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小時后, 飛機安全落地北城。

　時間尚早，周奚和莫恒青都決定先回公司。考慮從機場到市區還有一段很遠的車程，下飛機后, 莫恒青先去了個洗手間, 誰知一出來就看見周奚和飛機上的那個男人。

　兩人面對面站在, 男人瘦高白皙，帶著一副黑框眼鏡, 看起來斯斯文文的, 此刻正目凝重地著周奚, 闔，不知在說著什麼。

　其實，在剛才的航程中, 莫恒青不時能察覺到來自男人的目，膠水一樣黏在他們的方向，弄得他渾不自在。反觀周奚, 卻像沒事兒人一樣，坐下后戴上降噪耳塞，對著電腦全神貫注地開始辦公。

　無需多猜, 這人肯定和周奚認識, 尤其看男人此刻的模樣和神，怕是淵源頗深。

　該不會是前男友吧？但總部傳來的消息里, 沒提過周總有男朋友啊？難道是初人？或者……

　莫恒青正在胡猜測，忽然發現背對他的周奚已利落地轉過。他慌忙出手機, 低頭作看屏幕狀。

　周奚幾步走到他面前, 不輕不重地說了個“走。”

　莫恒青應好, 克制住旺盛的好奇心, 抓起行李跟在后。

　**

　到公司已是下午。

　莫恒青在辦公室外的走廊遇見章牧之。

　“你怎麼就回來了？”莫恒青吃驚, “你老婆出院了？”

　“昨天已經出院了，現在住月子中心。那邊有月嫂和丈母娘，我也幫不上忙，就早點回來賺錢。”

　“也是，你在那兒礙手礙腳的，指不定還被嫌棄。”莫恒青玩笑完，忽然低嗓子問：“Mia的事你知道了吧？”

　“前幾天就和我匯報過了。”

　莫恒青沖他笑笑，“周總有心栽培，讓好好準備。”

　章牧之表示明白，兩人簡單聊了幾句后，各自朝相反方向走去。

　章牧之是去找周奚，一進門，就聞到濃郁的咖啡香。

　“有事？”周奚問。

　章牧之點頭，直奔主題，“早上我接到季郁彤電話，問我有沒有興趣參投十方科技。"

　話到此，他特意停頓一下，抬眸盯著周奚，“周總，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你怎麼回的？”周奚不答反問。

　“我當然說有興趣。”

　十方科技是一家做短視頻容的服務平臺，雖然現有用戶活躍數不足500萬，但章牧之非常看好它的市場前景。早在半年前，他就開始接創始團隊，提出參與到下一融資中。誰知，獨慧眼的不止他，還有KR的季郁彤。

　“KR和我們給出的條件應該差不多，但是十方創始團隊特別迷信寧延，表明只愿意與他們合作。”章牧之苦笑，“寧延點金圣手的名頭太響，企業方覺著只要能被他投，就能獨角。”

　其實，這個項目是季郁彤的手筆，寧延可能連項目書都沒看過，怎奈他的投資行為已被各方神話，而業外也早就把KR等同于寧神。

　“我聽說他們前幾天已經簽好ST，還是獨家投資，怎麼會莫名其妙得跑來邀約我們呢？”章牧之試探。

　周奚喝了一口咖啡，看向他，“你認為是什麼原因？”

　章牧之子微微往前傾，頗為地問，“咱們是不是和KR聯手了？”

　既然他和季郁彤都看好十方科技這個項目，認定它能賺大錢。那的邀約就相當于把賺錢的機會拱手相送，白白讓他分一杯羹。

　季郁彤和鴻升非親非故，干嘛要做這樣的善事？

　即使菩薩上，要做出這般舍己為人的善舉，也得經老板同意，那寧延為什麼要同意？

　只有一種可能——他們和KR達了某種合作共識。

　而目前，唯一能讓兩家公司達合作的，只有民生那萬億基金。

　果然，周奚默認了他的猜測。

　章牧之瞬時喜上眉梢，“哎呀，之前我最擔心的就是KR，現在不用跟他們搶，還能聯手，這場仗，咱們怕是贏定了。”

　周奚淡淡瞥他一眼。

　章牧之頓覺失言，嘿嘿一笑，“當然，結不結盟，咱們都能贏，有周總在，沒有打不贏的仗。”

　周奚早對他不時冒出的馬屁免疫，把咖啡杯擱在桌上，說：“十方會作為民生資管計劃的重點投資項目，你和季郁彤做好對接，把控好進場的時間點。”

　“沒問題。”章牧之斂起笑，“我等下就和約時間詳聊。不過，價格上，你和寧總有什麼約定嗎？”

　雖然周奚未明示，但章牧之清楚，無論是結盟還是讓渡出十方的份，肯定都是兩位boss的意圖，想必此次古鎮之行大有故事。

　“沒有，你去談。”周奚補充道，“但記得提醒季郁彤，這是寧總承諾的結盟禮。”

　章牧之不由失笑，周總這是要價啊！

　不過，他轉瞬想到另一個問題，“周總，咱們現在和KR聯盟了，那云衍那邊還要不要……”

　周奚自是聽懂他的言又止，卻挑起一邊角問，“要不要什麼？”

　章牧之笑著了鼻子，聽見周奚要笑不笑地反問，“你是在想，要不要放棄跟他們搶云衍，也送KR一份結盟禮？”

　章牧之咽了下嗓子，不響。

　云衍生科技是一家生制藥公司，這幾年發展勢頭十分強勁，是周奚從一回國就在關注的一家企業。

　和鴻升剛想持云衍不同，KR早在十幾年前，云衍啟第一融資時就慧眼識珠，以3000萬金云衍，并在其后每一融資中都沒有缺席，是公司最長久、也是最大的投資人東，持高達22%，在董事會上舉足輕重。

　近年來，進發展穩定期后的云衍資本實力充足，原本短期不會有融資計劃。但是，一個月前，周奚得到消息，云衍的天使投資人因為私人關系有意將手中的權全部出讓。當然，作為第一大投資人，KR早就有意吃進這些份，增加持比例。

　這麼一來，鴻升和KR就又了競爭對手。

　章牧之原本就因為KR在云衍占據先天優勢，對這個項目信心不足，剛才一聽自家與KR已達聯盟，對方還慷慨地送來一個大熱項目，就想反正勝算也不大，要不要干脆做個順水人，這樣雙方面上都好看……

　似是看穿他的心思，周奚不與他講不到最后勝負難分等這些空話，而是輕笑反問，“你覺得KR為什麼會把十方科技給我們？”

　章牧之當然明白，所謂結盟禮絕不因為是盟友深，而是kr清楚，這作最終益最大的是他們，而不是鴻升？”

　KR看似是大方出讓了十方科技的部分權給鴻升，但別忘了，這項目是作為第三期資管計劃的權投資重點，也就是說，最終買走十方科技權的不是鴻升，而是“第三期專項基金”，鴻升不過是基金管理人而已。

　三年期滿，無論賺多賺，都是“基金”賺走了，鴻升無權分紅，只能收取約定好的基金管理傭金；反而是KR，一方面有了公字號基金加持，又免費撿了鴻升這樣一位高效的GP共同完投后管理，這對十方科技的下一融資絕對大有裨益；另一方面，第三期資產計劃功后，鴻升順利拿到角逐萬億LP的場券，做為盟友，自然共紅利。

　一舉多得，橫看豎看，益最大的都是KR。

　KR沒那麼深義重，寧延也不是大善人。

　當然，寧延有算計，周總也不傻。

　單看十方這個項目的確是KR獲利最大，但是于鴻升而言，能突破外資的監管制約，盤公字號基金，這才是最大收益。

　說到底，都是各有所圖、各取所需。

　這兩人打算盤的水平，還真是難分伯仲。

　只是，章牧之有自己的顧慮，“周總，中國人講究禮尚往來……”

　不管KR把十方給他們是打的什麼算盤，明面上別人先敬了他們一分，照理他們也該還一寸。

　尤其雙方尚在合作初期，還待建立信任，實在沒必要為了一個可能本就很小的項目讓雙方面上就劍拔弩張。

　然而，周奚卻說，“最好的禮尚往來就是別拖對方后。”

　話已至此，章牧之不再多言，“我明白了，我會繼續跟進。”

　周奚知道他心里還有想法，但從不覺得下屬必須對馬首是瞻，于是轉開話題，“齊琪找你那個EDA項目怎麼樣？”

　“峰智化？”

　“對。”

　“我給葉悠然在跟進。”說到這里，章牧之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周總，你否決快樂單車，是不是不看好共經濟？”

　周奚睨了他一眼，“你對葉悠然有信心嗎？”

　“有。”

　“那就等著來揭曉答案。”周奚說。

　章牧之一怔，隨即明白了老板的意思，這是為了避免瓜田李下。

　他笑了笑，“行，那這項目我先放放，等的答案。”

　匯報完工作，章牧之起準備告辭，卻被周奚住。

　從旁邊屜里拿出一個紙袋，“這是我和齊琪送給你兒的禮。”

　章牧之瞥了眼外包裝，迅速判斷出里面應該是金飾，正想謝絕，就聽周奚說，“小東西，不值錢，不要啰嗦。”

　客套的話就這麼被堵在邊，章牧之訕笑，“行，那我就替小朋友謝謝兩位阿姨。”

　周奚不以為意地嗯一聲，視線落回電腦上。

　章牧之不再多話，拿起東西，帶上門離開。

　**

　周奚繼續埋首理工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的太一點點落到了天際之下。

　華燈初上，城市被霓虹點亮。

　書輕輕敲門，站在門口提醒，“周總，您晚上要參加外商新春聯誼會，差不多可以出發了。”

　周奚視角移到電腦右下角的數字，頭也不抬地說，“我換件服，讓司機在樓下等我。”

　書應好，帶上門退出去。

　周奚保存好文件，合上電腦，走進辦公室休息間，從柜子里取出一套備用的正裝換上，再稍稍補了一點妝。

　出辦公室時，書見只著一套羊絨西服套裝，連忙住，“周總，天氣預報說今晚有大雪，夜里外面很冷，您最好還是帶件外套。”

　“不用了，都在室。”周奚嫌穿麻煩，再說，這麼冷的天，傻子也不會把會場放在戶外。

　結果，當如期達到酒店，乘坐電梯上樓，跟著工作人員來到被彩燈、鮮花、氣球以及各種裝飾品裝點得奐的空中花園時，覺得自己還是高估了主辦方的智商。

　顯然，和一樣錯誤判斷主辦方邏輯的不在數，因為靠近主樓的門廊下還有不穿著晚禮服的士，大概是實在覺得外面太冷，在里面躲風。

　周奚扣上西服的扣子，環顧全場的同時，快速思量是忍一忍早點離場，還是讓書送外套來？

　目掃過某個位置時，倏地頓住。

　幾乎在同一時刻，也撞進了另一道視線里。

　側頭掃了一眼場口碩大的歡迎牌——熱烈歡迎來自五湖四海的外商朋友們。

　角一點點彎起。

　如此細微的作竟全部落那道視線里，對方亦角微揚，一步步朝走來。

　幾秒后，他站在面前，低眸著帶笑的眼睛，“可以說好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