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佳木沒有化妝的習慣,所以早就捯飭好自己，這會兒正站在洗手間門口看著趙雅雯往臉上這里涂涂那里抹抹。

“我們搬家吧。”忽然說道。

“搬家？搬哪兒去？哪里還能找到比香洲小區更便宜的房子？”趙雅雯翻著白眼問了一句。

“聽說舊城區那邊有很多便宜的房子,只是距離有點遠。”文佳木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果我們不搬家，我怕那些討債的人還會找上來。”

正在刷腮紅的趙雅雯不由一愣。也對啊！

文佳木繼續游說：“等我們搬到新的地方，我就把我姥姥接過來一起住。然后新地址我打死也不會告訴我舅舅他們一家，他們找不到我。這樣我們就有清凈日子可過了。我姥姥還可以幫我們做早飯和晚飯，我姥姥手藝可好了。”

趙雅雯被打了，當即拍板：“行，我們搬！”

“那我今天就去找房子,如果有合適的我就先租下來。”文佳木出開心的笑容。

姥姥是被表哥活活氣死的,必須盡快把姥姥帶走。

“行，你拿主意。”趙雅雯對著鏡子左照右照,喜滋滋地說道：“真！”

“你在我心里是最！”文佳木豎起一大拇指，把臭的趙雅雯逗得心花怒放。

兩人拎起包包正準備出門時，五十多歲的房東老太太沒經過同意就拿著鑰匙開門進來,指著地上的紅油漆，怒氣沖沖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趙雅雯眼珠子轉了轉，正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房東老太太又快速說道：“你們是不是惹了不三不四的人？本來我就不想把房子租給你們這種花枝招展的人，鬼知道你們在外面是干什麼的。你們要是出來賣的，我這個地方就臟了呀！就沒人租了！不行，下個月你們要麼給我加五百塊房租，要麼搬走！”

與三年前不一樣,房東老太太不是來攆人的，而是來加房租的。知道文佳木和趙雅雯生活都很節儉,肯定不會改租更貴的房子，所以態度相當蠻橫,言辭也非常刻薄。

但此時的文佳木卻已經不是三年前的文佳木了。

那時會哭著哀求房東老太太讓自己和好友留下，這時卻氣地說道：“我們明天就搬走。”

“你他媽說誰是出來賣的？”趙雅雯氣得腦袋都在冒煙。

要不是文佳木及時拉了一把，一定會沖上去撕爛房東老太太的。

“什麼？你們要搬走？”房東老太太反而愣住了。說實話，是不想讓文佳木和趙雅雯搬走的。

趙雅雯看穿了的小心思，嘲諷道：“放心吧，我們明天就搬。比你這里便宜的房子多的是，我們又不是找不到。但是呢，像我和木木這麼干凈，不惹事，還每個月都按時房租的租客已經不多了。希你下次招租的時候運氣能好點，別招到極品。”

然而在香洲小區這個又破又舊，治安還很混的地方，招到極品的概率是很大的。

據趙雅雯所知，房東老太太每個月收租的時候都會被惡意拖欠房租的租客氣到吐，有些租客跟吵得很兇，還會打砸出租屋里的東西。

和文佳木是唯二房東老太太到既舒心又省心的租客。然而好人沒好報，雖然愉快相了幾年，老太太還是說翻臉就翻臉。

“這麼破的房子誰稀罕啊！老娘早就想搬走了！”趙雅雯越發堅定了搬走的信念，推開錯愕中的房東老太太，沖文佳木招手：“木木，咱們走。”

“欸，等等，租金我不加了，但是你們也要保證不招惹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像今天這樣的事不能再發生了。”房東老太太連忙追上去，語氣有點著急。

趙雅雯果然停了下來。

文佳木以為要改變主意，連忙暗暗拉了拉的袖。

“木木，你值錢的東西是不是都帶在上了？沒帶的話趕回去拿。有些人不經過咱們同意就用鑰匙開咱們的門，這多不安全！”趙雅雯故意提高音量，一字一頓地喊。

這個時間段，大家都要上班，樓道里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聽見趙雅雯的喊話，大家看向房東老太太的目都產生了微妙的改變。以前只是討厭，現在則變了戒備。

不人還真的跑回家，拿走了值錢的品。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這麼不安全的地方我們還是早點搬走吧。家里總是莫名其妙的丟東西，我真的很怕。木木，我們明天就搬，不能再等了！”趙雅雯又高喊幾句，這才拉著文佳木跑了。

聽見的話，有多人產生了搬走的想法已不得而知，但的確把房東老太太氣得夠嗆。

老太太腳不利索，卻還是追著兩人罵了很久。

“哈哈哈哈哈……老娘忍很久了，今天總算出了一口惡氣！”跑到地鐵站，趙雅雯痛痛快快地大笑幾聲。

文佳木也笑得臉頰發紅，眉目生輝。

“木木你真漂亮。你如果好好打扮打扮，一定比我。”趙雅雯了好友呼呼的腮幫子。

文佳木地擺擺手，又珍而重之地抱了抱好友，這才與分頭朝各自的目標走去。的人生路并不太長，可是希自己著的人都能在這條路上走得很遠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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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佳木通過中介機構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房子。打電話問過趙雅雯的意見，當即就掏出銀行卡付了三個月的租金和押金。

完事之后，馬不停蹄地趕去舅舅家接姥姥。

到兒子拖累，文佳木的舅舅趙斌住在s市最偏僻的一座城中村。村里人都是互相認識的，看見文佳木從街口走過來，紛紛熱地打招呼。

“淑芳，淑芳，你家木木回來了！”一位老鄰居不等文佳木敲門就先興匆匆地喊起來。

“你怎麼來了？今天不用上班？”文佳木的舅媽孫淑芳從簡陋至極的水泥平房里走出來，上下看了看外甥，皺眉道：“你怎麼空著手來？”

這話問的真不客氣。空著手就不能登你的門了？老鄰居嫌棄地撇，然后輕輕推了推僵站在門口的文佳木。

文佳木這才進家門，心里升騰的不是懷念，而是抗拒。

在這里，曾經被打罵，被追趕，被驅離。在這里，得不到快樂，得不到關懷，得不到溫暖。看見舅媽長滿斑點和皺紋的臉，甚至會產生嘔吐的。

當抗拒達到一定程度時，胃部是首先做出反應的。

文佳木捂了捂作痛的肚子，嗓音沙啞地喊了一聲：“舅媽。”

一名穿紅連的年輕孩從屋里走出來，揚起下頜，理所當然地吩咐：“姥姥想吃榴蓮，你去村口的水果店買一個榴蓮回來。”

這人就是文佳木的表姐趙菲。

姥姥從來不吃榴蓮，總說那東西很臭，聞著不舒服。真正想吃榴蓮的人是趙菲。這一點文佳木是知道的。

習慣地想答應，卻又及時抿了瓣。

時倒流之前，就已經知道自己早晚會死。反抗了同事，愚弄了流氓，還跟葉先生一起跳了樓。連死都不怕，為什麼會害怕這個家？

既然這個家帶給太多痛苦的回憶，那麼永遠離開就是了。

想到這里，文佳木搖搖頭，越發堅定了帶走姥姥的決心。

不等拒絕，孫淑芳又代道：“多買幾個。留兩個我們自己吃，另外再拿上幾個送去小李家。”

小李是趙菲的未婚夫，兩人很快就要舉辦婚禮。

一個榴蓮至也要一百多塊，幾個加起來就是幾百塊。而此時的文佳木工資很低，花幾百塊去買水果，這樣的開銷對來說是不可接的。

經歷過一次死亡，對舅媽和表姐說一句“不”，對文佳木而言已不算是難事。

“我和姥姥都不吃榴蓮，你們自己去買吧。”淡淡開口，然后繞過兩人往里走。

“你說什麼？”孫淑芳以為自己聽錯了。

站在院子外面看熱鬧的老鄰居故意提高音量喊道：“木木說和姥姥都不吃榴蓮，讓你們自己去買。幾百塊錢而已，你們不會是買不起吧？”

孫淑芳是個極要臉面的人，哪怕家底都被兒子掏空了，也總喜歡對著街坊鄰居吹噓自己多麼多麼有錢。

如今被激了一下，只得從兜里掏出幾百塊錢扔給兒，臉頰卻憋了青紫。

文佳木這個野種今天是怎麼了？吃錯藥了？

只要能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趙菲才不管錢是誰出的，立刻便喜滋滋地走了。

孫淑芳惡狠狠地瞪了鄰居一眼，然后才轉回屋。

文佳木推開姥姥的房門，卻見正坐在窗前專心致志地糊紙箱子。老了，耳朵有點背，沒聽見外面的吵鬧聲。

這個房間位于西北角，只幾平米大小，放一張桌、一張床，空間就已經不夠用了。它還挨著廁所，不但通風不好，亦很難照見。

讓老人住在這種既昏暗又的地方，對他們的健康是極其不利的。

看見姥姥佝僂而又瘦弱的背影，文佳木眼里的淚水止不住地涌了上來。

地上拉長的影子引起了姥姥的注意。抬起頭，用渾濁的雙瞳遲疑地看過去。

早已模糊不清的眼眸無法辨認外孫的臉龐，可是那悉的氣息和瘦弱的剪影卻讓知道，自己最牽掛的人回來了。

“木木？”連忙放下糊了一半的紙箱子，踉蹌著站起來。

“姥姥！”文佳木沖上去，把老人抱進懷里。

錯了，這個家不是沒給過溫暖。

這個家因為有了姥姥，才讓獲得了唯一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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