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濯報到那天葉青棠和伍清舒都在。

　簡歷登記照里的陸濯穿的是正裝，像是個周正嚴謹的四有青年。

　但見了本人才知年氣十足。

　他穿白T恤，黑運夾克，同樣黑的束腳長和運鞋，單肩背一只雙肩包。個頭高高瘦瘦，皮和他兄長應如寄如出一轍的白。不笑的時候有點厭世，一笑起來又顯得十分清爽。

　他進來的時候做運營的妹子眼睛都看直了，小群里說陸濯某個角度好像坂口健太郎哦，于是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坂口濯。

　所有人里最無的可能就屬伍清舒，瞥了一眼之后淡淡地說，最不能get的就是這種鹽系長相。

　葉青棠跟臺北的有個編輯約了視頻會議，將陸濯帶到之后，就把他給了伍清舒。

　伍清舒給他安排了工位，帶他悉了一下辦公室的環境，往工作群里一拉，就暫且沒再管。

　陸濯無所事事地坐了一會兒，看見伍清舒拿上包似要外出。

　他立即起朝走去，笑說：“好像還沒給我安排任務。”

　伍清舒想了想，轉頭問辦公室里，“你們誰手頭有事需要幫忙？”

　“申請公告剛發出去，今天應該沒什麼事。”運營說。

　“暫時沒事。”網店運營也說。

　伍清舒有點難住了，要是在辦公室里，還能指派一點瑣事給陸濯，但馬上得出去了。

　陸濯看手里拿著單反相機，“清舒姐是要外出？”

　“嗯。去一芥書屋拍照量尺寸。”

　“我陪你去？”

　伍清舒看他一眼，“會開車嗎？”

　“會。”

　陸濯轉回自己工位拎上背包，回到等在門口的伍清舒旁。

　手，再自然不過地接過了手里重重的相機，帶子往肩頭一掛，笑說：“走吧。”

　他靠近的一瞬，伍清舒嗅到一陣清新的氣息，像海鹽摻雜一點青草香，再在下曬過。

　-

　之后的一個月，葉青棠與應如寄維持著當下純粹的-關系。

　去家或者他家，看況，有幾次是在酒店。他們默契且自覺地保持了不一同過夜的習慣，相會于夜深，又在夜更深的時候分別。

　工作方面，工作室發布于微、公號、網和豆瓣等各大平臺的招募申請陸陸續續收到反饋，截止時一共有115個出版社、獨立編輯或個人提了申請。

　后頭便是篩選資格、審核展品、對接細節的繁瑣工作。與此同時，布展方案也出來了，只等與一芥書屋那邊通過后開始落地。

　最忙的時候，葉青棠要過生日了，5月25日。

　沒有非常想過，但韓浚說早就已經在籌備了。盛難卻。

　韓浚了解的格，喜歡熱鬧但又不喜歡與自己無關的熱鬧，就安排了一個音樂派對，只請他們共同的朋友。

　地方是韓浚提供的，他去年十月剛裝修好的新別墅，帶泳池、草坪和一個大大的臺。

　生日當天是工作日。

　葉青棠和伍清舒下午去了趟一芥書屋通細節，四點半左右回到工作室，預備先回家一趟，化妝換服。

　剛一進辦公室門，運營的妹子提醒說：“棠姐有你的包裹。好像是海外的件，我幫你簽收放辦公桌底下了。”

　“謝謝。”

　葉青棠放了包，去了趟洗手間，再回到工位上。

　那包裹很大，又沉。

　面單在了側面，用力將紙箱子翻了個面，仔細辨認了一下那上面的寄件地址，愣住。

　趕拉開屜，翻出工刀，順著了明膠帶的隙一刀劃下去，拆開了紙箱。

　里面是兩摞書，《The Cuckoo Bell》（《布谷鳥鐘聲》），最上方還有一個大號的牛皮信封，手寫英文的“TO Tania”。Tania是的英文名。

　葉青棠心跳過速，緩緩地呼了口氣，拿上牛皮信封，走到了后方倉儲區，站在窗邊，快速拆開信封。

　里面有一封信，一張賀卡似的東西。

　葉青棠的第一反應是生日賀卡，等拿起一看，那白底燙金的卡面，碩大一行花的“wedding”，下方居中對齊，印著如下的字樣:

　Lyndon

　and

　Sienna

　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過了好久，才拿微的手指翻開了那整齊疊作三疊的信。

　“青棠：

　“很高興收到你的來信。

　“我辭去了講師一職，搬回了里士滿，同Sienna一起。Sienna開了自己的心理咨詢室，我則在全職寫作。得蒙編輯多番奔走，我的新作得已付梓。這并非我的滿意之作，但我為此書綢繆五年，并深其苦，是時候該為它劃上句號了。

　“很榮幸見證你創辦的書展發榮滋長，在你的展覽上新書首作展出，更是樂意之至。隨信付寄新書五十冊，以作展覽之用，倘后續還有需要，我再同編輯部聯系。

　“愿你展覽順利。

　“順頌夏祺，平安喜樂。

　“PS.

　“Sienna有孕，我們婚期定于8月6日，隨信附上婚禮請柬。若你有空，歡迎前來觀禮。略備薄酎以待。”

　外面伍清舒在喚，葉青棠倉皇回神，將信潦草地疊起來，連同請柬塞回信封里，方應道：“馬上來！”

　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才笑著走出去。

　伍清舒問：“你不是要回家去化妝嗎？怎麼還沒走？”

　“馬上就走——你等下直接過去？”

　“嗯。”

　葉青棠將牛皮紙信封塞進提包，心神不寧地收拾了東西，對伍清舒說：“我走了。”

　伍清舒：“去吧。等下見。”

　乘電梯下了地下車庫，葉青棠在提包里了好一會兒才到車鑰匙。

　拉開車門上了車，把提包往副駕上一扔，撳下啟按鈕。

　手去撥檔，忽地停下了作。

　頭低下去，往方向盤上一趴，許久沒有彈。

　到家之后，葉青棠沖了個澡，換上一早準備好的連，化妝、打理頭發。

　臨出門了，卻提不起任何興致。

　往后一倒，仰躺在床上。

　不知道過去多久，手機催命似的一個接一個響起。

　葉青棠強打起神，過手機接通。

　韓浚在那頭催：“姑，到了沒有啊？”

　葉青棠說：“不想來了。”

　“……開什麼玩笑。知道那蛋糕我提前多久幫你訂的嗎？你要不來，我跟你絕信不信？”

　“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在路上了。”

　“那等你啊。搞快點。”

　葉青棠從床上爬起來，對著鏡子檢查了一下妝容，沖自己出一個笑，拿上提包，出門。

　天已經黑了。

　那別墅的草坪上支著長條桌，兩側支起架子，掛著燈串和明波波球，星一樣璀璨漂亮。

　葉青棠一面就為全場焦點，朋友一個接一個地過來打招呼、合影、送上禮。

　禮拿不下，在一樓茶室堆了滿滿一桌。

　到8點鐘，韓浚請來的樂隊，也是他的好朋友開始演唱。

　大家拿了食，或者去長條桌那兒，或者直接席地而坐。

　葉青棠這時候才得，去找伍清舒匯合。

　伍清舒在三樓天臺上。

　那兒靠欄桿支了張戶外桌，陸濯坐在對面，兩人好像在聊場館布置的事兒。

　葉青棠笑說：“就你們兩個人？”

　“不然還有誰？”伍清舒反問。

　葉青棠想了想，還是沒問和方紹的事，只說：“你們兩個好敬業，現在還在聊工作。”

　伍清舒朝對面瞥一眼，“拜托我也不想，他非要拉著我聊。”

　陸濯一條手臂幾分懶散地撐著椅背，笑說：“對，我拉著清舒姐聊的。”

　伍清舒的盤子里還有很多食，葉青棠拈了個小面包，咬了一口，說：“好累。”

　“際花能不累嗎？”伍清舒一貫毒舌。

　葉青棠笑說：“如果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你已經挨過不知道多頓打了。”

　在伍清舒這里躲了沒到五分鐘，就被樓下的韓浚發現了，招手下去。

　“我去一下。”

　伍清舒說：“去忙吧花蝴蝶。”

　等葉青棠走了，伍清舒掀眼看向對面的人，“還要聊工作？”

　陸濯出笑容，“清舒姐想聊點別的也行。”

　“……你就不能自己去玩嗎。下班時間不想跟任何人聊天謝謝。”

　陸濯當即做出一個給拉上拉鏈的作，不再說話，拿起啤酒罐，起往一側欄桿上一靠，聽底下的演奏。

　葉青棠又一寒暄過后，離開人群去院子草坪那兒拿食。

　擰開一瓶水喝了一口，目越過正在演唱的樂隊，看見對面角落里站著的影。

　沒引人注意地走了過去，笑問：“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沒錯過什麼吧？”應如寄笑說。

　“沒有，蛋糕還沒切呢——要吃點東西嗎？”

　“剛從飯桌上下來。”

　“應酬去了？”

　“嗯。”

　“難怪穿這樣。”

　他著正裝襯衫，西和皮鞋，比平日里的裝束更要正經三分，一種不可親近的清貴之。

　應如寄也在打量。

　黑掛脖的復古連，頭發似專門打理過，呈現有規律的大卷，不像平常那樣蓬松隨意。臉上描了致的妝容，漿果的紅，明艷非常，沒有一瑕疵，但也因此缺乏一點生氣。

　應如寄盯著看了會兒，輕聲笑問：“你好像有點累。生日不開心？”

　“沒有。”下意識否認。

　“沒有嗎？”

　葉青棠輕輕地咬了一下，不說話了。

　默了一霎，手抓住他襯衫的襟，將他往后一推。

　應如寄不明所以，回頭看了一眼，也就順著的作往后退了幾步，徹底退到了黑柵欄上纏繞的薔薇花藤的后面，沒有燈照及的地方。

　葉青棠抬手，手指順著他的下頷，慢慢地攀上去，輕他的鼻梁、眉骨。

　最后，又頹然地落了下去。

　腦袋低垂，額頭往他口一抵，不再作。

　昏暗中，只聞起伏不定的呼吸聲。

　片刻，應如寄抬手摟住的腰，低頭，溫地問：“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