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你好,我找運輸隊的王建業。你能讓我進去嗎?”第二造紙廠的廠區大門口,一個人在門衛的窗戶上怯生生的探了個頭。
人面黃枯瘦,臉上有幾塊明顯的青紫,干帶著痕,頭發包在洗得發白的頭巾里。補丁摞補丁的服,顯出了的拮據。但令人意外的是,頭臉和服看起來很干凈,伏在窗沿上的手固然有很厚的繭,指甲卻沒有半點臟污。是個很窮,但很講究的人。
門衛探究的看向眼前的人,這是誰?的臉被誰打了?
這人正是趁人不注意,從竹水大隊溜出來的林秀芬。臉上的狼狽與裳的干凈整潔形了鮮明的對比。本就引人注目的形象,更讓人添了幾分好奇。
此時正是下午3點半,是實行三班倒的造紙廠白班與中班接的正當口,也是坐辦公室的干部們下班前的賢者時間。上班的人腳步匆匆,下班的人卻被林秀芬吸引,停住了步伐。
只要有人駐足,自然能引來更多的人。沒等門衛按流程討要介紹信,門衛已經圍了十好幾個工人,并有人源源不斷的加了圍觀大軍。于是林秀芬故意稍微提高了點聲音,重新問道:“同志,我來找運輸隊的王建業,我能進去嗎?”
門衛道:“沒有介紹信不能進廠區,你可以在門口等。”
林秀芬頓時急了:“我、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出來。我、我……不能等太久。要急著回去的……”
門衛見眼圈說紅就紅,無奈的道:“妹子家,這是規定。”
“真的不能進去嗎?”林秀芬追問。
門衛搖了搖頭,正想勸說兩句,哪知林秀芬不再跟他糾纏,一屁坐在了石階上,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圍觀群眾的興趣頓時高漲,自發打聽起了王建業是誰。一個縣級造紙廠的司機是有數的,運輸隊又是工人們特別羨慕的部門。幾句話功夫,圍觀群眾們就把王建業了出來。
“原來是上個月剛從部隊轉業的啊?”
“高高大大、濃眉大眼的那個?”
“對,就是他。一個月工資50多塊呢。前幾天還聽工會說要給他介紹對象……”
我去?還有這出?林秀芬當即哇的大哭起來。
圍觀群眾們眼睛一亮,敏銳的嗅到了八卦的氣息。于是有人試探著問:“妹子家,你是王建業什麼人呀?”
林秀芬嗚嗚咽咽的答:“我是他老婆。”
嘩!圍觀群眾們瞬間沸騰了!不止為剛才有人提到的工會想介紹對象的事,更是因為林秀芬臉上有明顯的傷。而且,眼睛雪亮的群眾們,很快發現林秀芬補丁摞補丁的裳與骨瘦如柴的形象。
王建業可是軍轉業的司機!人群里知的立刻跟同事們科普:“王建業原先是軍,津52塊錢的那種!你看他老婆!”
“不對啊!軍復員當干部的,他怎麼當工人?”有人提出了質疑。
“你懂個屁。他們那批排長連長好多都是拿士兵退伍證,不算軍復員,但還是有復員費。再說了,當干部有什麼好?干部36塊錢一個月,他當司機56塊呢!”
事先不知的工人們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在普通生產工人只有每個月25塊錢工資的第二造紙廠,月薪56塊的王建業簡直神壕!何況眾所周知,貨車司機是個很有油水的崗位。哪怕他遵紀守法特別講原則絕不挖社會主義墻角,但全省到跑的工作屬,就注定了他每次來回必然會帶上各地的一些特產。而資匱乏的當下,特產基本等于錢!
所以,問題來了,那麼有錢的王建業,他老婆怎麼看起來那麼窮?窮也算了,臉上的傷是什麼況?
人群里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在下班高峰期,又引來了一大波人。直把個小小的門衛圍了個水泄不通。
林秀芬沒有參與工人們之間瘋狂傳播著的新話題,只一個勁兒的哭。哭著哭著,沒系穩的頭巾被風一吹,后腦勺上那塊駭人的跡立刻顯了出來!
站在后的門衛率先罵了句:“草!”
接著站在圍的所有人,都因居高臨下的姿勢,看到了林秀芬的后腦勺。
這……
門衛隸屬于保衛科,也是義務兵退下來的前軍人。他想問林秀芬是不是遇到了打劫的,可再看的裳整齊,剛才還沒忘包著頭巾,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浮上了他的腦海。
工人們的議論聲轟的炸了!
“王建業下手太狠了吧!?”
“真不是男人!”
“快去找婦主任!他這、他這絕對是欠教育了!”
“對!打老婆的腦殼,要打死人的!不能只喊婦主任,必須上報給廠里的領導!”
“我認得江廠長,我去報信!”說畢,這人撒就跑,一溜煙的朝辦公樓飛奔而去。
辦公樓離得很近,廠門口的早引起幾個領導干部的注意。聽到來報信的工人嗶哩吧啦地一頓說,廠長李榮錦連忙對副廠長江順川與婦主任楊艷貞道:“你們兩個去看看。最好把人帶到辦公室里來,圍在廠門口不像話。”
婦主任楊艷貞是個暴脾氣,聽說有人打老婆,臉上登時帶上了明顯的怒意。沒等副廠長江順川說話,先氣沖沖的摔門而去。
“婦聯的楊主任來了!”楊艷貞兇名在外,人群火速讓開了條通道,讓順利的飆到了林秀芬面前。一聲獅吼:“哪個王八蛋敢打老婆!?給我站出來!”
聲音之宏大,刺得圍觀群眾恨不得以手捂耳。心里暗道:完了完了完了,驚了二造第一母老虎,王建業要完啊!
林秀芬著雙目圓瞪、雙手叉腰,一浩然正氣的婦主任,附著在上的嚶嚶怪瞬間掉線,連綿不斷的哭聲頓時卡在了嚨里。別說接著哭,都差點想拍好了!
廠門口突然變得安靜,半晌,人群里有人弱弱的道:“那個……運輸隊的王建業好像出車了好幾天了,還沒回來呢。”
“哎呦,楊主任,你真是個急子。你先弄清楚了事再發飆嘛!”副廠長江順川帶著書匆忙趕來,“王建業同志看著可不像個壞分子,算不準有誤會呢?你說對不?”
楊艷貞立刻看向林秀芬,開門見山的問:“同志,你說,是你丈夫王建業打你了嗎?”說著,拍著脯道,“你大膽說,不要怕,有什麼事,我們婦聯給你做主!”
“是我阿婆娘打的。”林秀芬果斷的道。
剛看哭了半天的眾人不由愣了下,因為之前一直哭,看起來畏畏的。在大家的印象里,這種人一般哭哭啼啼半天說不到重點。非得三催四請連哄帶騙才能從里套出來個大概。哪知道林秀芬一問之下,居然直接開口了。
林秀芬當然不可能搞語還休讓人猜那套,又不是真的嚶嚶怪。一切拉攏的前提,都是順暢的通。原主之所以一直被欺負,很大程度是因為格懦弱不敢表達。別人又不是親媽,自己不說,別人不可能上趕著替出頭。想尋求幫助,自然得有求人的姿態。而清晰明了的說出訴求,是首要條件!
因此,在見到了楊艷貞的一瞬,林秀芬當機立斷的調整了方法。語氣依然哽咽,但口齒異常清晰的道:“我阿婆娘怪我不會生孩子。拿門閂打我,抓著我的頭發往墻上撞。”
周圍的人紛紛表示難以置信,王建業的媽太兇太不講道理了吧?
“讓我上10個工分的工,洗全家的服,劈柴、挑水……”林秀芬拿手背著眼淚,接著道,“可是說,我生不出孩子,不能吃飯,每天只給兩碗米湯……我好……”
一天水米未進的肚子配合的咕嚕了起來,林秀芬的委屈化了實質,“我走了8里路來找他,我……想讓他給我點吃的。”
“我能干活的,能干很多很多活的。”
“只要一天給我一小碗干飯就可以了。”林秀芬可憐的用兩只手比了個小小的圈,“我只要這麼多……米湯真的太了……”
看熱鬧的人聽完林秀芬的描述,一時驚得議論聲都停了!尤其是副廠長江順川,作為分管行政的干部,王建業的家庭況他是有大致了解的。王建業的家庭當然不能說富裕,可他退伍前的津和轉業后的工資,都不可能讓老婆如此瘦骨嶙峋的模樣。
一個蒸的紅薯,遞到了林秀芬面前。遞紅薯的是個正準備去上班的工人,他紅著眼睛道:“吃吧,別客氣,我還有呢。”
確實得兩眼發綠的林秀芬毫不客氣的接過紅薯,連皮都來不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一邊吃,眼淚一邊掉。
21世紀的高薪階層、網絡小說圈有名有姓的小紅作者,真的從來沒被得這麼慘過。越是狼狽,心里越恨。王建業家徒四壁也就算了,趕上窮人家是命。可王建業明明有錢!林秀芬是活生生被死的!
注意力都在林秀芬上的圍觀人群,誰也沒看見他們背后開來了一輛貨車。門口聚集了太多人,堵住了貨車的路。貨車上的司機跳下了車,走到人群外圍,意外的聽見了一陣激烈的抨擊聲。
“不是人!王建業太不是人了!”
“畜牲啊!”
“這是舊社會做派吧?我看要抓起來判刑!”
“不能生就要把人活活死!在我們新中國,簡直駭人聽聞!”
“……”
人群外的男人眉頭皺,正想再往里點,便聽見一個略有些悉的聲帶著明顯的哭腔道:“我也想生的!可我們結婚三年,都沒行過房!我們隊里人說,是他騙婚!”
“領導!你給我個偏方,讓我們行房吧!”
人群外的男人:“???”
“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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