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盼夏不知葉迦瀾這話的意思，葉迦瀾看起來似乎有點矛盾的冷靜。

　許盼夏說：“啊？”

　不理解。

　這一道不理解讓葉迦瀾轉過臉，他說：“快點起床，不然要遲到了。”

　許盼夏：“……喔。”

　好嘛。

　遲到就遲到嘛，他干嘛這麼兇。

　許盼夏慢吞吞地思考著，也穿上子鞋子。現在九月末，山東的天氣古怪，早晨冷得要穿外套，中午熱到穿T恤還要不停發汗。學校里現在還規定著穿夏季校服，許盼夏將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背上雙肩包就往外走。

　今日份葉迦瀾走的比往日要快，許盼夏個子不高，追著跑了好幾步，才氣吁吁地趕上，熱得一頭汗。

　好在沒有遲到。

　許盼夏的班級在葉迦瀾班級的隔壁，葉迦瀾是他們班班長兼英語課代表，他們倆班共用一個英語老師，因而，葉迦瀾有時候也會直接來他們班，把英語老師上課需要的東西捎帶到講臺上。

　許盼夏的績屬于中游，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位置卻得天獨厚地好。個子不高，因為基本都會被分到前三排，但又因為績不是那麼好，所以的位置一般在第三排最左邊、靠著玻璃窗的位置。許盼夏很喜歡這個位子，因為外面還有長長的走廊，這個位置能到舒服的，還能觀察到窗外的景，路過學校時也翅膀匆匆的鳥兒，走廊上經過的老師，偶爾會有個傻乎乎的小壁虎冒冒失失地爬到玻璃窗上，許盼夏觀察壁虎捕蚊子看得迷，被英語老師當場逮到，遂點起來回答問題——

　許盼夏站起來，支支吾吾，剛才上課走神，完全沒有聽清老師說的什麼。

　下場自然是悲慘的，英語老師罰抄寫十遍課文，要求字跡工整，一個錯誤的單詞都不能有。

　許盼夏哭喪著臉，被這個結果徹底垮了。無奈之下，在晚自習結束后，只能留在作文上繼續抄英語課文。課文本不算太長，十遍這個數字也不是很多，可惜強迫癥老師要求不能有一點涂抹的痕跡，偏偏許盼夏越抄寫越著急，抄到第五遍時早就喪失耐心，趴在桌上自暴自棄。

　叩叩叩。

　敲擊教室玻璃窗的聲音驚了許盼夏，哭喪著臉往外，看到葉迦瀾。

　他穿著校服外套，拉鏈拉到最頂端，抿著，這個姿態令他的臉呈現出一種冷淡薄，而他自外拉開沒有扣死的玻璃窗，問：“怎麼還不走？”

　許盼夏囁嚅：“罰的抄寫還沒寫完。”

　“回家再寫，”葉迦瀾抬手，看了眼手表，“再有半小時就熄燈了。”

　“不行，我不想帶著作業回家，帶回家做作業效率低，”許盼夏說，“不然晚上一熬夜，明天早上就起不來了……”

　葉迦瀾說：“罰幾遍？”

　“十遍。”

　“還剩多？”

　“……五遍。”

　教室中的學生已經走的差不多了，這才高一，大部分人還沒有拼命學習的意識。只有中后排幾個人在坐著寫東西，還有人在低聲聊天，笑著討論即將到來、英語文化節的事。

　葉迦瀾進了教室。

　許盼夏的同桌早就走了，葉迦瀾坐在旁邊，從的筆袋里隨手拿了筆，又拿了一張紙，示意許盼夏握住筆寫——他要握住許盼夏的手，運筆的姿態，再替抄寫幾遍。

　許盼夏慌了，結結：“這樣……這樣不太好吧？”

　“離教學樓熄燈還有二十八分鐘，”葉迦瀾垂下眼睫，“你確定自己能在二十八分鐘抄完？”

　“……”

　許盼夏不確定。

　屬于越張就越容易出錯的那種類型，且不要說二十八分鐘了，就算給四十八分鐘，也有點懸……

　英語老師太嚴格了，一點兒涂抹和潦草的痕跡都不行。

　著筆，葉迦瀾大手覆蓋在手背上，他的手掌又大又熱，熱到發燙，好像能過、穿過的，將那炙熱溫度一直傳遞到許盼夏的掌心中。許盼夏握住筆的手掌心很快出了一層汗，旁側窗戶開著，吹來微涼的風，許盼夏卻無一涼爽之意，要在葉迦瀾這一雙手下窒息了。

　但沒有關系，他是哥哥。

　他只是想要幫自己早點抄完作業。

　這樣想著，一不留神，一個“pray”（祈禱），差點寫“prey”（獵），在那個“e”尚未型時，葉迦瀾那雙包裹手帳的手終于用力，生生掰著許盼夏的手，的骨骼和都被生生到發痛，而許盼夏只從痛楚中聽到他冷靜的聲音：“專心，寫錯這個，又要再來一遍。”

　許盼夏：“……喔。”

　疼痛令注意力不得不高度集中，在葉迦瀾的掌握下，穩穩地抄完這一遍課文。

　距離教學樓熄燈還剩下二十分鐘。

　葉迦瀾松開的手，拿了四張紙，開始模仿的筆跡抄課文，許盼夏看了幾行單詞，果然和寫得一模一樣，簡直像拿著的手寫——時間任務重，許盼夏的手上，被葉迦瀾懲罰而出的痛依舊深深殘留。屏住呼吸，集中力，握筆展紙開抄。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都在安靜抄寫。教室中的人越走越，走廊上的聲音也漸漸消弭，負責鎖樓道的保安大叔拿著手電筒開始巡邏，準備把教室的學生都清理干凈，他好鎖上樓道門去睡上一覺。當聽見保安大叔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踏下第一步時，許盼夏也抄完最后一個單詞，在末尾點了一個小黑點——

　雀無聲，教室里的燈忽然就暗了下來。

　許盼夏下意識“啊”了一聲，什麼都看不見，黑暗中，好像有什麼東西了頭發，那奇特的溫度令不由得想起方才葉迦瀾握住、束縛、困住的手。下意識轉臉，鼻尖蹭過葉迦瀾的校服，在意識到對方離自己這樣近的時候，許盼夏差點跳起來，而對方也拉開和的距離，聽見對方站起來，后退時腳撞到板凳上的聲音。

　許盼夏還沒有適應黑暗，呆坐在座位上，慢慢站起，月從大開的玻璃窗慢悠悠地窺見，而一束手電筒的芒刺，伴隨著保安大叔不滿的聲音，狠狠闖這的角落。

　“你們倆干什麼呢？這麼晚了怎麼還不走？”

　手電筒黃的刺目晃了葉迦瀾一臉，他瞇了瞇眼，手遮擋。許盼夏在暗中清晰地看那落在他干凈修長的手指上，手指下，是他濃的眼睫和高的鼻子……

　奇怪。

　許盼夏忽然覺得葉迦瀾好看得要命。

　的心臟砰砰砰。

　停電后的這一束手電筒，似乎將和葉迦瀾都判為了的危險共犯。

　“叔，”葉迦瀾還是那副優秀好學生的模樣，他鎮定真誠地向保安解釋來龍去脈，“我妹妹被老師罰抄寫，我怕一個人在這里害怕，所以等……”

　誰讓葉迦瀾長了一張俊到能令人放松警惕、繳械的臉。

　他看起來天生就是好人，天生就是優秀好學生。

　保安大叔連批評都沒有，就放他們離開。一直到走出校門，許盼夏才肚子，眼地看了看路邊還在賣夾饃的老夫妻。

　葉迦瀾說：“你去買吧，剛好，我有點，去前面便利店買瓶水，等會兒來找你。”

　說完，他還掏了二十塊錢，遞給了許盼夏：“吃飽了再回家也沒事。”

　許盼夏接過時，想說謝謝哥哥，沒說出口，重重打了個噴嚏。葉迦瀾不言語，將自己的校服外套下來給穿上，自己才去店里買水。

　許盼夏站在小攤前，晝夜溫差有點大，上穿著自己的校服外套，拉著拉鏈，外面又裹著葉迦瀾的校服外套——許盼夏穿的是款校服最小碼，葉迦瀾穿的是男款校服最大尺寸。之前的許盼夏對兩人的高型沒有什麼概念，現在服穿在上，才明顯地到兩人之間這如此明顯的差距。

　他的校服，能輕松遮擋到許盼夏大半個大，完完全全地遮住部，中間扎一條腰帶就可以去當作子穿。

　許盼夏費力地將手從校服袖子中掏出，多余的部位松松垮垮地堆積在臂彎。守在賣夾饃的攤位面前，眼地看著他們將葉迦瀾挑出的那塊兒切得細細碎碎，又摻進去一小勺青椒塊兒，摻進里面，和鹵水里的一塊兒剁，剁到餡兒均勻，九分瘦摻一分，再用刀背平著、穩穩地收了，放切開的、又松又的白吉饃中。

　許盼夏說：“謝謝！”

　付了五元，手里拿著夾饃，四下張，看不到說去買熱牛的葉迦瀾。這個時候已經很晚了，大部分走讀的學生已經離校，教學樓里也熄了燈，只有路燈和周圍一些能熬的店主還亮著燈。許盼夏一手著熱乎乎的夾饃，也沒心思吃了，只順著路往前走，想要看看那家還亮著燈的便利店中是否有葉迦瀾——

　果然有葉迦瀾，他正在結賬，沒有看到，神專注。

　葉迦瀾把外套給了，現在只穿校服短袖，尋常的白，藍領子，子也是統一的藍底邊緣白豎線，一模一樣的服，怎麼在他上就這樣端正好看。

　許盼夏盯著他校服領口出的一點鎖骨，臉頰忽有些發熱，仿佛他握住的手替抄英語課文時的溫度穿越到的臉頰，好像對方的手還在的手上。

　在意識這點的同時，的心臟也以一種慌有力的姿態堅韌跳——

　不對。

　不對。

　這樣不對……

　目不該看。

　心不該。

　那可是你哥哥。

　許盼夏猛然轉，已經聞不到夾饃的香氣了。口似驟飛千只雀，攪到心臟分崩離析——

　而轉余后的悉影令一顆驟跳的心臟急停。

　許盼夏看到自己的媽媽，許士。

　挽著另外一個陌生男人的胳膊，姿態親；男人低頭俯，似要吻許的臉，但許躲開，反手給了那個陌生男人一掌。

　許盼夏確認那個陌生男不是葉晨。

　確認自己從未見過這個男人。

　懵懂的心事和荒謬的現實同時襲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