘佯裝松了一口氣,隨即道:“三娘子能原諒霏兒,果然是心寬闊,與三郎倒是相襯得很。”
溫盈聞言,似在沈寒霽側的低下了頭。
三娘道:“這次是因霏兒才讓三娘子了傷,我心里有愧疚,特意尋了祛疤極好的膏藥送來。”
溫盈:“三娘客氣了。”
“還有昨日霏兒弄壞了鐲子,我另尋了一只更好的玉鐲過來賠給三娘子。”
還未等溫盈說話,一旁許久未言語的沈寒霽卻先開了口,面淡淡地道:“三娘不必送鐲子了,若是七妹下回再討回去,再傷了阿盈另外一只手,那便不好了。”
三娘的臉一變,便是沈明霏都變了臉。
溫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這是何意。
他不是向來都表現得大度的嗎,怎聽著好似還未消氣的樣子?
且以為他昨日說為討公道時,并未怒。
“三郎,你這是不肯原諒霏兒?”三娘忐忑道。
沈寒霽淡淡一笑:“七妹的子,是該好好的收斂收斂了,三娘若是想為三妹好,不如由我來引薦,讓七妹去學學堂學習禮儀,如何?”
三娘聞言,眼神一亮:“當真?”
便是沈明霏的臉都為之一變,變得歡喜雀躍。
學學堂,為王公大臣之所設立的學堂,其中也有庶。
侯府嫡六姑娘自然也在,而沈明霏原本也可以去的,但因惹惱了清寧郡主的庶妹,從而沒有去。
沈寒霽與裕小王爺好,他若是說幾句,裕小王爺自然會從中幫忙的。
三娘母幾乎都沒有懷疑他這話的真假。
沈寒霽點了點頭,看向沈明霏:“你三嫂在我面前,為你說了許多好話。”
沈明霏聞言,心下一,再看向溫盈,這回是真的出了歉意。
“三嫂……對不起。”小聲別扭道。
溫盈心底卻是百思不得其解。并未在沈寒霽的面前說過沈明霏的好話,他說這話,是想要為收買沈明霏的心?
雖不大敢確定沈寒霽的用意,但他這打一子給一顆甜棗的法子倒是讓嘆為觀止。
三娘母二人滿臉欣喜的離開了。
溫盈卻有些笑不出來,人走了之后,才低聲道:“我以為夫君是來給我撐腰的,但為何還要幫七妹進學堂?”
沈寒霽看向,意味深長地道:“自是幫你出氣,那學堂并非是什麼好地方。”
溫盈一愣,抬起頭看他。
“學堂規矩極多,七妹驕縱且脾大,學堂于而言,并不是什麼好地方。”沈寒霽說這話時,笑容溫,全然看不出有任何的壞心思。
但溫盈卻聽出來了他的意思——沈明霏驕縱不規矩束縛,去學堂只會盡磋磨。
溫盈心里頓時又暢快了,可想起他拒絕的鐲子,小聲嘟囔:“可鐲子又有什麼錯呢?”
沈寒霽正要轉出廳,聽到這話,腳下一頓。
忽然想起了那日在書房中,他說的那句“果子又有什麼錯”的話,不曾想竟反過來用在了他這里。
眼眸多了幾分趣味的笑意,轉看向:“既然阿盈想要,為夫賠你就是了。”
溫盈微一盈子:“那妾謝過夫君了。”
哪個子會和華服,珠玉首飾過不去呢?溫盈自然也不會。
夫妻二人一同出了正廳,并肩同行在回廊之下,沈寒霽忽喊了一聲:“阿盈。”
溫盈側臉抬眸向他:“嗯?”
沈寒霽面溫和,似漫不經心的提醒:“方才在廳中,與二嫂說的話,莫要在母親等長輩面前再說一遍。”
溫盈腳步微微一頓,又聽他淡淡地說:“知你委屈,但那話太過刻意了。”
他果然看出來了是故意的。
溫盈繼而緩緩地走在他的旁,輕聲的應了一聲:“我聽夫君的。”
雖會聽,但也不會再傻傻的等著任何人來給撐腰,給倚靠。會主去尋能保護自己,且覺得是正確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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