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四合，容懷月正坐在影影綽綽的燭臺下。手上的書是在衢清樓的書房中找到的《軍製謀策》，這本兵書裏講到的兵法策略和在大平習得的並無太多不合之，看來兵法不論在哪個地方都大致相通。

“姑娘，明日就要啟程去汴京皇城了，今日不如早些歇息？夜裏看多了書傷眼睛。”

容懷月放下手中的書冊，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之前顧九如說過他要去溪洲城曆練，可溪洲城這麽大，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也不清楚他有沒有聽說容家發生的事。若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日後再見時也不知是個什麽樣的形。可如果直接給顧府去信，害怕趙家會發現自己的蹤跡。看來等到汴京皇城安頓好之後還是要悄悄地打探顧九如的消息，最好能夠直接聯係上他。

一想到當初酒樓前送他啟程時還玩笑著要讓刮目相看，現在想來卻多了一朋友離別是人非的傷。

容懷月回過神，微笑著說：“你先去睡吧，我再看一會。”

翌日清晨。

一匹快馬在荒郊飛馳，卷起的灰塵在空中飛舞拖出了長長一條沙帶，像是層層疊疊綿延起伏的山巒。

馬上之人到了南域城門口停下，看到往來進出之人都要接嚴的盤盤查後心下一沉，他知道眼前的景代表那個消息是真的，可這卻是他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顧九如回府後直奔父親書房，顧泰清正在和趙康柏下棋。

他抬頭看到顧九如慌慌忙忙的不樣子就氣不打一出來，本來想讓他去溪州城曆練好日後回來分擔管理家業的責任，怎麽去了這些日子後倒越發躁了？

“九如，你趙伯父還在，怎麽還傻站在那裏不過來問好？”顧泰清濃眉皺，語氣有些不悅。

顧九如平日就與趙靖文不和，而且他近來不是沒有聽到外麵傳的流言蜚語，說是容家傾覆和趙靖文有關。麵前的人是趙靖文的父親，可他為長輩，況且父親還在，顧九如隻得不不願地問了好。

他轉頭看向顧泰清，眼中盡是憂：“父親，容家——”

顧九如話還沒問完，就被厲聲打斷。

“沒看父親和你趙伯父正商談要事？這般年紀了卻還是沉不住氣，我如何放心將家業給你打理？”

“有什麽事等我閑下來之後再說！”

顧九如聽完後頷首，默默地退出了書房。

他出府後策馬去了容家。看著往日昔日聲名鼎赫的容府可現在大門卻已然被封的樣子，顧九如心頭一酸，眼眶也漸漸變紅。

他怔怔地了良久，轉而沉默著翻上了馬背，朝著城外的的方向疾馳而去。

這座荒原是以前他和容懷月經常賽馬的地方。顧九如坐在一棵樹下，濃的樹葉遮擋住了直而來的日。

他細細挲著手中的玉蘭花香囊，低聲喃喃：“說好要等到我能肩扛風雨的時候再去見你，你這個騙子。”

“你若真死了，怎麽連個夢都不舍得托給我，是想我白白擔心？”

“什麽都沒有留下，讓我每年去哪裏給你燒紙錢？你怕不是過慣了好日子，所以覺得沒有我給你燒錢在地府裏也窮不了了？”

顧九如把頭靠在樹幹上，著頭頂錯纏延的樹枝。

“他們說，整個容府都被燒沒了，我偏不信。我告訴他們，容懷月最鬼靈了，雖然平時憨憨傻傻很好欺負，但一定能跑出來，畢竟往日跟著我翻牆的功夫可不是白練的”

輕輕地“啪嗒”聲滴落在荒廖寂靜的山野中，鬆幹的黃土上瞬間暈染開了一小片更深的泥。

“一直未曾告訴你，雖然你隻是把我當朋友，但我一直都很想把你娶回家。”

“罷了罷了，下輩子你可一定要喜歡我”

太漸漸地移落山頭，顧九如起，卻因為枯坐了太久導致有些踉蹌。他緩緩地走著，昏黃的晚霞把天染了暗紅。

青和稚去恍然在一夕之間褪去，恍惚間他好像看見容懷月含著笑朝他跑來，顧九如閉了閉眼，卻是空無一人的荒原。

回府之後，顧九如就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正常。

他迎麵對上走來的顧君彥，行了個禮道：“大哥。”

顧君彥拍了拍他的肩，說：“我知道你急急忙忙趕回來是為了什麽，隻是斯人已逝，現在還有重要的事等著你去做，你明白大哥的意思嗎？”

顧九如頷首，語氣儼然正經：“是，弟弟明白，顧家門楣需要你我二人撐起，弟弟不敢無所作為。”

“你知道就好。”顧君彥一臉欣然的看著自己的弟弟，看來他現在確實不似以往驕縱了：“溪洲城的事還需要等著你理，盡早回去吧。”

“是。”

林元平站在男君府門口踮著腳眺，他獨自一人來到這人生地不，而且認識的倚風和裴明朗都跟著齊明塵去救小姐了，可偏偏他們就是不帶自己。

不僅如此，這些日子就像是忘記了還有他一般連一封信都沒有傳回來，要不是男君府還有些小廝管家陪他說話，紓解心中的焦躁和擔憂，他恐怕就真的要憋死在這汴京皇城。

最近城中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說今日男君返城，還帶回來一個子，林元平一想就知道是容懷月，所以他今日早早地站在男君府門口等著人回來，可等到現在都沒見人影。

男君的的林總管一臉慈祥笑容地走過來：“小子，人遲早都會回來的，別像個‘夫石’一樣杵在那了。”

林元平猛地回頭，什麽“夫石”！

這林總管的年齡都跟自己師傅一樣大了，卻還總是胡言語般地開玩笑：“林總管，這話可說不得，我是在擔心小姐。”

自從林元平住進男君府，林總管就覺得這小子很有意思，而且他還跟自己一個姓，也算是有緣。

“容姑娘有男君擔心就行，你湊什麽熱鬧。”

林元平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說男君這次搞這麽大陣仗，該不會是喜歡我家小姐吧？”

林總管可以說是看著齊明塵長大的，本就到了親的年齡，這些年他卻偏偏還是沒有什麽靜，也沒見他對皇城哪位子上過心。

齊老侯爺和老夫人已經逝去，這種事也沒有長輩幫他打點照看，林總管怎麽能不著急？

這回好不容易聽說男君要帶一個姑娘回來，想來肯定是關係不一般，林總管當然要打好算盤找機會撮合一下。如若真的能，這也算是了結了一樁大事，老侯爺和老夫人的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林元平看林總管不說話，臉上的卻閃爍著若若現的笑容，他驚道：“原來我家小姐是男君救命恩人這個消息在城中傳的沸沸揚揚，是男君故意放出來的？”

林總管一臉欣地說：“那是自然，不然如此機之事，怎會全城人都知曉，還不是怕容姑娘來男君府後遭別人在背後口舌，可若是多了男君救命恩人這一層份可就大有不同了，那可是被奉為男君府的座上賓，誰還敢在背後指點？”

雖然齊明塵做事還算穩妥，可林元平還是有些不屑。

他家小姐能文能武聰慧過人，還生得漂亮舉止大方，自然是不比齊明塵差。這可是小姐的終大事，他覺得還是要多多考驗這個齊明塵一段時間，不能讓他乘小姐之危鑽了空子。

林元平聽了林總管的話，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等容懷月。

他正在給院子裏的小小塊菜地除草的時候，聽到了外麵傳來了嘰嘰喳喳地靜，林元平眸一亮，趕奔了出去。

雖然男君府很大，但是他住的小院子距離府東門很近，他沒走多久就看見不遠烏泱泱一群人站在門口。

“小姐！”林元平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的容懷月。

容懷月聞聲抬眸，看見林元平奔了過來，臉上也揚起了笑容。

在林元平快要接近容懷月的時候，倚風出手臂將他攔了下來。

“倚風，你攔我做什麽？”

倚風湊過去小聲提醒道：“容姑娘手臂上還有傷，你衝撞到怎麽辦？男君也在，注意禮節。”

林元平從小跟著師傅住在山上，師傅是江湖人士，所以不講究這些，所以他也不太懂權貴士族家的禮法。跟著小姐的時候也沒有過多要求自己，所以好多東西都是他來到皇城之後現學的，剛剛一激就差點忘了。

“參見男君。”他行過禮後轉向容懷月，語氣有些著急：“小姐，倚風說你傷了，有無大礙？”

容懷月失笑：“我沒事，都是小傷。”

林總管看著往日的冷清的男君府現在變得如此熱鬧，臉上的皺紋都笑得多出了幾條：“老奴是男君府上的總管，姑娘我林總管即可。姑娘剛回來，想必路上車馬勞頓，給姑娘準備的院子已經提早收拾好了，可以直接過去歇息。”

容懷月抬頭轉向齊明塵，看他點了點頭後，笑著說：“那就有勞林總管。”

林總管看看齊明塵又看了看容懷月，心中越發歡喜，眼睛都幾乎笑了一條：“不勞煩，不勞煩。”

看著容懷月一行人的背影，裴明朗站在齊明塵旁邊不搖頭笑出了聲，他把子歪向齊明塵，一邊玩笑道：“我怎麽瞧著這林總管像是把人家容姑娘當未來的男君夫人了呢？”

齊明塵轉頭看他，裴明朗對上了他深邃的眼神後心道大事不好，齊明塵估計又要使壞。正想著，頭頂就飄來了冷冰冰的聲音：“前幾日裴老大人問過我你近來的況，我本來還猶豫怎麽答複，現在卻知曉了。”

裴明朗角一，問：“怎麽怎麽答複。”

“不思進取，頑劣至極，尚須檢其行，教其誌。”

裴明朗站在原地捶頓足，他好好的為何偏要拿齊明塵取樂？他差點忘了這人可黑得很，朝中的那幫老臣都玩不過他，自己哪還有還手之力？。

看著齊明塵闊步而去的背影，裴明朗隻得哭無淚，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