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四合院,燈火通明。
前院的兩棵柿子樹上掛了夜燈,到了夜晚,一閃一閃的,仿佛天上的星星灑落下來。
正房客廳里,電視機播放著一檔綜藝,聲音開得很大,茶幾上擺滿了切好的水果,涼拌泡菜,鹵鴨爪鴨脖之類的零,也有碧果核桃花生之類的干果。
熱熱鬧鬧的,像在過年。
從正房出來是寬闊的庭院,兩側是東西廂房,過年的時候,小輩們都會住在這里。此時沒人住,廂房的燈都關著,黑暗里,傳來一男一的對話聲--
“我們的事.....是不是被你這位弟弟給知道了?霖哥!怎麼辦啊?他那種人.....我害怕......”
“別怕,這事給我來理。昭昭,你先冷靜一下好嗎?”話雖然這麼說,趙崇霖也是毫無頭緒。趙璟笙這次殺的他措手不及,他承認剛剛在飯桌上,他慌了。
“冷靜?”
顧昭瞪大眼睛,借著幾寸隔壁的亮來打量面前男人的面容。
“我還要怎麼冷靜?”顧昭氣得呼吸不穩,“你都要和顧筠訂婚了,我還得冷靜,現在好了,你弟弟還知道這事了!我們全部都要玩完!”
“你弟弟是什麼人你難道不知道?他有了這個把柄,若是告到你爸那兒--”
“昭昭!”趙崇霖冷聲打斷越說越激的話。
顧昭委屈地看他一眼,“我還不是擔心你......”
趙崇霖了發脹的太,“我父親那邊不用擔心。這點事,趙璟笙捅出來了又怎樣?父親不見得不會護著我。”
“那就好那就好.....幸好你爸最疼你,要不然你弟弟還不知道囂張到什麼份上。”顧昭聲音弱了下去。趙家的事知道的不多,但平日里從趙崇霖的只言片語中,還是能到一些風向。
“但是你也太偏心了點,明明這件事就是你二弟挑釁在先,不站出來說話就算了,還一兩句話就把你打發了。”
趙崇霖冷笑,“這算什麼。老爺子死那會兒,分產的時候你是沒瞧見。那才偏心。”
趙璟笙從出生起就被祝豫佳送到了老太太邊,是老太太和老爺子一手帶大的,當年趙老爺子的囑里,百分之六十的財產都留給了趙璟笙,除了明面上的,暗地里還留了不政.界的人脈資源。
反觀他,八歲才認祖歸宗,和趙老爺子自然不親。分產的時候就分到了兩家子公司和一些現金房產。
打發乞丐也不過如此。
“行了,不說這些了。”趙崇霖把顧昭攏進懷里,了的長發,“說說你,怎麼跑過來了?”
“還不是想看看老宅什麼樣。求了我爸兩句,他就讓顧筠帶我來了。”
不提顧筠還好,一提這兩個字,顧昭就著一火氣,“你是不知道顧筠有多惡心,一天到晚端著清冷高貴的模樣,不知道擺給誰看。”
“一想到你要和訂婚,我就犯惡心。你明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了!”
沉寂的黑暗本不住尖利的嗓,雙發,似乎是討厭到了極點才會如此。
最討厭顧筠了。被母親帶來顧家的第一天,就開始討厭顧筠了。
憑什麼?
憑什麼顧筠有那麼多漂亮的服,那麼多見都沒見過的珠寶首飾,還有一張話書里描繪出來的臉,還有多到數不清的各種大賽的獎狀,獎杯。
而呢?是母親帶來顧家的可憐蟲,拖油瓶,是這個家庭里唯一的外人。
巨大的影籠罩著。還在稚階段的,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心魔--嫉妒。即使一開始,顧筠對并不是不好。
當第一次顧致林爸爸的時候,有種癲狂的快意,早就恨死自己的生父了。的生父不過是醉駕撞死人的囚犯,是這輩子最恥辱的印記,迫不及待把這印記燒到面目全非。
有了新的爸爸。
可顧家上下,四個孩子。只有這句爸爸,的讓人發笑。顧筠顧笑是顧致林親生的,母親后來為顧致林生下的顧樂也是親生的。
不倫不類的夾在里面,像個笑話。
弟弟不是的弟弟,媽媽也不是一個人的媽媽,那爸爸,就更不可能是的爸爸。
有什麼?只有自己。
“好好好,寶貝,我知道你討厭,我不是也沒辦法嗎?”趙崇霖把人抱在懷里哄著,語氣無奈至極。
“那你喜歡?你都要和訂婚了!我呢?我算什麼?”顧昭聲音很尖。
趙崇霖被嚇了個半死,隔壁正房里,老太太還在看電視呢!
“別說!我對沒半點興趣!”趙崇霖捂住顧昭的。
“那你會和訂婚嗎?老太太在桌上說的你沒聽到?讓你們過年的時候把婚定下來。”
離過年還剩兩個月不到。
趙崇霖深深呼出一口氣來,眸中漸漸浮出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讓顧筠主.......
--“啊!”
門外忽地傳來一聲人的尖,以及伴隨著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的哐當聲。
趙崇霖猛地收回可怕的想法,和顧昭張對一眼。
-
吃過飯后,老太太極力把顧筠留了下來。
小丫頭第一次來老宅,就看到趙家這些七八糟的事,若不提點一二,回家了還不知道要怎麼腦補。
偌大的四合院燈火通明,傭人們都各自回了房休息。顧昭說想去參觀那棵大榕樹,趙崇霖說去書房看書臨時發來的文件,把晚飯攪得天翻地覆的趙璟笙也不知跑哪去了。
此時客廳里就,老太太,郭媽三個人。
電視里播放著一檔明星旅游類的綜藝節目,顧筠沒看過之前的,所以很多好笑的梗都get不到,加之室的暖氣太熱,看到一半只覺得昏昏睡。
找了個出去的由頭,說是去找顧昭,也順便看看那棵傳說中的大榕樹。老太太笑著揮手,讓把大穿上,可別凍著了。
顧筠穿上高跟鞋,套上大,從客廳的后門繞了出去。
這四合院的構造應該是改建過,比想象中的更復雜。閑閑逛著,出了一道月亮門就看到好大一片池塘。
池塘里養了不大型錦鯉,夜燈下,魚兒的尾發出粼粼微,像綻放了滿池煙花。繞了半圈池塘,顧筠驚喜地發現一瓶魚食,剛揭開蓋子,就聽見遠傳來男在爭吵的聲音。
附近有人!
顧筠汗豎起,攥了手里的魚食,這聲音大概是從廂房里傳來的。并不聽墻角,但這聲實在是有一兩分悉,催著去一探究竟。
還沒來得及走上臺階,手臂被一道強悍的力道拽住,呼吸滯,猛地回頭去看。
視線盡頭,一道黑的高大影遮住了半邊的絨絨月亮。雪夜里,那雙漆黑的長眸比鷹隼更銳利,冷冷地攫住。
這本該是一雙慵懶的,盈滿風月的桃花眼,可卻生生被主人弄出了駭冷的氣勢。
顧筠看清楚是誰后,不由的尖出聲--
“啊!”
下一秒,趙璟笙飛快捂住的,連推帶摟的把人往某黑森森的拐角帶去。
顧筠掙扎中,手里的瓶子墜在地上,打翻了一地的魚食。
-
撲通撲通。
張之下引發心跳加速,顧筠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男人拐到了哪,但大概是一臥房。室沒有開燈,庭院里的影投進來,朦朦朧朧的,直到室響起金屬鎖扣回轉的聲音,趙璟笙這才松開了手。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犯法的!”顧筠狠狠甩開男人的手臂,聲音低,唯恐被人聽見。
但這里寂靜到能聽見落雪的聲音。哪里會有人來。
趙璟笙沒說話,隨手一抬,應窗簾在此時了。很快,室更黑了,線微弱得仿佛螢火。
被惡意剝奪了視覺,顧筠的心倏地提到了嗓眼口。
覺得自己是一只困,被獵人驅逐到了籠子里,只等著奄奄一息之時,他拉開弓箭,或出鋒利的匕首,無恥地絞殺。
“冷嗎?”男人出聲詢問。
這屋沒有開暖氣,呆久了冷意就會不知不覺滲進骨子里。在上京,冬天若不開暖氣,人是扛不住的,穿再多也覺得冷。
顧筠避之不及地搖頭,生怕多和他產生一點集:“不冷。我要回去了。”說著轉就走,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敲出凌的節奏。
趙璟笙看著倔犟的背影若有所思,頃刻才沉沉道:“這門是聲控鎖,你打不開的。”
顧筠咬,不理他,腳步逐漸凌起來,大擺中帶出一陣含著香氣的風。
趙璟笙也不攔,任由在房間里竄,轉去開暖氣,手指在暖風片上探了探。很快,室的溫度起來了,兩若有似無的香氣也隨著溫度而盛開,糾纏,綻放。
都說聞香識人,香氣是人的第一張名片。
類似顧筠這種長相清艷,段綽約的人,大多會選擇嫵,甚至是人的香調,以求增添高級氛圍,譬如玫瑰,譬如白麝香,譬如高級木質。
可顧筠上是橘子味的。
稚氣滿滿,像一顆富飽滿的甜橙。
空氣被一種酸甜果味侵襲,趙璟笙微不可察地放緩呼吸。
他很討厭橙子,討厭一切酸的食。
可出乎他的意料,他不討厭上的味道,第一次在車上的時候,他就聞到了像一顆橙子。
顧筠就這樣在房間里轉,像只無頭蒼蠅,趙璟笙被鞋跟的沓沓聲弄得很是煩躁,干脆把人給拽住,送到了沙發上。
“什麼,老實坐著。”
趙璟笙低聲呵斥,見還不消停,一手摁在肩頭,把人給了回去。
掙不開,干脆停下,拿了一旁的抱枕擋在口,“二公子把我關在這到底要做什麼?”
趙璟笙扯了扯,語氣頗為嘲弄:“怎麼不趙大哥?”
男人話里著揶揄,可顧筠本沒心思和他抬杠。這巨大的,黑暗的封閉空間讓到前所未有的心慌。
是和趙璟笙單獨呆在這。
這本是避之不及的男人,可每每都陷和他的糾纏之中。一次比一次更可怕,一次比一次更危險,也一次比一次更接近底線。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先是和顧昭發生口角,再到餐桌上被他咄咄問,又看見他和趙崇霖兩人爭鋒相對,只覺得好疲憊,有種即將被垮的無力。
這種無力蔓延在口,迫使垂下了頭,手臂撐著抱枕上,手指/進散落的發中,無可奈何聲音里含著幾委屈:“你到底要做什麼啊......欺負我有意思嗎?”
“憑什麼人人都欺負我啊.....”
越說越委屈,酸的緒堵在嚨里,聲音都在發。
趙璟笙的手指了,沒想到會這樣,心尖被哀婉靡靡的嗓音勾的發。
“跟你道歉。”
趙璟笙折著眉心,聲音得極低,“剛剛在餐桌上.....是我過分了。”
平生從沒給人道過歉,趙璟笙一時間有點不自然,中途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用了過分二字總結自己的不對。
顧筠悶哼一聲,是真沒聽過這種敷衍的道歉。男人直地站著,漆黑的眼瞳攫住,道個歉的模樣也倨傲的不行,仿佛是別人欠他似的。
“哦。”顧筠收回視線,一點也不想看他。
趙璟笙皺眉,從的小作里到了嫌棄之意,“哦什麼意思?”
“就是你的道歉很誠懇。我接了。行了吧?趙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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