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柏不知道的是，就在爛醉如泥的期間，大白鵝已經從人人覬覦的大餐，變眾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大概每天一清早，提著水桶的人們就看到一個圓滾滾的子占據了水渠。

雪白的羽翼朦朧著清晨的朝，大白鵝把自己打理得又又仙，結果一察覺到靜，立刻鼓起蓬鬆的絮，拍著翅膀衝過來又啄又咬，揪著人的腦袋瓜就要做鳥窩。

那氣勢洶洶的模樣還真有些嚇人，各家的貓咪使魔了主要害者，三不五時就被牠追得滿街跑，巫們竟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反倒是蒔蘿，了那些探查消息的耳目，清淨許多，得以好好調整心，對大白鵝也越發疼有加。

護主不說，那雪白圓滾的踩著一雙紅殷殷的小掌，一搖一擺跟在主人後麵，看它走路的模樣就很治愈；心不好時抱過來擼，擼下來的羽又細又，還能拿來墊枕。

活生生一隻行走的羽絨妖，要怎麽能不呢？

“這可是神殿下賜予我的朋友，是吧？蕪菁，你最吃這個吧。”

蒔蘿把一片片洗得翠綠滴的蕪菁葉裝一籃放地上。大白鵝見狀立刻羽翼服，出在他人麵前沒有的溫順。

饒是見多識廣的安柏也看得目瞪口呆。

都說了月神是森林的保護者，森林們無訝於是子民的存在；黑貓分著殿下的靈，白鹿象征神的純潔，至於大白鵝……來之前的安柏還看不出什麽，現在卻大概能看出一二。

畢竟月神最出名的除了強悍的力量外，就是喜怒無常的脾氣；哪怕是最虔誠的信徒，犯了忌直接變去吃土；更何況是闖自己聖地的外人。月神領地意識極強，天罰流星，一箭一個準。

安柏回想大白鵝護主護地盤的模樣，那狠勁也算是得了神部分真傳？

“話說你牠蕪菁？”

“不錯吧？和我多搭阿。”

是阿，一個蒔蘿，一個蕪菁，合在一起正好一道菜名：蒔蘿兼烤蕪菁白鵝，把隔壁的狼人都給饞香了。

安柏從小弟子釋然的微笑中看出了一自暴自棄的快樂。

看不下去的大巫轉打開窗戶，讓大夥都吹吹風冷靜冷靜。

蒔蘿方才正在練習“巫火”，一種可以在黑暗中驅邪的勇氣魔藥，一步步按照古書步驟：曬幹的羊心做藥底，三滴蠍尾蛇毒、一小點魔鬼胡椒、順時鍾轉半小時……最後蒔蘿毫不意外地聞到羊辣湯的香氣。

當即立斷把門窗通通關了，準備毀滅跡，這才有了之後的事。

“巫火我閉著眼睛都做得出來，隻是缺乏一些靈而已。”

蒔蘿嚴肅澄清，但滿溢室的香味實在沒什麽說服力，安柏的回應是咕魯魯的肚子，於是二人一同瓜分了那鍋香噴噴的辣湯，蒔蘿還把材料用剩的蛇剁塊下湯添味。

安柏全當解酒湯下肚，別得不說，還暖胃的，某種程度也是真的給醉鬼“驅邪”了。

師徒二人滋滋著辣湯。

“這次祝禱儀準備好後，佩倫就要回峻麗河了。”安柏打了一個酒嗝，很快又瑟起肩膀，低頭啜了好幾口熱湯。

蒔蘿想起好幾夜都在酒館度過，轉便把窗戶關好，省得心的人一不小心冒。

嚴格來說沒有進過眾神殿的小巫並不算是神眷者，還隻是神眷者的侍，既然學人家魔法，自然得服侍其日常所需，蒔蘿全當在做學徒，也沒有半點不適應。

事實上安柏大咧咧的，什麽事都依賴魔法，常常需要蒔蘿在旁細心照看。

“要給佩倫士準備餞行禮嗎？”

安柏喝得又急又快，含糊道：“要不妳和佩倫一起出發吧。”

蒔蘿驚喜了一下，這輩子都還沒離開米勒穀，便立刻應道：“好阿1

興致匆匆收拾好碗筷和桌麵，一些零碎的藥材被用牛皮紙包好，收進了的小藥箱—一個用東岸漂流拚湊而的隨行李箱，打開上頭的玫瑰金鎖就是層層分明的藥櫃。

這是蒔蘿前些年的生日禮，天知道原來是想要個後背包，但安柏不擅長紉，不過最後品還是讓蒔蘿不釋手。它原本是一個破爛的東方式神龕，安柏以要淨化上頭來路不明的神力為由，把神龕做了個大改造。

修複了上頭致的雕刻，再用烏墨漆黑以蓋住缺損的木料，中間則做了一扇可以敞開的小門，門下藏有無數巧的暗櫃和奩匣；裏麵的木料也都被塗上一層層特殊魔藥，可以延長藥草的保存，同時藏魔法的氣息

吃飽的大白鵝搖搖擺擺地跟上主人，蒔蘿一把將牠抱起，順著的白羽道：

“不過要請佩倫大人等我的祝禱儀式結束才行，我可不想月神殿下誤會我不戰而逃，最後佩倫大人怕是要抱著我過去。”

安柏盯了一會毫無察覺的臉龐。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妳想去的話，明晚就可以和佩倫一起走，我在這理一切，不會有人知道，包括月神殿下。”

一作氣說完，安柏按著作痛的腦袋，天曉得喝了多桶酒，才攢夠了足夠的勇氣。但即使如此，還是控製不住抖的語氣。

“士你……”

蒔蘿終於查覺到不對。麵前的人死死捉著腦袋，濃的金發蓋住所有的表。地上的蕪菁顯然不太會看場合，牠把垂落在地的長發當落的稻穗，紅的喙毫不客氣地又拉又扯。

“蒔蘿，收亦可取代饒，那三位神會喜歡妳的，妳可以在們庇護下、在峻麗河平安快樂一輩子。”

窗臺上的碧眼花貓無打采，強大的人似乎失去了所有魔法，如今瑟起單薄的子，連一隻大白鵝都能恣意欺負。

比我還要害怕。蒔蘿被腦中閃過的想法給震驚住了。

回想起這幾日人魂不散的嬉鬧和惡作劇，但其實是對自己寸步不離的守護，幾個蛋賊落荒而逃，再也沒人敢打蒔蘿的主意。

當蛋破殼時，不隻是蒔蘿的幻想被打碎，安柏最後的希也落空了。

使魔很快察覺到主人的變化，它像被紮了屁了一聲，很快放開安柏的頭發，翅膀噗哧幾聲，便搖著大白，委屈地回主人下。

“我一輩子都不會背棄月神殿下。”

我一輩子都不會背棄妳。蒔蘿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微微抖。

想著安柏平日那沒心沒肺的模樣，試著撐起輕鬆的微笑道：“如果不是神，我現在大概住在港口的某個院裏，或許還隻是一個任主人打罵的奴隸，不，也許從一開始就被埋在骯髒的魚貨下窒息而死。”

如果不是妳，安柏，我早就已經在這個原始陌生的世界腐爛而死。

是妳將我帶進這個世界，又怎麽能說放手就放手？

蒔蘿看著這個已經等同於自己母親的人，有很多話想說，但嚨幹得發，與之相反地，那份從心髒湧的正不斷溫暖著的軀。

一勇氣油然而生。

曾經害怕、恐懼，卻從未想過逃跑，隻因為安柏在這，的信仰在這，的家也在這。每當恐懼掐住的嚨，那份信仰就會重新將勇氣灌發冷的口。

黑發將手掌放在心上，欠行禮，以神之名道：

“我的和忠誠永遠屬於月神殿下，我會向殿下獻上人狼的首級，祈求的祝福。”

神賦予勇氣，以神之名，說出了難以口的。

所以，妳隻需要等待我凱旋而歸，老師。

清脆明朗的聲音像一桶冰水，徹底澆醒安柏那顆醉醺醺的腦袋。

月神殿下會喜歡這個孩子。

記憶如水湧眼前。

那個在腥臭魚貨中力哭啼的嬰兒，髒兮兮的臉上鑲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小小的死命吸咬住人的指頭，那是一種迫切地、想要活下去的力道。

扯下鬥篷包裹住嬰兒的，對著一旁黑發黑眸的商人道：“這個孩子我要了。”

月神殿下會喜歡這個的孩子。

當時這麽想著，即使之後發生了很多事。現在，著，依然是這麽想著。

安柏張開了，麗的眼眸彷佛蘊含著千言萬語，然後手一指：“妳知道，妳的舌頭在發嗎？”

啪，的泡泡破滅，蒔蘿立刻按住，衝去窗臺那麵破了一半的琉璃鏡；與此同時，臺上的花貓一躍而下，隨爪一拍，按住躍躍試的大白鵝。

蒔蘿的“巫火”依然是半吊子的效用，皺著眉用鏡片照自己發的舌頭，然後越過自己的肩膀，看到後麵笑得東倒西歪的安柏；明明自己一條舌頭也橘得像條蟲。

咦？眼尖的注意到對方懷裏出的東西。

蒔蘿發現對方懷裏還藏著一瓶酒，心底暗罵醉鬼，手就要搶，卻被安柏一個靈巧的貓閃，給躲了過去。

“唉唉，小心阿，這可是很珍貴的1

人手裏的酒瓶流異彩，與屋外的琉璃鈴相映輝，幾顆綠可的梅子緩緩沉瓶底，在水麵上竄起調皮的小泡泡。當安柏打開酒瓶的剎那，清爽的歎息聲讓蒔蘿又回到那個久遠的夏天，那瓶沒來得及喝的梅子氣泡酒，還有綿綿的雪花冰。

“佩倫釀的，東岸的梅子酒，可能另外做了些調味，但嚐起來的味道應該不會差太多。”

安柏看著對酒瓶又親又抱的蒔蘿，忍不住笑出聲。酒是佩蘿釀得沒錯，但釀酒的材料都是親自去港口采買，為此還費了些心力，拜托幾個海巫幫自己運貨。

本來是要將這瓶酒送給做生日禮，但現在安柏有了其他主意。

“這瓶酒就算是佩倫的禮吧。”點醒：“至於我的禮，妳可以索要米勒穀任一個妳最想要的東西。”

所知最強大的魔咒、大巫柏莎的黑豹使魔，甚至是米達那頭被月祝福的麗銀發，隻要蒔蘿開口，現在的安柏都可以毫不猶豫親自給取來。

又變回了那個米勒穀最強大的巫。

安柏打算給蒔蘿一天半的時間考慮，但一聽，便毫不遲疑道：

“我可以要米達大人的大寓言嗎？”

本來安柏聽到前麵的名字，已經要去拿剃刀來，一會意過來，自是不敢置信反問：“就這樣？妳隻要一盒遊戲？”

蒔蘿有些難以為，但是真的喜那套致的瓷牌，想著自己一人一鵝上路多孤單，幹脆帶上大寓言，沒事拿出來玩，沒錢隨路就能開個占卜攤；再不濟上頭的寶石摳一摳也能賣錢。

左右自己魔法不行，武更不用說，一盒珠寶的大寓言比其他東西實用多了。蒔蘿在心底打算盤，準備一路吃飽喝足好上路。

當然，不打算曝自己的淺薄的想法，按著口，一臉虔誠道：“我想這是神的旨意，希我以平靜愉快的心踏上旅程。”

看著這個親手養大的小鬼靈，安柏的回應是打了一個大嗬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