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夜,下山的路便多了一份危險。
這邊屬于老城區,下了山就是紅屋頂的老房子,和一些小眾安靜的咖啡廳,也有一些本地人上來自在地吹笛子,聊天,下山時候走了和上山時不一樣的路,更平穩些,本地人也更多,走過一個小橋,許盼夏聽到有人在吹薩克斯,仔細聽,是《我心永恒》的旋律,在這個夜晚顯得格外空曠安靜。
許盼夏說:“是泰坦尼克號哎。”
葉迦瀾沒聽清:“什麼?”
“在吹的薩克斯,是《泰坦尼克號》的那首歌,”許盼夏說,“什麼名字來著?My……My heart will go on。”
肯定地點頭:“就是這個。”
葉迦瀾心不在焉:“嗯,我也是。”
“什麼’你也是啊’,”許盼夏抱怨,“你本沒聽我講,我在說這個歌呀……”
晚風吹涼意,清月一緩緩懸空,許盼夏牽著葉迦瀾的運外套,覺不到蚊子在咬了,好像月如水不僅僅是形容,真的走清涼的水中。
在手機上和父母匯報完畢后,父母說他們先找了一家餐廳歇腳點菜,發了定位過來,讓他們倆等會兒過去吃飯。
許還給兒發了語音,說自己腳酸疼,等會兒回酒店,得再找人給按一按……又讓他們倆下山時候別著急,慢慢來,別摔倒。
許盼夏努力聽完,把手機放回去。在臺上吹了吹風,看著一艘船馱著貨緩慢地離開港口,風吹松枝,許盼夏忽然問:“葉叔叔和我媽會結婚嗎?”
葉迦瀾說:“不知道。”
許盼夏:“他們看起來不像會結婚的樣子。”
葉迦瀾:“不結婚也好。”
這個回答在許盼夏意料中,有些傷,又有些無能為力的難過。
許盼夏雙手握著欄桿,用力晃了下,喃喃:“我媽媽其實過得很苦。”
能覺到葉迦瀾那若有似無的敵意,尤其是在許忽然搬到這里后,為這種事而到苦惱。媽媽很好,沒有錯,葉迦瀾也沒有錯,為什麼大家不能和平共呢?許盼夏到底還是個孩子,不懂得如何理這種煩憂,只能笨拙地嘗試用語言來“化解”。
“我從小就不知道爸爸是誰,媽媽照顧我,之前過一個男友,但會打我,”許盼夏低頭,看到自己干凈的白鞋子,運鞋,最新款,是葉晨領買的,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慢慢地說,“我其實有點怕個子長得高的男生,那個男友就很高,很可怕。”
說到這里,許盼夏扭頭,問葉迦瀾:“對了,上次表格,你好像寫的高188?”
“假的,”葉迦瀾往下了,同一樣,趴在欄桿上,一同吹風,難得語氣溫和,“其實才185。”
“啊?”許盼夏不可置信地看他,“真的嗎?但覺你看起來很高……”
“可能是瘦,顯高,”葉迦瀾說,“我騙你做什麼。”
許盼夏覺他說的有道理,沒有人會虛報自己的高,更何況這個高沒有什麼意義,繼續心安理得地吹風,等到開始覺寒氣侵襲,才跟在葉迦瀾后,同他繼續下山。
不過這一次,許盼夏穿上了葉迦瀾的運外套,這邊下山的路不是臺階,而是緩坡,要好走一些,扯著葉迦瀾的角,小聲嘀咕:“其實本沒事啦,我們現在是兄妹,牽手也很正常。而且你也知道,咱們倆不可能有什麼的,我們問心無愧。”
葉迦瀾沉默半晌,還是兩個字:“不行。”
許盼夏說:“你好古板保守喔哥哥。”
葉迦瀾沒說話,他將自己的一只袖子借給許盼夏,許盼夏小心翼翼地扯著,走路時不自覺到,能覺到他干凈袖管中、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流暢手臂,不知道為什麼,剛才許盼夏說得倒起勁兒,現在無意間到一次,自己的臉都要燒得臊起來了,幸好風冷月涼,才能稍稍帶走臉頰的熱,不至于被葉迦瀾瞧見的窘態。
下山后,倆人才意識到這條路和那條路距離甚遠,不得已,又開了高德地圖,慢慢地跟著導航往父母去的酒店走,明月高懸,風吹梧桐葉響,陌生路,路線也左拐右拐。偏偏老城區這片格外寂靜,有人走,白天的漂亮紅瓦小洋樓,到了這夜晚也變得陌生,令人無心欣賞。
許盼夏不敢看兩側小路小燈,總怕那幽暗的老房子中會跳出什麼奇怪的東西。陌生環境中,忍不住靠悉的溫度。
許盼夏和葉迦瀾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不知不覺,的肩膀要到對方胳膊。
噗通。
噗通。
聽到自己不安分的心跳。
聽。
噗通。
噗通。
炎熱的夏天,外面是熾盛的太,已經稍微長高也更勻稱的許盼夏瞪著手里拿著棉簽的葉迦瀾。的頭發長長了,扎起來的馬尾長度剛好,垂下來的發梢能到肩膀。
葉迦瀾也要比年時多了一份勻稱的和力量,不變的唯獨是氣味——上那種干凈到能和空氣融為一的氣味。
他手中仍持著棉簽:“過來。”
許盼夏往后一躲,磕到木桌棱上,冷不丁的酸疼,著宣傳單的玻璃門被人拉開,呼啦啦的落下,灑滿一,許盼夏側臉,看到衛長空的臉。他跑著過來的,一頭一臉的汗,張地許盼夏,氣吁吁:“你怎麼在這兒啊?”
影中的葉迦瀾也他,看衛長空額頭上的汗,看他T恤被汗水打,還有那種讓潔癖完全無法接的汗味,令他作嘔。
“我的磕破了,”許盼夏語速飛快地解釋,“哥哥想給我藥呢。”
衛長空啊一聲,低頭要看,許盼夏終于出那條傷,展在兩人面前。葉迦瀾手持棉簽,沾了藥水,給。
這次不是雙氧水,是不痛的碘酒,深紫,在皮傷,許盼夏一聲不吭,沒痛,只握了服,指甲也泛白。
完藥,衛長空向葉迦瀾連聲道謝,不忘了拉著許盼夏,急急往外走,往下扯:“快點過來我的小班長小祖宗,這邊找你快急瘋了……”
許盼夏踉踉蹌蹌地走,葉迦瀾站在影里,長久注視他們,走到轉角,衛長空回頭。
葉迦瀾看到對方充滿審視意味和敵意的視線。
葉迦瀾微笑。
他收拾完用過的藥品,心擰上蓋,唯獨給許盼夏過傷口的棉簽,裝進干凈紙巾中,疊了疊,妥帖地放在運口袋中。
葉迦瀾心平氣和地離開這里。
往后一周,迅速降溫,好像十一一過,呼啦啦的空氣便冷了下來。葉迦瀾和許盼夏只見過兩次,一次是兩個學校都有的公益活,去遠郊一個小學上科教課,葉迦瀾恰好和許盼夏一個學校,上課的時候,葉迦瀾就站在窗外,看著眉飛舞地給學生講課,神采飛揚。
第二次,在外面聚餐,葉迦瀾剛剛完校隊的測,蘇安拿著葉迦瀾作廢的一張檢表,百思不得其解:“凈高這欄也填錯了吧?我排在你后面,我聽那個醫生說你凈高188來著,你怎麼填185?”
葉迦瀾說:“我爸給我算過生辰八字,說高188克我,最好填185.”
蘇安說:“還能這樣?哎?叔叔在哪兒算的?下次能給我也算算不?我說我最近老倒霉,是不是高克我啊……”
絮絮叨叨地念著,蘇安抬手,喊:“哎,夏夏妹妹!!!”
葉迦瀾轉,看到許盼夏左手拎著購袋,右手握著一杯茶,頭發上還戴著一發亮的豆芽草,聽到一聲,哆嗦一下,才轉過,笑了:“呀,蘇安哥。”
葉迦瀾不聲:“夏夏。”
別人哥哥得親熱,你多久沒過我哥哥了?
許盼夏的舍友也看到了,笑瞇瞇地禮貌打招呼:“哥哥們好。”
葉迦瀾走過去,問許盼夏:“買的什麼?這個月生活費還夠嗎?”
許盼夏說:“謝謝您,夠的。”
葉迦瀾說:“不夠了和我說。”
許盼夏:“謝謝哥哥。”
公式化的兄妹寒暄結束,許盼夏一舍友一直悄悄追蘇安,提議一塊兒吃火鍋,今天周六,還能用大學生優惠八五折。許盼夏自然不能壞了好友姻緣,自然答應。
等吃飯的時候,糟糕了,不管怎麼坐,都得有一男一挨著。
原本想把這個珍貴的機會讓給蘇安和舍友,偏偏舍友向,葉迦瀾又坐在男士位置的邊緣,不得已,許盼夏就被推過來,只能和葉迦瀾坐一起。
這些人眼中,沒有什麼比他們倆挨著坐更合適。
兄妹耶。
許盼夏還想推辭:“咱倆坐一起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葉迦瀾說,“我們是兄妹,坐一起難道不正常?”
說到這里,他瞥許盼夏一眼:“你我問心無愧,你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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