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當小姜同學沉浸在小熊貓的酒池林中的時候,他并不知道，他已經被他們老板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阿嚏——！”姜樂忱鼻尖一酸，突然打了個驚天地的大噴嚏。

　站在不遠的林巋然憂心忡忡地了過來,關切地問：“怎麼了,是不是天太冷，凍到了？”

　“您看我還穿著外套呢,真不冷。”姜樂忱了鼻子,回答，“可能是哪個暗我的人在念叨我吧。”

　蒙赫：“……我要怎樣才能擁有和你一樣的自質？”

　小姜同學認真地給他建議：“先長一張和我一樣傾國傾城的臉？”

　蒙赫：“………………”

　和小姜同學比厚臉皮,那是注定要輸的一敗涂地的。

　三人在小熊貓館消磨了一下午的時間，等到五點半的時候，園區廣播里響起了一陣悠揚的音樂聲。

　在音樂響起的那一刻,小熊貓們忽然全部轉,沿著長長的木質欄桿往同一個方向跑。

　林巋然手里的蘋果才喂了一半，小熊貓毫不留地就走了。

　林巋然：“它們怎麼了？”

　姜樂忱：“哦,它們下班時間到了。”

　林巋然：“……？”

　姜樂忱：“我們園區六點關門，五點半開始清場，剛才放的就是清場音樂，小熊貓聽到音樂就知道可以下班了。”

　“……我頭一次知道，原來也要‘下班’。”

　“這年月，誰還不是個社畜了。”姜樂忱聳了聳肩,“對于而言,每天應付人類也是很累的,誰不想早早回巢睡覺呀。小熊貓已經是我們園區的勞模了,我們園區九點開門，它們九點準時營業，不像隔壁的猴子,經常十點都賴在巢里不肯出來面對現實，天天遲到。”

　要下班，人也要下班了。林巋然不好再耽擱下去，怕耽誤姜樂忱的休息時間。

　姜樂忱本來想讓蒙赫騎三車把林巋然送出去，但蒙赫這家伙垮著張臭臉，姜樂忱擔心他故意把三車開到猛區，只能打消了這個念頭。

　林巋然臨走前，把那幅速寫畫從本子上整整齊齊地撕了下來，又在下面端正地簽了自己的名字。他撕的時候很小心，沒有扯破一點邊角，生怕影響姜樂忱轉賣它。

　姜樂忱難得臉紅：“林老師，謝謝您送我的畫，我也沒什麼好回禮的……”

　“不用回禮。”林巋然說，“你喜歡就行了。”

　可是喜歡又怎麼夠呢？

　姜樂忱遍渾上下，還真讓他找到了一個小玩意兒。他從斜挎的志愿者綬帶上取下來一枚小徽章，遞到了林巋然面前：“這是我們園區給優秀員工的小獎章，外面找不到的！我這個就送給您啦。”

　一邊說著，他一邊把那個小東西放進了林巋然的手心。

　男人低頭看去——那是一枚小熊貓樣式的立金屬徽章，徽章制作得格外，小熊貓的大尾是活的，輕輕一抖，大尾就會左右搖，十分靈敏。

　這個徽章是以小熊貓樂樂為原型制作的，別看樂樂脾氣暴躁，但人家值高呀。在這個看臉的世界里，三觀跟著五跑，它這麼可，就算人類被它咬了左手，也會再出右手讓它繼續咬的。

　在之下，小熊貓徽章的微微發橙，意外地和姜樂忱的發有了幾分相似。

　林巋然看看掌心里的小熊貓樂樂，再看看面前的大號人類樂樂，忽然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不咬人吧？”

　姜樂忱：“啊？”

　不等他反應過來，林巋然便出了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頂。

　年輕人發蓬松濃，發質有些，上去手沙沙的，就像是小熊貓尾上最茂的發，抵在掌心之中，溫暖極了。

　小熊貓的尾不得，但人類的腦袋可以隨便。

　林巋然把男孩的頭發一團，然后才心滿意足地收回了手。

　“謝謝招待。”林巋然笑了笑，他的笑容融化在傍晚的微風里，“小朋友，我相信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

　送走林巋然，姜樂忱又一次爬上了蒙赫的破三車。

　蒙赫臭著一張臉，把三車開了敞篷賽車，姜樂忱被顛的屁碎了八瓣，差點就要因公負傷了。

　從小熊貓區到員工休息區的這一段路，正常要開十五分鐘，但蒙赫一路上風馳電掣，只用五分鐘就飛回去了。

　農用三車一個漂移，停到了宿舍樓前。姜樂忱從三車上滾下來，問：“蒙赫，你就這麼急著下班嗎？”

　蒙赫表漆黑一團，他雙手抱在口，一只腳踩著地，一只腳踏在三車的剎車上，拽拽地盯著他，問：“你先告訴我，你和剛才那個姓林的到底什麼關系，他為什麼你頭發？”

　“？”姜樂忱莫名其妙，“我不是說了嗎，林老師是導演，我之前當群演的時候認識他的呀。至于他為什麼我頭發——我的頭發早上剛洗過，又不臟，他為什麼不能啊。”

　“除了這層關系以外呢？”

　姜樂忱懶得慣他臭病：“同學，我記得咱們學的是醫，不是法醫——瞧你這話問的，你等我代案呢？”

　蒙赫：“……”

　現在是休息時間，周圍還有其他同學進出宿舍，他們這一番爭執已經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蒙赫好面子，他注意到周圍人的目，低聲音說：“你讓我去豆瓣搜索他，我已經搜過了。”

　姜樂忱有點驚訝，沒想到蒙赫作這麼快。他還以為以蒙赫的格，連豆瓣是什麼都不知道呢。

　姜樂忱：“然后呢？”

　“豆瓣小組說……”蒙赫咬了咬牙，仿佛說出接下來的字就臟了他的，“姓林的那家伙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參加過彩虹游-行，還和很多男模特‘走得很近’。”

　他特地咬重了最后四個字。

　姜樂忱一愣：“我是讓你去豆瓣看他的作品列表，不是讓你去豆瓣小組看他的八卦。——等等，你看的是哪個小組？”

　蒙赫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什麼‘娛鑒嫂出警大隊’。”

　“………………”姜樂忱震驚，“那個組業務已經這麼寬了？不僅能鑒嫂，連男嫂也能鑒了？”

　蒙赫沒聽懂。

　姜樂忱：“不過鑒嫂這種事，隨便看看就好啦。除非嫂子憋不住扔出實錘自，否則誰知道是真嫂還是假嫂？”雖然小姜同學是娛樂圈里派不上名氣的糊咖，但圈五年，他也見證過很多狗淋頭的事件。他深知“娛樂八卦、真相是假”，開開心心吃瓜就好啦，沒必要太較真兒的。

　但是蒙赫的格和他截然不同，直男的思考能力和他的向一樣，板板正正，一條路通到底：“總之，我作為你的室友，希你潔自好，不要沾染娛樂圈的歪風邪氣。”

　“你說得對，娛樂圈是的。”小姜同學贊同的點點頭，“我一定牢記您的囑托，出淤泥而不染，干干凈凈做人，堂堂正正做事。”

　“你知道就……”

　“不過，我這人也沒那麼高尚，指不定哪天我就經不住糖炮彈的侵噬，說墮落就墮落了。不過蒙赫同志請放心，在我墮落之前，我一定給您一篇思想匯報，等您批復了我再行，絕對不勞您費心！”

　“……”

　扔下這句話，小姜同學不再去看蒙赫的臭臉，轉就走。

　真是搞笑！死直男一天到晚爬崆峒山，比他還關注基佬風向標，蒙赫這麼心他的男男友況，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暗自己呢！

　……

　因為蒙赫實在太惡心人，姜樂忱氣得連晚飯都沒吃。

　等他回到宿舍后才發現，他上還穿著蒙赫借給他的外套。姜樂忱本來打算把外套扔回他床上，結果一翻簽，發現是馬仕的。

　他上網搜了一下這件服的價格，售價高達六位數。

　姜樂忱：“……………………”

　姜樂忱今天穿著這件昂貴的服，又是給猴子掰香蕉，又是給羊駝修蹄子，滾的全上下都是的發，也不知道他一個月兩千塊錢的工資夠不夠干洗一次的。

　老天啊，蒙赫到底為什麼要帶一件這麼昂貴的服來打工啊，能不能尊重一下其他無產階級勞者脆弱的心和更脆弱的錢包啊。

　就在姜樂忱擔憂之際，他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拿起來一看，意外發現給他打電話的人居然是聞桂！

　姜樂忱驚訝極了，聞桂現在不應該在錄制節目嗎，封閉集訓階段據說要上繳手機，他怎麼能給自己打電話？

　姜樂忱趕忙跑到一個安靜無人的角落，接起了電話。

　這是個視頻電話。

　剛一接通，年清瘦雋的面容就出現在了畫面那頭，視頻背景是一塊黑白相間的背景板，上面印著《雷霆舞者》的logo。

　姜樂忱：“桂桂子？真的是你？？”

　聞桂的視線往鏡頭外撇了一下，語速飛快地說：“隊長，”他用了一個從未用過的生疏稱呼，“我現在正在《雷霆舞者》的備采室，因為我在第一的部競爭中拿到了最高票，所以節目組允許我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

　姜樂忱懂了。很多節目都有類似的環節：所有選手封閉培訓，在此期間不準聯系親朋，每隔一段時間選手battle一，而“打電話”就是給獲勝選手的獎勵。

　……真是好廉價的獎勵。

　姜樂忱知道，現在肯定有一臺相機正對著聞桂，說不定還有一臺相機正對著自己。

　小姜隊長對聞桂有充足的信心，認定第一名就是他囊中之，要是他拿不到第一名才是有黑幕呢。小姜問：“第一名可以打幾個電話啊？”

　“三個。”聞桂回答，“第一個我打給了我媽。”

　聞桂是單親家庭的孩子，被母親一手拉扯大，第一個電話當然要打給。

　姜樂忱：“那我是第二個？”

　“算是吧。”

　“什麼‘算是吧’？”

　聞桂回答：“節目組規定只能打三個電話，不管打沒打通，只能打三次。第一個電話我打給了我媽，接通了，第二個電話我打給了你，沒接通。然后……”

　然后——聞桂用寶貴的第三次機會，又撥打了一次姜樂忱的電話號碼。

　姜樂忱替他著急：“哎呀呀，你怎麼不打給別的朋友呀，要是我又沒接起來，不就浪費你兩次機會了嗎？”

　“浪費也沒關系，”屏幕那頭的年眉目如畫，堅定不移，“我只是想給你打電話而已。”

　“……”姜樂忱一怔，忽然覺心里有萬語千言堵在那里。若聞桂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話，他一定會給他一個特別熱烈的擁抱。

　忽然，屏幕外響起一道聲：“聞桂選手，注意一下時間，還有一分鐘。”

　姜樂忱嚇了一跳：“你們這個通話還有時間限制啊？”

　聞桂：“嗯。一個電話兩分鐘。”

　姜樂忱一聽，頓時心急如焚，他有很多想問的，但到了這麼關鍵的時刻，那些問題居然卡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說話，那就換聞桂說。

　聞桂問：“隊長，你上穿的是誰的外套？”

　姜樂忱：“誒？”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他上還套著那件價值連城的黑帽衫外套，沒想到聞桂一眼就認出來不是他的了。

　聞桂：“肩線和袖長都不對，而且你不喜歡黑，這是其他人的服吧？”

　“是我舍友的。”姜樂忱也沒什麼好瞞的，就說了。

　聞桂：“大丁小丁？”

　“不是，是另外一個。”姜樂忱搖頭，“你不認識。”

　姜樂忱說得是實話，因為他和蒙赫的關系一直不好，所以從來沒在聞桂面前提起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