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複活點似乎刷新在了人類的聚居地。

白鳥是被久違的鼎沸人聲吵醒的。

其實也說不上吵鬧，隻不過或許是太久沒有接到這種熙熙攘攘的煙火氣了，才會對此格外敏。

複活點心地刷新在了——

羊圈裏。

溫馴安靜的小羊曲著蜷在一起，對這個氣味陌生的闖者顯然有點兒戒備。

躺在小羊們的食上，從枯黃的草垛上睜開雙眼，首先看到的是簡陋的棚頂，然後才是湛藍的天穹。

耳邊傳來小羊‘咩咩’的低，循聲去，被占據了糧水存放的小羊們慘兮兮地在一起，白的在的照耀下格外好看，像一團又一團綿的雲朵。

環顧四周，這似乎是某一戶農家的小院，小院並不大，但收拾得很幹淨，農整齊地擺放在一起，沒劈完的木材壘一小堆。

是屬於人類的生活痕跡。

從草垛上爬起來，拍幹淨粘在上的碎草屑，超羊圈的小木門走去。

——為了這戶人家的安危，還是盡快離開這兒到一人煙稀的地方去比較好。

轉把小門關上，按照原本的狀態卡住防止小羊‘越獄’，正打算好好研究研究如何翻牆跑路，回卻看到了手上抱著一盤剛剛漿洗好的服、一臉訝異的婦人。

兩人麵麵相覷，相顧無言：“……”

白鳥飛快轉聰明的小腦袋瓜企圖扯出一個合理的借口，婦人卻先開了口：“您、您是為何出現在我家的小院之中呢？”

白鳥：“……”不瞞您說，我也想知道。

婦人似乎注意到了的窘迫，溫和的眼眸掃過白細膩的，又注意到那頭順烏黑的長發，最後停留在白淨的麵龐上，眉心蹙起，似乎有些苦惱，“您可是有難言之，需要到我家來避難？”

把當了從某位大人府邸中逃跑的姬妾。

白鳥沒有否認口中的‘難言之’，歉意地對微微俯，“很抱歉給您帶來了困擾，夫人，我馬上就會離開這兒。”

婦人難以置信地看著的作，忙不迭往旁側一讓，避過了的俯，“不不不，您不要這樣！我不會對人說這件事，您請放心。”

驚懼的模樣並不像作偽，白鳥雖然不太清楚千年前的時代階層觀念，但也能從的惶恐中看出點兒端倪。

白鳥不再多禮給徒增心理負擔，微微頷首，“謝謝您，夫人。請您把我帶到屋外，我這就離開這兒。”

大概是沒有從上看到高高在上的傲慢，婦人猶豫了幾秒，遲疑著開口道：“現下天還亮著，我家小院位置偏，往來的路人也，您如果實在是有難言之，可以暫且藏在此。隻是家貧簡陋，怠慢了大人……”

想著，這樣一個溫和有禮的子，想必也是出大家，闖家後院應該也是迫不得已之舉，若是能幫上什麽微不足道的小忙，便也就幫了。

“謝謝夫人的好意。”白鳥先是誠心道謝，然後對搖搖頭，“我留在這兒，隻怕是會給您招來麻煩。請把我帶往屋外。”

出於禮貌，沒有太過靠近，隻不過手上沒有刀鞘的匕首在的映下閃爍著刺眼的芒，在不便藏的況下索大大方方地反著握在手上，冰涼的的刀刃側對著手腕，以此表示自己並無惡意。

話說到這個地步，婦人也不好多說，隻得彎腰把裝滿了的木盤放到一旁，拘謹地站在不遠，“請往這邊來。”

白鳥往前走了幾步，稍微接近一些，但還是心地與間隔著兩步的距離，“麻煩您。”

“不，不麻煩。”婦人微微側著子往前走，邊說邊擺擺手，不時還會稍微側過視線去看是否跟得上，目就是一雙白皙的，那晃眼的白反倒是讓不敢多看。

小小的屋子從後院到正門的距離並不遠，不一會兒，婦人的腳步停在一扇閉的簡陋木門前，低垂著眉眼側示意，“這扇門後往前不遠便是市集，往右是一片常人不會輕易涉足的林，隻是那林中興許有巨出沒，且夜間常有濃霧彌漫，大人謹慎。”

又從腰間出一方漿洗地邊角泛白的布手帕，遞給，“大人……上沾有草屑。”

白鳥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正麵看確實沒什麽問題，手往側後方一模，到了一手的碎草屑。

帶著點兒潤的草屑沾在運短上，又一路蔓延沾在細白的上，看樣子並非是拍一拍就能弄幹淨的。

“多謝夫人。”不好意思地抿笑笑，手接過婦人的手帕了，拭子時還好，去雙上的草屑時，大概是因為作有些魯的原因，手帕在細的大側留下了淺淺的紅痕，卻不甚在意。

好不容易迅速地收拾好自己，手裏著髒兮兮的手帕，遞回去也不是，帶走也不是，一時之間進退兩難，幹脆問道：“夫人，請問最近的水源在哪兒？我去把手帕洗幹淨再前來歸還。”

低眉斂目的婦人一聽，頓時有些著急，雙手平舉，要不是心有顧忌甚至都要上手去把手裏的手帕接回來了，“不不不，這不礙事的，不需要您親自洗……”

“沒關係。”白鳥打斷，“請告訴我最近的水源在哪裏。”

白鳥沒有這個時代的生活經曆，自然也就不會有那種仿佛刻骨髓一般的階級觀念，這位夫人看起來並不富裕，上的即便簡陋卻也幹淨整齊，還擁有著幾隻小羊羔，但按照對古代史的了解來看，擁有畜牧並不代表著富裕，說不定那幾隻瘦弱的小羊羔就是這個家庭大部分的經濟來源。

有注意到婦人放下木盤時晦地向羊圈的視線。

況且，隻是把手帕上的草屑洗幹淨，花費不了多時間。

在的堅持下，婦人惶恐又無奈地給指明了前往溪邊的小路。

拒絕了婦人的陪同，白鳥憑借記憶穿過幾房屋之間的間隙，來到了一小溪前。

看了看淌出溪水的林，猜測這大概是小溪的上流，清澈的溪水泊泊流淌，歡快地朝著下流而去。

彎腰蹲在溪邊，認真地洗幹淨手帕上的草屑，紮在布裏的碎屑也細致地一點一點挑了出來，最後又在溪水裏仔細衝刷了兩遍，直到髒兮兮的布手帕煥然一新為止。

認真做一件事其實是一種很奇妙、卻又讓人很放鬆的覺。

什麽也不需要去想，不需要謹慎地防備隨時可能出現的攻擊，不需要時刻讓神保持在高度繃的狀態下，更不需要一遍又一遍地說服自己哪怕疼的要死也絕對不能展出來。

隻是，這樣的平靜隻是來的，把手帕送回到那位好心的婦人手上，轉過，又將握手中的武，踏上無人同行的路。

蔥白的指尖著方形手帕的兩個角，舉起，在眼前展開，灰白的布蓋住了明的太。

把瀝幹水分的布平整地疊好，撿起放在一旁的尖刀，打算原路返回。

大概是久違的與人談的原因，的心還算不錯，就連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甚至還有欣賞遠古建築的閑心。

隻不過，這樣的心很快就被破壞掉了，而始作俑者並非不想看見的大變態，而是——

“小野種，小野種，元君是個小野種！有媽沒爸的小野種！”

“嘻嘻，我媽媽說元君的爸爸被厲害的武士大人殺死了，因為他想要竊武士大人家中的財，是個盜賊！”

“爸爸是這種人，元君你以後長大了肯定也是個盜賊！”

“打死他！不能讓這個盜賊來我們家裏的糧食！”

“打死他！”

“……”

一群還不到腰的小屁孩把一個瘦弱的孩子圍在角落裏，嘻嘻哈哈地嘲弄著對方的世，說到自認為有道理的地方還把手裏的碎石塊砸到對方上。

白鳥腳步一頓，忽然出了和善的笑容，環顧四周，看到角落裏年掌大小的石塊，上前幾把撿起來握在手裏掂了掂，對著背對的熊孩子們比劃了幾下，思考著要從哪個部位下手能做到一擊斃命，是直接進正題砸頭呢，還是先砸斷一條防止逃跑呢——

意識到自己逐漸扭曲的思維方式，的心一瞬間down到了極點。

長久以來的死亡以及對那個變態的猜測揣，到底還是對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突然到心底空的，席卷而來的難過如同無法逾越的海浪，將搖搖墜的小船打翻、撕碎。

不想、也不願意變一個毫無底線的‘人’。

但眼下的況並不容許繼續傷春悲秋，有了第一個手的人，剩下的人自然越發無所顧忌，眼看著肆無忌憚砸向抱著頭蜷在角落裏的小男孩的石塊越來越多，白鳥猛地把手上的石頭砸到一旁的石壁上，發出了巨大的響。

作的熊孩子頓時紛紛回頭，扯了扯，眼底卻古井無波，垂在側的手上毫不遮掩地握著一把尖利的菜刀。

熊孩子們的表霎時就變了，尚未來得及收掩的、傷害他人獲得的快瞬間變了驚恐。

白鳥上前兩步，他們蜂擁著在一起往角落退去，甚至已經忘了後就是曾被他們厭棄的‘小野種’。

握著尖刀步步的白鳥可不會慣著這些欺怕的熊孩子，見此非但不停，反而繼續近，直至越過他們，站在那個蜷一團的孩子前。

垂眸看著這個瘦弱的孩子，忽然抬手，在那些抱在一起眼淚汪汪的孩子們驚恐的眼神下，把刀遞給了他，淡淡道：“他們在欺辱你。”

孩子蜷著，單薄的一不。

“要不要握住這把刀？”掃視一圈這些孩子，瞇起眼睛看向其中一個打算溜走搬救兵的影，眼疾手快地兩步上前，拎住他的後領，無視他手腳並用的掙紮，利落地轉了轉尖刀握住刀柄，毫不客氣地把稍鈍一些的刀背橫在他脖頸前，在他驚恐的視線下停留在分寸距離之間，不冷不淡地威脅道：

“來，再跑一個讓我看看？”

年歲稍長蠢蠢的孩子們頓時歇了心思，又怕又怒地石牆看著的‘暴行’。

白鳥視若罔聞，蜷在牆角的孩子因為剛才的靜已經抬起了頭，雙眼麻木地注視著，沒有說話。

也不著急，放下抵著熊孩子脖頸的尖刀，隨手扯著他的領往人群裏一扔，冷眼看著他們手忙腳地倒作一團，“喜歡欺負人是嗎？”

“來。”踢了踢腳尖的碎石，平靜地看著他，“他們打你，你就打回去，做得到嗎？”

男孩愣愣地看著，麻木的瞳孔裏有什麽難以察覺的彩逐漸在蘇醒。

收拾完熊孩子，白鳥心愉悅地走在返程的路上，後綴著一個小小的尾。

倒也不在意，還頗有閑心地同他說話，“小孩，你的名字元嗎？”

低低的回應從後傳來，“……是。淺野元。”

白鳥心底升起幾分莫名的悉，卻又想不起來這幾分若有似無的悉究竟出自何，“……很好聽的名字。”

小孩垂著頭不再說話，藏起來的耳卻一片通紅。

很快就回到了那位好心的夫人家門前，後的小尾卻還不遠不近地跟著。

白鳥抬手敲了敲門，打算歸還手帕之後再把這小家夥送回家去。

——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向不和孩子打道的，會對眼前這個瘦瘦小小的孩子產生莫名的憐。

閉的房門很快就打開了，拘謹焦急的婦人低垂著眼眸雙手接過半幹的手帕，抬眼卻看到了跟在大人後的孩子，不由麵詫異。

“……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