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從生下來那天開始,一直不好。
先是經常發燒,然後就是小兒肺炎,後來又得了哮,從他出娘胎開始到四歲,簡直就沒消停過。涓涓後來忍不住跟我抱怨:「肯定是你幫人家打司,虧心事做得太多!」
好在,從他上兒園開始,也許是戶外活多了,再加上兒園老師拉扯著一堆學生,怎麼也不可能像在家裏爺爺呵護得那麼周全,摔摔打打的他竟然奇跡般好起來了。
我實在很開心,了個空免費幫小牧的班主任打了場大獲全勝的離婚司。
參照歐洲標準。
所以,那個才三十歲出頭的瘦弱人一夜就變了足矣傲視全兒園的小*****。
雖然只是場小司,但我居然非常有就。
而且,我還很興。
因為我的良心發現,我兒子的一天天茁壯了起來。
我某日無聊,喋喋不休地打電話告訴俞桑筱,居然跟我說:「等下,我找個東西。」我聽到電話那頭窸窸窣窣的聲音,無限好奇:「你在找什麼?」敷衍地:「找筆。」爾後大言不慚地開口要求,「把你剛才跟我說的重複一遍,說得越詳細越好。」
「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居然笑了起來,口氣輕鬆地,「當然是記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我彷彿看到了有雙眸子在電話那頭冷冷盯住我,立刻打了個寒戰:「那個,桑筱,我最近有點不舒服,改天再聊哈。」
放下電話,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龍斐陌,這你可不能怪我。我怎麼知道你老婆這麼會舉一反三。
話又說回來,你自找的,這又怪得了誰呢?
我跟龍斐陌,是多年好友。
我們在國的時候曾經做過兩年的大學同學,直至我後來棄商科而轉去念法律。
我們是怎麼逐漸關係親近起來的呢?
慢著,讓我好好想想。
我剛去國的時候,龍斐陌已經在那兒生活了多年的了,除了頭髮皮的而外,他的思維方式跟一般國人已經沒什麼兩樣。
其實一開始我是看不慣他的,到了國之後我才發現,其實國人的勢利一點也不亞於我們的同胞,要不然,同樣是開車的,憑什麼龍斐陌的平治遠遠就比我的二手小福特更能打那些金髮碧眼的洋妞們的芳心?
我不止一次看到學校里的漂亮生跑過來邀請他:「Doyouwanttohaveacupofcoffeewithmeafterclass?」
剛到國對花花世界還暈頭轉向著的我當然嫉妒他,誰他死樣怪氣的也能得到青睞。到後來的某一天,連我們高雅如奧黛麗赫本的小助教也對他笑得很燦爛的時候,我終於有點是可忍孰不可忍了,我記得我覷了個空裝作不經意地走到他面前:「Anne跟你說什麼了?」
他抬頭看著我,角噙笑:「這跟你有關係嗎?」
我看著他那一臉的篤定,恨不能撕掉他臉上的假面。他就像一塊磁石,微笑著往那兒一坐,就自然會有人自上去。
憑什麼?
驕傲如我,當然不會承認他有狗屁的個人魅力,無非是仗著幾個臭錢而已。
沒想到,很快我竟然也被他那幾個臭錢給征服了。
你以為我想嗎?
誰我TM的走霉運??
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一群黑人,趁著夜深把我上所有的現金、信用卡還有證件洗劫而空。
那裏面可是我全部的家當。
我去校警那兒報案,可是,那個足有兩米高兩百公斤重的大塊頭看看我,聳聳肩,抖著足有臨盆孕婦那麼大的肚子對我攤開手:「sorry,你說不清楚相貌,又沒有任何旁證,我莫能助。」
我泄氣。
他可以莫能助,我卻不能一籌莫展。
證件尚可補辦,信用卡也可以掛失,可是,我這個月怎麼辦?虧我那晚還興沖沖地剛取出2000金,預備房租還有這幾個月的生活費。
我家裏條件一般,怎麼都沒臉因為這樣的原因而回去要。
怎麼辦?
我只能到找工作,準備去刷盤子。
才幾天我就發現,原來刷盤子也不是件輕省的活兒,要作快,要乾淨,還要省水省洗滌劑。廚房裏刻刻都站著一個廣東老太太,店主他老娘,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刻薄,尖酸,不還要訓斥我幾句。
我當然很想沖著那個老地主婆甩塊破抹布過去豪氣干雲地說不幹就不幹,但是,不幹了,我明天的飯錢在哪兒?
學校就這麼大,中國人就這麼多,龍斐陌很快聽說這件事,那會兒我已經轉去念法律不跟他同學了,但是他居然來找我,開門見山地:「聽說你缺錢?」
我酸溜溜地看著他:「是啊,如此彩絕倫的滋味,你這種人是不會有福氣的。」他竟然笑了起來:「那我是要憾你或者很快就要不到這種快了呢,還是如你所願地鼓勵你繼續就這麼彩絕倫下去?」
嗯?我那麼聰明,當然聽得出他話裏有話,窮追不捨那是當律師的本能,我當即追問他:「什麼意思?」
他齒而笑:「我還以為你清高得已經兩袖清風滿仙氣了呢,」他不聲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現在看起來,仙氣未必,油煙氣倒真不。」我當然聽得出他口中的挖苦,還沒來得及惱怒呢下一秒鐘又聽到他微笑地,「誰你績這麼好,十次有八次搶在我前面,總得讓我找點兒平衡。」
我撓頭,也跟著笑。第一次覺得,這龍斐陌,真險,就連損人都不帶髒字。
還有,真TM夠義氣!
他很快把我安排到他義父公司打工,待遇不錯,時間也合適,關鍵是,還能學到很多東西。
我自此跟他越走越近。
有一天工作完畢,我倆去喝點兒小酒,談著談著,我仗著酒勁一時賤:「你到底是喜歡Christina還是Matina那樣的?」龍斐陌旁的孩子們以那倆人出現的頻率最高。一個是金髮碧眼的德混,一個是盤亮條順的英法後裔,都是得冒泡的靚妞兒。
估計這學校得百分之七八十的男生們惦記著倆。
龍斐陌看了我一眼:「你說呢?」
我還真替他想了想:「Christina看上去倒賢惠,Matina那可就妖艷多了,我說不管用,得看你好哪口。」
他抿了一口酒,居然笑了一下:「你知道我義父怎麼說?」他模仿那個老頭子的東北口音,「八國聯軍!哪個敢領回來我打斷哪個的!!」那個老頭子還真一直跋扈。
龍斐陌說,他就是在公司中層會議上大義凜然公開這麼囂的。
龍斐陌還說,他上了年紀之後,最熱衷的就是替公司裏頭那些漢們回中國山東省他老家去找老婆,已經是當地的坊間名人。
只是後來,我忍不住琢磨,你說這老頭兒這麼能耐,銅牆鐵壁地把八國聯軍牢牢趕到了門外,怎麼到自家人上,就這麼一籌莫展呢?
依我看來,龍斐陌跟秦衫關係真好,一年下來兩年下來看上去好的,這不稀奇,十年八年都這麼好,還一直就這麼好著,說我不好奇八卦,那我絕對辱沒了律師這個靠察言觀為生的行業。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友達以上,人未滿。
對極了!
就是這種覺。
秦衫聰明會做人的,知道龍斐陌跟我關係好,這麼多年來,每次出差出國,總不會忘記給我帶點兒當地的特禮。
我心裏有數,不是沖我。
至於要衝的那個人到底怎麼想的,我心裏倒是真沒什麼數。
不過我有時候也想,萬一龍斐陌哪天跟我一樣良心發現,覺出秦衫的好兒來了,那我也不算白拿了人家這麼多年的禮是吧?
所以我就等啊等啊,等著一個恰當的時機來消弭我心底難得的罪惡。
誰知道,等來等去,憑空從天上掉下來一個俞桑筱,砸得我眼冒金星,老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
一開始,俞友鉑撮合我跟他妹妹約會,打電話給我的時候,龍斐陌巧就在我旁,我放下電話,看到他盯著我:「俞家大公子?」
我點頭:「是啊是啊。」玩心頓起地勾住他的肩頭,「龍斐陌,搞不好以後我們還真就是一家人了!」我當然知道他近來跟那個貌無雙的俞桑瞳走得還近的。
到底我跟龍斐陌也算兩隻海,也有別人家想對我倆一塊兒下手來著,雖然多半他吃我喝湯,但是畢竟好玩嘛,多幾個朋友對我這樣靠關係吃飯的那是只有好絕沒壞,所以,諸如此類的話私下無人的時候我沒跟他開玩笑,他從來都是一笑置之。
可是,這一次,他居然撥開我的手,沉著臉就走了。
唔?我下,原本可去可不去的,這下子我倒非得去看看到底是嘛回事了!
你要問我俞桑筱嗎?
我的答案是,那你要看跟誰比。
跟芙蓉姐姐站到一塊兒,那得算絕,若是跟秦衫或是俞桑瞳這倆人站一塊兒,得厚道地講上一句,那我第一眼看到的肯定不會是。
屬於跟比氣質,跟才比貌,跟才貌雙全型比可,你得劍走偏鋒才能清晰挖掘出優點的那種人。
其實說著這話我都有點兒肝,俞桑筱可?
第一次見面,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看著我:「友鉑怎麼跟你說的?」一頓飯下來,一直對我不冷不熱,俞友鉑介紹我的時候用了無數聳得讓素來厚臉皮的我汗的詞兒貌似也沒能打。
甚至連眉都不一下。
這孩倒是有點意思。
我笑瞇瞇地裝傻:「什麼怎麼說的?」
看著我,有幾分無可奈何地:「對不起,關律師。」
我還是笑瞇瞇地:「我關牧就行了。」
居然不理會我的有意岔開話頭,固執地繼續著:「對不起關律師,我不知道友鉑今晚把你約過來,如果給你造什麼困擾,我很抱歉。」抬眼看我,我心裏咯噔了一下,的眸子竟然是那麼的烏黑。片刻之後,垂下了眸去,一副若有所思的表。
路燈下,我十分清晰地看到,居然有那麼長的眼睫,一點一點,微微翕著。
我居然怔在那兒。
那個眼神,那樣長長的眼睫,那樣的神……
我忍不住口而出:「你真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茫然地看著我,卻沒有要追問下去的意思。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過了些天,龍斐陌跟我約好了商談公事,從上午九點到十一點半,足足有兩個半小時。我們彼此都忙,所以也不客套,一結束我就拿起車鑰匙跟他道別,他起送我,突然想起來什麼一般:「相親相得怎麼樣?」
我反問他:「你知道我相的是誰?」他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俞桑瞳那晚跟我共進的晚餐,俞桑枚還在念高中,除了俞桑筱,難道俞家還有別的妙齡子供你選擇嗎?」
我當然聽得出他話音里若若現的輕慢,我當然並不服氣,下,偏要跟他鬥:「是啊,我是跟俞桑筱約會來著。而且,我發現這個孩子,雖然說不上有多漂亮,但很有點——」當我覺得很難確切表達中文意思的時候就會蹦點兒英語單詞出來,「charming。」
令人著迷的無以名狀的那麼一種覺。
這我倒沒謬讚,俞桑筱的確渾上下都有那麼點勁兒,換了別人不見得欣賞,我倒是覺得相當新鮮。
後來我又約過好幾次,喝喝咖啡,吃吃晚餐,其實十回裏頭有八回都是拒絕的,但我關牧是誰?什麼時候干過這種跌份的事兒?我對和悅地說:「你要不肯來,回頭你哥問我,我這人又不擅長扯謊,一不小心出去咱倆沒戲,他指不定又上哪兒敲鑼打鼓給你張羅對象去了對吧?」我故意頓了頓,「與其弄得你心煩意的,還不如咱倆慢慢耗著,就權當各自了個飯友呢!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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