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華帝君夸了奎木狼婁金狗一句, 斗姆元君淡淡笑了一下,沒有說話,顯見心中主意已定, 自有思量,這斗府正殿忽而便陷了沉寂之中。
半晌之后,青華帝君抱著自家崽崽,嘆息一聲, 慢慢一字一句地道, “事緩從恒, 事急從權;事緩則圓, 事急則(1)。”
仙君說完這頓, 略頓了頓, 才繼續道, “元圣兒還小, 他總會慢慢長大的,神魂也會穩固起來。貧道既然養他一日,便要護他一日,萬不會做那急功近利,毀其前程之事。”
在青華帝君看來, 道祖鴻鈞在大劫之后把自己徒通天拘紫霄宮中,對那位桀驁,脾氣裂護短的上清圣人來說,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只不過這天庭耳目眾多, 圣人之間多有應, 許多話不能明著說, 青華帝君只能這般不是借指, 便是喻地來勸誡開導這位師侄。
仙君正地看著斗姆元君, “君必定能明白在下為長輩的這一番苦心,對吧?”
斗姆元君自然聽懂了,眼中淚閃,卻依舊冷冰冰地道,“未必所有長輩,都似天尊和我師父這般慈和。”
這話,也不知是在說鴻鈞道祖,還是在說太上和元始兩個……
唉。
青華帝君到底寬厚,想了想又勸道,“兒多有家,元圣兒依我,偶爾出去上課、玩耍,半晌見不到,便要來尋我,賴上好一陣才罷。我邊子都知曉,從不曾阻攔。”
仙君語氣溫和,多有安之意,“君也許久未見家中長輩了吧?便去見見,又有誰會攔著呢?”
鴻鈞道祖只說拘著通天教主不許出來,可從來沒說不許旁人去看他!
斗姆元君乃是通天親徒弟,小兒輩探師父師祖,便是道祖合道閉關不肯見,可那紫霄宮大門真就鎖的嚴嚴實實,那般不留面的嗎?
等見著了通天,到底是要鬧個天翻地覆,還是偃旗息鼓靜待時日,便有通天這個上清圣人在前面頂著了,總不必斗姆元君這麼一個小孩子把什麼都扛在肩頭。
聽了這話,斗姆元君如冰似雪的雙眸之中剎那之間迸發出萬道華,只是瞬間卻又熄滅了,沉默了好一會兒,這位君還是搖了搖頭,輕聲道,“還是不去了,師父為我等弟子門人辛苦太久了,我不想再師父一點累……”
如何不想念師父……只是……
當年就是他們這些在劫之人魯莽沖,才害了師父……
此番師父只要坐等就好,他們這些弟子門人,自會前赴后繼,為師父打下一方尊崇安寧的世界!
就算失敗了,也不會再次連累師父他老人家。
……合著你還是個孝順孩子了?青華帝君啞然無語,好半晌心說干脆自己去紫霄宮,見見通天那貨吧。
不要真等他徒弟把天干翻,再引起一場劫難來,那可就晚了。
瞧斗姆元君在靈霄寶殿上的那個態度,找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這兩位做師伯的來勸,肯定是不好用了。
那兩位師兄在這位師侄面前,已然沒什麼面可講。
倒不如直接找最管事的!
仙君心累:他地府之事未平,便又攬一事,怎麼仙為神了,還這麼辛苦?
他必定要把躲懶的通天從紫霄宮中揪出來,他自己去理這些幺蛾子!
青華帝君悠悠地嘆息一聲,平添了許多惆悵,又一字一句慢慢地道,“貧道還是那句話,事緩從恒,事急從權;事緩則圓,事急則。無論想做什麼,行事之前,還是要多加思量才是,仙君神使,牽連甚大,一舉一皆關乎三界安危,總不好輕舉妄。”
斗姆元君這才燦然一笑,點頭道,“天尊說得極對!”竟沒有半點反駁之意。
偏生這般模樣,更青華帝君憂心了:這必定是篤定主意要干一票大的了呀!
斗姆元君卻利落地轉換了話題,面上頗有興致地道,“天庭煩悶,人待得無趣,天尊方從地府歸來,不知那里有什麼趣事可以說來聽聽?”
青華帝君心頭一嘆,心說終于來了。
地府有什麼事,值得這位君如此大張旗鼓地邀約一位天尊上門問詢的?
不過是地藏超度地府亡魂之事罷了。
畢竟地藏每在地府度一亡魂,就相當于為靈山平添一份助力。
斗姆元君心里盤算那麼大的事,怎麼可能放過西方教。
靈山那里,不止有截教三千紅塵客,更有通天座下大弟子多寶,隨侍七仙中的烏云仙等人,尤其還有一個長耳定仙……
前者是亟待解救的舊日同門,后者是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叛徒。
青華帝君想了想,若是自己坐在斗姆元君這個位子之上,都不可能輕易地放下這般深仇大恨。
唉,也罷!
只是青華帝君思量一回,到底還是未曾提起地藏,卻出人意料地開口道,“君是想問靈圣母魂魄去之事吧?”
此話一出,驚得斗姆元君豁然起,撞得前桌案哐啷一聲打翻在地,其上杯盤玉盞跌落一地,嘩愣愣蹦出好遠。
外間兒被驚,急忙在門外道,“君,君如何了?”
斗姆元君雙目赤紅,渾抖,直到兒忍不住又敲了敲門,才啞著聲音道,“無事,不需進來!”
這位君歷經大劫,乃是心強大之人,一句話過后,已經恢復了平靜,一揮袍袖,將一地狼藉卷走,重又跪坐下來,對著青華帝君俯拜了下去,聲道,“師叔,我四妹魂、魂魄如何,還請師叔相告!”
封神一役,截教弟子門人十損其九,道統大傷,但是也各有去,只三妹無當圣母,四妹靈圣母,隨侍七仙中的金箍仙馬遂幾人,蹤跡不見,生死不知。
斗姆元君坐鎮斗府后,心中仍抱著微弱的希:的妹妹和師弟們,依舊還活在這世上某。
只是這點希如微弱的風中燭火,現在青華帝君輕飄飄一句話,就吹滅了其中一只……
當年那個真率直,略有急躁的妹妹,果然已然魂歸地府了……
斗姆元君把許多淚咽回肚子里,滿苦與腥之氣。
青華帝君眼神悲憫,手虛扶,以無形之氣將斗姆元君攙了起來,“好孩子,你坐著,我慢慢與你說。”
斗姆元君慘然一笑,“師叔,方才是我失態了,再不會了,您說罷……”
希破滅的那一剎那,便是是神仙也難免失態,但是亦不允許自己悲傷過久。
青華帝君慨嘆一聲道,“我雖不知靈圣母如何魂歸地府,因何而亡,不過,乃是負造字功德的有道修士,三魂六魄被功德金護住而未散,如今往西牛賀洲通天河轉世投胎去了。上一世乃是萬載靈,強悍,這一世不開,亦是。”
在仙君懷里悄然醒來的獅崽臉上,出和斗姆元君一般無二的了然之。
袁盛倒不是給吵醒的,他家仙君加了隔音罩,那杯盤玉盞落地的聲音傳到他耳朵里,本也靜不大,這崽是睡飽了自己醒來的,之后就貓在自家仙君懷里沒。
只不過這小東西小心眼多得很,生怕自己一覺睡醒,已經給抱回了妙巖宮,睜眼就要給提溜去上課,因此只閉著眼假寐,裝作睡的樣子,其實小耳朵早就豎起來在聽了。
不想便聽到了悉的人和地點!
靈圣母他知道,通天河他更哇!
取經路上,唐和尚食言而,答應了人家又做不到,到了西天忘了幫老黿問如來殼啥時候能掉,回來的時候自是答不出,老黿一翻給揚河里去了。
靈圣母既然投胎到通天河,難不便做了那老黿?
可是截教與靈山有仇,既有這般的前世,老黿如何會問佛祖這個大仇家什麼時候能得本殼?
又或者,老黿本不在意答案,只是要尋個理由,坑那取經師徒一把?
這也是說不準的事兒……
袁盛心里嘀嘀咕咕的,因為知道自己這會兒不是在家,便放心大膽地在仙君懷里睜開眼睛,豎起耳朵聽著。
斗姆元君本來還在傷,卻被這賊頭賊腦狗狗祟祟的小家伙兒給逗樂了。
不崽崽聽這些人心不快的暗沉舊事,君便對門外喚道,“兒進來!”
立時有小子進來,行禮道,“君請吩咐!”
斗姆元君道,“天尊家元圣兒醒了,你們帶他下去,飲些,找些干,挑他喜歡的給他磨磨牙。只是不要喂多了,他來天上還未曾吃過飯食,看傷著脾胃。之后狴犴四個陪他玩耍一會兒!”
都吩咐完了,君才問青華帝君道,“師叔看,可有什麼不妥當的。”
青華帝君哭笑不得,這位師侄,屬實是在斗府當家做主慣了,容不得人有半點言。
仙君搖搖頭,把小獅子抱起來,一,給他醒醒筋骨,聲道,“元圣兒去外面吃點東西,跑一跑,跟哥哥們玩耍一會兒?好不好?”
小獅子哼哼唧唧撒耍賴:他不想走,他還想聽故事呢……
青華帝君就哄崽,“驚蟄哥哥和小滿哥哥也在呢,獅寶不怕,去玩兒吧?”
唉,看起來這八卦是真的聽不了……
袁盛怏怏,蔫頭耷腦地跳下仙君膝頭,跟著子往外走去。
斗姆元君瞧著這小家伙兒幾步路走的,一步三回頭,眼地瞧著青華帝君,要多可憐有多可憐,雖心中傷,卻也給逗笑了。
等元圣兒出了屋門,斗姆元君才與青華帝君道,“元圣兒卻如師叔所說,過于家了!”
青華帝君不以為忤,笑呵呵地道,“畢竟還小,君不也說了,他才將將滿月,等再大些,也就好了~”
君聽了,心中無限悵惘,若是師父在,也是這般有人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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