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沉默片刻，才傳來虛弱的響應：“我會考慮，”

奧雅沒有立刻回答，似乎還在思索話中的真假，但蒔蘿從靠近的腳步聲聽出的遙

之以，曉之以理，一整套威利下來，對付一個從沒出穀的小姑娘也綽綽有餘了。

“蒔蘿……”

閉，不準這個名字。蒔蘿突然有點慶幸奧雅看不到木桶裏的自己，誰實在不擅長演戲。

用指甲在頂蓋刮下痕跡，先前的竊喜再度被怒火燒幹，手指弄著上頭的刮痕，把它想象是奧雅的臉……的想法在幽閉的狹間中變得越發殘暴，彷佛一隻在籠中撕咬的野。

突然一個猛力將酒桶往後一推，蒔蘿及時用手頂住桶才沒有在頭上撞出大包，但酒桶也一路滾落，最後撞到牆壁，晃得蒔蘿頭暈目眩。

奧雅的尖聲完全聽不出先前的甜，蒔蘿卻無暇，因為聽到更悉的聲音……

蕪菁！！

呱呱的鵝混雜在人的尖聲中，可以想象那張漂亮的大紅是怎麽一下一下猛啄對方要害。

蒔蘿掙紮地想要頂開蓋子，但釘子釘得死牢，隻能用指甲狠挖蓋上留做呼吸的孔。

對方畢竟是一個大巫，很快從襲中恢複，隻聽到蕪菁慘一聲，蒔蘿心一，隨即覺到一個地撞上酒桶，現在想殺奧雅的心都有了。

幸好，很快地，翅膀拍聲稍稍安焦怒不安的心。

“蕪菁……”

好比月神的三麵月相，使魔同時也象征月巫的側麵，蒔蘿方才的口是心非對比暴怒的大白鵝，奧雅又何嚐不清楚。

“很憾，如果妳的鵝有妳語氣中的一半溫馴，我會考慮，現在看來不聽話的猛還是必須乖乖待在籠子裏。”

蒔蘿聽到用力拍打服的聲音，可惜看不到對方被整什麽狼狽模樣，溫的偽裝早已支離破碎。蒔蘿聽出話中明顯的怒意，又一次，大白鵝再度證明自己比主人能幹。

“誰能想到白鵝也能有金獅的勇氣和兇猛，妳的確是安柏的教出來，可惜兩隻腳的想學四隻腳走路隻會顯得很愚蠢。”

“惹怒獅子的人也很愚蠢。”

蒔蘿想到對方話裏話外對安柏的忌憚，雖然不懂那個抱著大橘貓養老的懶巫為什麽被人稱做金獅。如若自己能活著回去，定要拉著安柏好好說說的傳奇。

奧雅沒有耐心再勸，隻能冷冷撂下一句話：

“妳明明流著大地的，但妳的眼睛卻被月所迷。到峻麗河之前，妳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想想，先提醒妳，我的殿下憤怒起來也絕不會輸給月神。”

想什麽？想到妳讓我失去和安柏道別的最後機會？妳這個自大的渾球。

奧雅離去的腳步踩在蒔蘿的心頭上，默默地數到夠遠的距離。

“蕪菁……謝謝妳，”

蕪菁雖然曝過早，但仰倒的酒桶自滾落至不平的地麵，蒔蘿聽著底下子轉，從孔看清外頭的狀況。

車棚敞開的方向隻以一匹布簾遮蓋，生機伴隨著微風灌孔。奧雅唯一作對的事是把蕪菁還給蒔蘿，把勇氣和信仰重新還給一個月巫

月神保佑，希這個木桶更堅。

蒔蘿用力一個側，同時大喊：“蕪菁！飛飛。”

信仰之躍！！腦中蹦出中二的吶喊。

馬車急速而駛，就如蒔蘿所想，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小木桶從上滾落。

但一個人倒黴時能有多倒黴？喝水卡到沙，吃飯咬到石頭？蒔蘿表示這都是小事。

今天一直在挑戰倒黴的底線。

承載著十六歲的小木桶的確順利飛出馬車，蒔蘿忍不住出一聲歡呼，甚至還在心底和奧雅道個別，最好是永遠不見，接下來隻要不被撞得腦震，或是吐在桶子裏，一切都好說。

但蒔蘿開心沒幾秒，久久沒有地的覺讓頓不妙。

蒔蘿把孔出手指，沒有的草皮，也沒有紮人的灰石，迅猛的風勢幾乎劃傷手指。

不會吧—

趕忙蜷好，做好從高空著陸準備。

蒔蘿如果知道這輛馬車正駛過山路，肯定不會耍小聰明，自個兒乖乖待在酒桶裏醃上一整晚。

不過也許神還沒有放棄這位機靈的小信徒，就在蒔蘿以為自己要被摔一桶醬時，孔裏的風聲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劈裏啪啦，聽上去是樹枝斷裂的聲音。

木桶下落的速度急速減緩，卻也開始左右上下翻覆，裏頭的蒔蘿覺自己像是一隻被塞進袋子的小狗，湍急水流亟將滅頂。就泡在自己翻攪泛酸的胃袋，一路折騰顛簸下來，隻能死命摀著，一方麵不讓自己咬了舌頭，另一方麵怕是一張開就要見。

就在蒔蘿快被撞一桶醃茄子時，木桶跌跌撞撞的旅程終於告一段落，底下枯枝發出些微的斷裂聲，似乎達到某一種危險的平衡，

的壞運終於到此為止，山崖下有一整片樹林給下墜的木桶做了緩衝，但蒔蘿還是不敢輕舉妄，無數樹枝織的網相當脆弱，稍有不慎可能就要重演方才的事。

蜷在木桶的蒔蘿一也不敢，耳邊約間還聽到了呱呱的鵝。

腦海中是蕪菁變小天使，張開白翼來迎接自己。

一清涼鑽鼻子，蒔蘿手索，到了呼吸用的孔，偏頭靠過去，潤的草葉氣息瞬間塞滿鼻腔，迎麵潑來一把舒暢的冷意。

還活著！

劫後餘生的慶幸給腦袋一記重擊，蒔蘿久久沒有回神，直到蕪菁一邊啪翅膀，一邊啄著孔，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逃離險境。

“喔，蕪菁……我以你為榮。”

蒔蘿品嚐著劫後餘生的喜悅，輕吻了卡進孔的小紅喙，蕪菁還在試圖把自己的小巫從木籠子裏解救出來。盡管它的齒狀喙和偉麗的大翅膀無法造任何效果，但蒔蘿知道，這隻被眾人嫌棄的大白鵝一直都比牠的巫勇敢百倍。

“蕪菁，夠了。”蒔蘿可舍不得的大白鵝再次傷。

雙腳踩著桶底，用腦袋頂住蓋子，開始施力。

一開始，不敢太用力，深怕一不小心就連人帶桶摔好幾瓣；況且憑這個運氣，就算下麵是水，也會住著一頭食人鱷。

蒔蘿頭頂直冒著汗，一方麵是害怕，一方麵是頂蓋牢牢釘死，木桶質量過，怕不用摔死，就要先死在裏麵。

汗水混著泥土悶在不風的小空間，發出一種難聞的氣味，蒔蘿知道自己現在肯定很狼狽，早上米達還把自己打扮得像個小仙，現在看上去一定像個逃難者，渡客—

枯萎的百合無聲掉落在地上，蒔蘿痛苦地蜷曲在木桶裏。

阿，對，一個渡客，一個逃跑的叛徒，擅自在典禮上不告而別，連同一個峻麗河的貴客消失無蹤。深知自己在某些大巫眼中就是前科犯、不安分的因子，維拉妮卡不友善的態度便是反映自家士的心聲。

即便從木桶逃出去，又該怎麽回去麵對一眾巫的質問？安柏會怎麽想？不可能永遠擋在自己麵前。

奧雅說得對，自己在裏麵該死的安全，

這個囚的木桶，竟變自己唯一的安之所。

蒔蘿長長舒歎一口氣。

怪不得峻麗河會派奧雅過來，佩倫離開前都拒絕背叛安柏，而這個老謀深算的巫婆隻用了一小魔藥，就把自己算計到了死路，了的盤中餐，

一巫袍的出去遊，隨時被教會逮住上火刑；也可以選擇回去，然後被冷酷的大巫們捆進麻袋扔河底。

就算僥幸在流浪中茍活，時間一到，憤怒的神就會把叛徒變味的大白鵝，到時候不是死在騎士和巫手上，而是死在旅人的盤子上。

火烤蒔蘿、汆燙蒔蘿、空心蕪菁塞蒔蘿佐料……各種彩的死法在富的想象中番上陣，簡直可謂滿漢酷刑。

明明已經逃離奧雅，卻依然能聽到對方用那種溫嘲弄的語氣，對自己施以詛咒：對阿，離開木桶阿，妳這個笨孩，我說過隻有峻麗河是妳的歸宿。

摀著耳朵腦袋，對外頭焦急的呱呱聲充而不聞，悶在木桶裏做的醃蒔蘿。

大白鵝的聲逐漸拉長窗外的雀鳴狗吠，彷佛在自己悶熱的小被窩裏，聽著電扇運轉，麻雀在窗沿的電線跳上跳下。

隻是一場荒誕的午夢。

死死在暗的被窩，想到放在冰箱裏的梅子汽水，酸甜的滋味，是家鄉的味道，是懷念的餘韻，也是

安柏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