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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如寄低頭看手里的花，“給我的？”

　“不然呢？”

　應如寄似覺得好笑，虛攬一把，示意趕往前走。

　“你不要？”

　“你先抱著，上車再說。”

　雨聲太大，他們說話都費力。

　雨水澆在路面上，濺起白水花，傘面很大，遮住兩人綽綽有余，但應如寄仍然頗紳士風度地將大半都向這邊傾斜。

　到了車旁，應如寄一手撐傘，一手拉開副座車門。

　葉青棠踩著踏板彎腰鉆進車里，應如寄后撤半步，朝出手。

　反應了一霎，遞出花束。

　輕甩上副座車門，應如寄又一把拉開后座門。

　那被雨淋的花束，被他妥善放置于后排真皮座椅上。

　葉青棠不由笑了一下，心道自己這麼造作的這一套，到底他還是買賬的。

　應如寄收傘上車，啟引擎，順手將車空調溫度調高。

　雨刮像演唱會上瘋狂揮舞的熒棒，掃出一片清晰區域，又立即被雨水澆得模糊。

　應如寄打轉向燈，進左側車道。

　前后都是車，正以速駛出這片區域。

　出風口吹出溫熱氣流，水汽蒸發帶來的微微寒意葉青棠鼻子發，忍不住別過頭去，手掌捂住口鼻打了個噴嚏。

　將半的帆布袋擱在上，從里面拿出便攜裝的紙巾。

　一件外套朝扔了過來。

　水泥灰的休閑西裝外套，料子到剪裁都很高級，干燥，帶著一咖啡似的清苦香氣，和應如寄上的如出一轍。

　葉青棠干凈手，毫不忸怩地拾起披上，再將兩臂進袖管里。

　袖子長了一截，但因為是微落肩的款式，穿在上有種oversize的腔調。

　“應老師。”

　應如寄正留心跟著前車，轉頭看一眼。

　“外套哪里買的？”

　聞言，應如寄又看一眼，這一回是在打量上穿著的服。

　他收回目，“朋友自己的原創品牌。”

　“網店？”

　“有一家線下門店。”

　“地址發給我可以嗎？”

　“嗯。”

　葉青棠出幾張干燥的紙巾的頭發上的水，一邊問道：“你住在哪個區？送我順路嗎？”

　“附近，不遠。還算順路。”

　他話音落下的一霎，葉青棠又別過臉去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他抬手調大了空調的風力， “你要去哪兒？上回的公寓？”

　“好遠。我爸那里也遠。”葉青棠雙手抱住手臂，作微微瑟狀，“應老師，我覺得，我好像要冒了。”

　應如寄沉默。

　好像，他又踩進設置的語言陷阱里了。

　果真，葉青棠轉頭看著他，神到眼神，教科書范本的楚楚可憐，“有什麼方便且近的地方，可以讓我沖個熱水澡嗎？”

　應如寄直視前方，聲音波瀾不驚，“附近有和我們事務所長期合作的五星酒店，需要的話，我打電話幫你定一間房。”

　好難啃的骨頭。

　葉青棠反倒越發被激發勝負， “什麼酒店？”

　應如寄報了名字。

　“我不喜歡他們家洗沐產品的味道。麻煩應老師就送我回去吧，觀瀾公寓。”

　應如寄手指輕點著方向盤，陷微妙的焦躁。

　好像，他不知不覺變了那個害得只能一路穿著服回家，面臨冒風險的罪魁禍首。

　在前方過紅綠燈時，應如寄將車轉了個向。

　葉青棠看出這不是往觀瀾公寓方向去的，勾起角一笑。

　車開了十五分鐘左右，拐一棟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應如寄找了個空位將車停下，解開安全帶，對葉青棠說：“下車吧，帶你去換服。”

　葉青棠拉開車門下去，上仍舊套著應如寄的外套。

　跟在應如寄后，得以看清他上的裝束，白寬松T恤，和西裝外套同的休閑長，閑適的一，讓他顯得清閑而隨意。

　進樓梯，應如寄按下一層的按鈕。

　葉青棠有些許困。

　等到了一樓，穿過走廊與大堂，再穿過一段戶外有遮擋的長長走廊，應如寄終于停下腳步。

　“到了。”他拉開門。

　寬敞、潔凈、燈火通明，出高級的極簡裝修。

　一排展柜，掛著低飽和度的各式各樣的襯衫、西裝、長、半……

　這是一家服裝店。

　應如寄走進去，同店主打了聲招呼。

　店主是個短發的人，上打了一枚銀釘，上穿一條不對稱設計的黑連。

　應如寄對說：“帶朋友過來挑一服。”

　人目落在葉青棠上，不做聲地打量了幾眼，笑說：“喜歡裝還是裝？需要我推薦嗎？”

　葉青棠猜測，這人大概就是應如寄所說的設計師朋友了。

　——說想要同款西裝，他干脆就直接將帶到店里來。

　葉青棠被氣到，反而笑了，“我先自己挑挑看，拿不定主意再麻煩您推薦。”

　“好的，您隨便看。”人笑說。

　葉青棠草草逛了一圈，飛快選了吊帶背心，襯衫和長，和今日通勤差不多的一。看見圓形展示臺上有杏白的休閑皮鞋，也一并拿了起來。

　走進換間，將一服換下，掉的頭發堆在后頸著皮難，就用發圈隨意盤起。

　走出換間，葉青棠讓店主幫忙拿個袋子裝服。

　“就這一了嗎？還需要再試試嗎？反正掛應如寄的賬。”店主笑說。

　“不用。”葉青棠拿出手機，“我自己付賬就可以。”

　立于收銀臺旁邊的應如寄看來一眼，說道：“還欠葉小姐一頓夜宵，就當是抵消了。”語氣沒有太多緒。

　葉青棠斟酌片刻，最終沒跟應如寄搶單。

　店主將兩人都打量過，從收銀臺后方拿出一只紙袋，笑說：“幫您剪一下商標——換下的服給我吧，我幫您包起來。”

　葉青棠將服遞過去，“麻煩了。”

　走出服裝店，穿過那些七拐八拐的路，回到地下停車場。

　上車以后，葉青棠一直沒說話。

　直到車子駛出地面，開口笑說：“麻煩應先生在前面711靠邊停一下吧。”

　語氣到稱呼都已經變了，應如寄當然能覺察，轉頭看一眼，“要買東西？”

　“不是。”葉青棠微笑，“算起來跟應先生已經兩訖了，再你送我回去，過意不去。”

　應如寄一時沒作聲。

　車子沉默地駛過了那家711.

　葉青棠平靜重申：“可以麻煩靠邊停車嗎？”

　片刻，應如寄放慢車速，打起轉向燈，將車子靠往路邊，剎停。

　雙閃燈滴答滴答響起。

　雨已經小了，路燈照出發亮的牛般的雨。

　那投車廂里，昏朦而幽黃。

　應如寄手，暫且將車門鎖定。

　他兩臂輕搭在方向盤上，轉頭看向，語氣認真，“青棠，請見諒。但我必須聲明，我不喜歡任何人我做決定。”

　“嗯。”葉青棠說，“所以我尊重你的自由意志。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會再找你。”

　依然像慣常的那樣笑得坦然，沒有脅迫，沒有勉強。

　讓人不得不相信，所說的“最后一次”，一定就是最后一次。

　一時無聲。

　應如寄抬手，按停雙閃燈，聲音毫無起伏：“我送你回家。”

　“你要送我也可以，換個地方吧。”

　應如寄以目詢問去哪兒。

　“嗯……”葉青棠語氣斟酌，“不知道，你等我下，我去微信上隨便揪個男人問問？”

　應如寄目一沉。

　葉青棠歪了一下腦袋，笑了，“你不會覺得，你不愿意答應的事，其他人也不愿意吧？”

　應如寄許久沒靜。

　半晌，他抬手，重重按下引擎按鈕。

　車子熄火，歸于一片徹底的平靜。

　與之相對的，黑暗里卻有什麼逐漸鼓噪，如沉寂湖面下的暗涌與流——葉青棠不由屏息，因為應如寄倏然手，握住了的手臂。

　像是慢作，手緩緩落下，扣住的手腕，一拽。

　往側旁傾倒，失去平衡，下意識手撐住座位之間的儲格。

　應如寄的另一只手也探了過來，微涼的手指在頸側停頓一瞬，便幾分用力地抬起了的下。

　葉青棠清晰知道，自己的幾句話，終于將眼前的人惹惱了。

　他的另一面極富侵略，讓人意外，讓于微微的栗之中放緩了呼吸。

　“你可以不來接我，”葉青棠直視他的眼睛，笑著一把打出所有手牌，“……你也可以不用管我是不是要冒。最重要的是，你如果真的那樣明磊落，為什麼不敢帶我去你家換服？”

　“說完了？”應如寄沉聲問。

　葉青棠聳聳肩。

　應如寄手臂落下去，猛地扣住的腰，傾而來。

　那挾了風雨一樣的強勢氣場，讓葉青棠有一秒鐘后怕自己的輕敵。

　閉上了眼睛。

　但沒有，他沒有吻。

　應如寄聲音低啞，語氣依然嚴肅，“你要知道，這種關系里面，男人總不會是吃虧的那一方。”

　葉青棠亦低聲說：“我也不會做吃虧的事，我又不傻。”

　溫熱的呼吸縈繞于鼻尖。

　空氣粘稠，像是某個停電的盛夏夜晚，氣溫無止境升高。

　葉青棠閉眼等待，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然而，錮的力量忽然都松卸了，溫熱的呼吸也瞬間遠離。

　葉青棠疑睜眼。

　應如寄退了回去，神平靜。

　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地手，撳下了車子的啟按鈕。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有功虧一簣的道理？？

　葉青棠想撞墻。

　應如寄沒有錯過一霎呆滯的眼神。

　他暗自揚起角，方才慢悠悠問道：“去你那兒，還是我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