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四, 學不懼春風寒,鳴窗亮始讀書。
清晨時分,是背記課文最快的時候。
裴淮記憶力尚可, 但達不到弟弟那樣“朗讀數遍可盲誦”, 于是,他每日天蒙蒙,便會起, 點燈誦經書。
長此以往,形了習, 即便是明日就要去參加縣試了,裴淮也沒有懈怠。
睡在旁屋的長舟聽到靜,趕起,為自家爺端來熱水凈手洗臉, 道:“明日就要去貢院考試了, 我以為爺會多歇息一會呢。”
裴淮洗漱完,應道:“既不是今日縣考, 那便同往日無異。人不可借口心慵意懶, 有一便有二。”
說著, 已經拿出夫子送他的那本“范文集”,沉心誦讀。不為背誦, 而是找找做文章的靈和狀態。
早膳以后,英姐兒和竹姐兒,給兩位弟弟一人送了一個致的手爐, 英姐兒道:“春日寒, 貢院里風又大, 你倆帶上這個小爐, 在里頭點上銀霜炭, 可暖和些。”
又指了指小爐外致的布罩,說道:“你倆也知曉,我自然沒有這樣的手藝,這罩子是竹姐姐一針一線親自的,十分合爐子,捧在手里溫而不燥。”
“你們休要聽謙虛。”竹姐兒趕上前說道,“這兩個小爐子是跑了許多家鋪子才選上的,這銀霜炭,也是拿香料同曹國公家五小姐換來的,我不過是幫補補罷了。”
兩兄弟趕言謝。
裴津道:“四姐姐真是心細,夏日里送甜茶,春冬又送手爐。”
明日,英、竹兩姐妹不能隨車送他們到貢院,趁著此時,說了祝詞,希他們考試順利,首榜有名。
午后,蓮姐兒也回了一趟伯爵府,林氏迎出來,道:“他們倆該收拾的都收拾妥當了,你如今持徐家一攤子事,跑這一趟作甚麼。”
“兩位弟弟要參加縣試,是大事。”蓮姐兒應道,“徐家大侄那邊忙妥當了,我才過來,言還讓我傳話呢,說是一日不能見兩位小舅,十分掛念。”徐言雖比淮、津大一歲,卻比他們小了一輩。
林氏嗤一聲被逗樂,道:“他們三個素日是極合得來的。”
蓮姐兒想了想,幫著說道:“蘭兒孩子還小,妹夫又不在邊,今日恐怕回來不了罷。”
“也惦記著。”林氏回道,“方才,蘭丫頭邊的嬤嬤已經來過了,說等姑爺回來,再一齊過來道賀。”
裴秉元公務繁重,不能歸來,早早寫了信,鼓勵兩個兒子沉穩應答。老太太月前就開始日日在房誦經禱告,希兩位孫子科考順遂,耀裴家。
總而言之,一大家子都十分重視哥兒倆參加縣試這件事。家族重視科考的程度,可見一斑。
又因段夫子曾說過,以三個小子的學問,足以順利通過縣試。故此,一家人滿懷期待。
……
是夜,四更天里,更夫們游走報更,還會多添三敲鑼,呼道:“參加縣試者,及早。”以此提醒家離貢院遠的考生,及時出發,不要誤了時辰。
不一會,又可聽聞縣衙放響“頭炮”,宛若夜里驚雷,以此為出發信號,住得遠的考生,不可再拖沓。
景川伯爵府。
從頭到尾清點一遍所需件之后,馬車出發了,裴老爺子親自送兩個孫子赴考。
馬車里,津哥兒年歲小一些,面臨第一次大考,顯得有些張,道:“大兄,我有些張。”
裴淮知曉縣試不過是科舉的“門考”,必不算難,他明知顧問道:“四書五經可都背得出來?”以裴津的記,豈會忘了這些基本的。
“背得。”
“夫子講過的文章,破題的技巧,可都記得?”
裴津點點頭,道:“都記得。”
“你前些日準備的五言律詩,韻腳也都記下了罷?”
“嗯嗯。”
“那就沒甚麼可值得張了。”裴淮道,“攏共就考這些東西,你都記下了,豈不就同平日里寫文章一樣?”
聽完哥哥的話,裴津果真沒那麼張了,心緒慢慢平緩下來。
……
縣貢院在城東南角,高墻圍起,青磚鋪平,十分氣派。畢竟是皇城底下的縣,這規格,與會試所用的大貢院,也不逞多讓。
天未亮,通往貢院的長街,燈火通明。各門各府的馬車絡繹不絕,皆是送后輩來趕考的,學們年歲不一,多在十二到十七八歲間,著錦服居多。
亦可見寒門學子三五結群,徒步而來。
馬車離貢院還有半里路便被攔了下來,兄弟二人下車,背上包袱,沒一會便等到了徐言。與裴津相比,徐言非但不張,甚至還有些興。
三個小子結伴向貢院走去,還未到一半,只聞后邊有人呼道:“言小弟,言小弟。”回頭一看,是個十二三歲的年郎,裝不俗,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
徐言知曉是何人,聽聞“小弟小弟”的,低聲嘟囔了幾句,但還是轉了,換笑臉道:“清遠兄,好久不見。”
那年上下打量了一番淮津兩兄弟,問道:“這兩位是?”
徐言應道:“我的兩位師弟。”未裴徐兩家的結親關系。
年臉沉了半分,又問道:“都跟著段夫子讀書?”
“正是。”
寒暄幾句之后,那年道:“與我結保的同窗到了,我且過去了。”
三小子繼續往前,徐言邊走邊解釋道:“方才那人是詹清遠,他的祖父在禮部任職,與我祖父有所往來,故此認識。”又道,“因這層關系,他曾向段夫子求學,被段夫子給拒了。”
裴淮了然,無怪方才那年臉沉沉,問道:“緣何?”
“他學問倒是不錯的。”徐言道,“只是,夫子不喜他將學問當作資本,總與人相比,或還有其它,我亦未全知。”
又聊了些其它的,很快便將此事忘了,沒放在心上。
三人等來另外兩個一起結保的年,來到貢院門口,排隊等候門。到他們時,依次遞上考引,將包袱解下來,讓衙差仔細搜,一點都馬虎不得。
一切無誤之后,門口的衙差高呼:“裴淮、裴津、徐言……五人結保,搜查無誤,進場。”
進場過道的右前方,有一高臺,上頭坐著宛平縣的廩生們。三個小子一進場,高臺上一消瘦的小老頭站起來,仔細打量了幾個小子,而后呼道:“廩生吳漢,保!”
此即為“唱保”——衙差驗,廩生呼應。
三個小子總算順利進場,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簡單收拾后,將要用的件取出,置于案桌上。天微微亮,初春又是初晨,坐下來不,越發覺得凍手凍腳,裴淮引燃銀霜炭,將手爐捧在懷里,果然暖和了不。
他抬頭一看,見到了本縣的一縣之長——知縣沈非。沈知縣三十余歲,神嚴肅坐在高臺上,察觀全場。
裴淮聽姐夫徐瞻介紹過此人,乃順十九年探花,一甲進士及第,后翰林院任七品編修。任職期間,在宮中頗得名,去歲調任至此,任六品知縣。
如此年紀就能在皇城腳下,任宛平縣知縣,前途何等明。只需任期一滿,不出差池,必定會調回宮中,委以重任。
他的前一任便是如此。
……
今日縣試第一場,即為正場,也是縣試中最重要的一場,此后幾場考試,則稱為初覆、再覆、末覆。每一場考一日,天亮開考,日落收卷,不得掌燈答題。兩三日后,放榜布公,通過者再考第二場,以此類推。
所考題目皆為沈知縣所出。
……
天已大亮,所有考生皆已座,貢院一片安靜。一聲鑼響,助考們分發答紙,考試開始。
紙上并無題目,題目會以舉牌巡游的形式公布。
裴淮知曉,今日一共有三道題目——首題兩道,試四書文二篇,即從四書里出題,寫兩篇八文。通常次題一道,作五言律詩一首。
題量不算大,按段夫子平日里的要求,半日即可做完。
牌子很快巡走到裴淮跟前,只見上頭寫著:
其一,不以規矩。
其二,君子九思。
裴淮在草稿紙上抄了下來,自以為,這兩道題中規中矩,對學們而言難度適中。
他開始構思如何下筆。第一題出自《孟子》的“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方圓[1]”,講的是人要守規矩,自然寫不出甚麼新意來,若想答得比別人好,只能在遣文造句、引經據典上花心思了。
裴淮破題,草稿上寫道:“等閑人未恃明與巧,豈可不以規矩乎。”連離婁和公輸子這樣的人都要守規矩,平常人沒有他們的明察秋毫、奇思巧藝,豈能沒有規矩?
破題之后,后面的起二、中二、束二,皆要對仗工整,字字句句斟酌推敲,這一部分,裴淮多花了些時間。
其實,縣試只是科考的“敲門磚”,說是要寫八文,實則,許多學筆力不夠,難以做到全文八都工工整整。主考改卷錄取時,也會考慮到這一況,是以,考生寫文章只要略有“八之形”,又字句通順,基本上都能通過正場,拿到府試的資格。
裴淮自然不會以這樣低的要求來限制自己。
一稿寫完,細數,恰好三百字出頭,字數適宜。又繼續構思第二題,兩篇文章加起來,七百字以下為妙。
這時,五言律詩題也放出來了,只見上面寫道:黃花如散金[3]。
裴淮心里咯噔了一下,此句不正是段夫子去歲春日里帶著他們仨野游,見到連片的油菜花時,現場給他們講解的詩句嗎?因菜花連片如海,風來浪起,確似散金,讓他記憶猶新。
想必,裴津和徐言二人,也是如此。
考生們若是將“黃花”理解為秋日金,或是對鏡花黃,都是跑題的。
在考場,裴淮發現,夫子平日里帶他們所做的點點滴滴,原來皆有用意。因而也明白了,科考絕非死讀書、讀死書。
寫完兩篇八文,裴淮開始考慮五言律詩,沉思后,下筆稿,幾經修改,只見上頭寫著:
小朵未有紅相襯,一支不若連片開。無需傾盛世,只為鄉野亦有春。
詩名《黃花》。
至此,三道題目全部打好草稿,只待謄抄到答卷上。時值午時,到了用膳的時候,裴淮收拾好桌面,從包袱里取出糕點和茶水,不不慢開始填肚子。
一會抄字,若想寫得好,也是個力活,可不能空著肚子。
飽腹之后,裴淮活活手腕,丈量好大概尺寸后,開始一筆一劃,把文章謄抄上去。他寫得極細心,力求每一個字都工整漂亮。對于縣試這樣難度不算高的考試,只有把每個環節都做到盡善盡,才能做到出類拔萃。
庭中日哺,午后申時,到了放頭牌的時候,即主考揭開貢院大門封條,把提前卷的第一批考生從北門放出去。遠遠的,裴淮在那一批人中,認出了徐言的影。
他剛剛抄完試卷,包袱也還未收拾,趕不上頭牌了。裴淮干脆再仔細檢查一遍卷子,再慢慢收拾,等半個時辰之后的次牌,再卷出去。
……
……
貢院門外,徐言見淮、津兩個同窗還未出來,便找了塊石板坐下,想等到次牌放開的時候,和他們一塊回去。
未料到,這一等,反倒又讓他遇見了那個詹清遠。
詹清遠張口就問:“言小弟,你答得如何?恰巧,兩道四書題,我在家中皆練過手,方才在考場上又潤了一番。”言中喜。
“恭喜清遠兄,小弟預祝清遠兄團榜居中。”徐言道。
團榜,即是正場之后,縣衙公布的錄用榜,因填榜時,是一圈一圈來填的,形如大餅,故稱“團榜”。正場第一,填在團榜的最中間。
詹清遠不依,追問道:“你答得如何?”
“尚可尚可,應該上榜無虞。”
詹清遠見裴淮、裴津兩兄弟尚未卷出來,按捺不住心中小心思,忍不住問道:“那同你來的兩位師弟,以你平時所知,你覺得他們會如何?”
這一下子把徐言問住了,如何?
還能如何?他寫文章,鮮有機會能勝過兩位小舅。
徐言半仰頭,略帶憂郁之,如實道:“不要靠近他們兄弟倆,靠近他們,會讓你的一學問,顯得十分不堪。”
言下之意,不要靠近他們,靠近他們會變得“不幸”,不要問我為何知道。
“哦——”詹清遠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結果卻道,“他們學問竟能差到讓人不堪,段夫子為何還能看上他們?實在難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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