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時，已然天黑了。

到溫度又升高了，趙闕心裏暗歎，秋老虎還是不好打發，一停下雨，便又作威作福了。

“餘平請你赴宴，說了些何事？”李木槿手裏捧著一本市井小說，看的津津有味，聽見趙闕的腳步聲，開心的抬起頭，問道。

趙闕走過去翻了翻書皮，書名做《小市雜聞》，講的是小攤小販的故事。

“書是哪來的？”他問。

李木槿指了指敲打算盤的趙雅：“姑姑為了不讓我無聊，從書櫃裏好不容易出來的。”

“寫的是青石城攤販嗎？”

“一部分吧，我剛看了幾頁，聽姑姑說，除了青石城，還有南揚州另外幾個繁華的城鎮，寫作者是位窮困潦倒的說書先生，臨死前將草稿給了一家書鋪，書鋪掌櫃覺得，故事平淡裏多有傳奇之，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就令夥計們出版印刷了，但是，向外兜售的時候，識字的讀書人們覺得《小市雜聞》太過低三下四，他們這些份尊貴的讀書人不應該看這種書，銷量不好，姑姑給城的一位書鋪掌櫃夫人，做簪子時，偶然看見，帶回家無聊時翻閱。”

李木槿手指沾了點口水，翻了一頁。

而趙闕待說完關於書的前因後果，把去往餘平府上做客的經過，細說了一遍，吩咐李木槿去告訴在青石城的雲雀，放下手中的事，關注謝葵以及護送年的事。

李木槿吞咽唾沫，不自往裏塞了塊糖，的青被趙雅重新梳理，不知比自己梳理的好多，趙闕嘖嘖稱奇。

“趙將，我們真要手謝之維的案子嗎？您一定要考慮好！”

趙闕笑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謝之維的案子連平度王都折在裏麵了，何況沒了兵權的我了，放心吧，虞王和兵部的幾個老家夥，好好的在朝堂上當不倒翁，我在朝堂上就沒什麽好怕的。”

“話雖如此，虞王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惹惱了端坐皇位上的天子，有的是人，想要虞王死到骨頭渣都不剩。”

“不是還有我嗎？”趙闕又把話說回來，“沒了兵權，西塞那兒，就算是林朝天暫時坐鎮，他們那些人真當我調不西塞軍了？”

上一句是自嘲，這句才是真話。

李木槿翻了翻裏的糖塊，將甜甜的口水，咽下，仔細想想，恍然大悟，豎起大拇指：“趙將！你又在戲耍我！”

“哈哈……這事有趣的很，快快通知到各位雲雀吧。”

“得令！”，抱拳。

趙闕坐在李木槿的位置上，拾起《小市雜聞》，翻到第一頁，文筆普通，頂多有些靈，故事倒是接地氣，一看這位說書先生就對市井了如指掌，一些小攤小販常說的黑話，娓娓道來，讓他都覺得有意思。

“青石城要發生大事了？”趙雅問道。

趙闕沒有直說，換了個話題：“青錦商會的鋪子，您看的如何了？”

契文都在這兒，雲雀將近些日子的收，匯報至趙雅。

趙雅愣了下，低頭撥弄著算珠：“畢竟是青錦商會的鋪子，名聲在這擺著呢，有幾家鋪子不比雅闕珠寶鋪差分毫，可以說是日進鬥金。”

“姑姑過些時間，又得該換名字了。”趙闕說道。

“嗯，曉得了。”

“青石城會發生些意想不到的事，也許傷及到無辜命，姑姑安心，我會讓人把您保護在蘭桂巷的宅院那兒。”

“我會照顧好自己，闕兒你忙你的就是了。”

“明日我想去看看呂院主。”

“七年了，院主曾幫助我們良多，你既然回來了，是應當看他。”

算盤啪啪響，趙雅提起筆，記下數額。

隨著夜幕展開，悶熱稍稍減。

趙闕看了會兒書，走在小院子裏，獨自靜神。

趙雅了他背影一會兒，角勾著幸福的笑，繼續埋頭忙鋪子的賬目。

這些日子，是至為幸福的時了。

而，趙闕捂住角，微微晃了下，迅速恢複正常。

手心裏一灘跡。

八相龍蟒反噬的兇猛，他的真氣竭力鎮。

李木槿推開門，進到院子裏，看到趙闕淒白的臉龐，心裏咯噔了一聲。

趙闕揮揮手。

聽話的點點頭。

“吩咐下去了，雲雀把收買來的人，布在了青石城周圍的通要道。”

“嗯，一有消息，立即報與我。”

“另有一件事水落石出了，花大價錢雇青衫派來殺我們的勢力，為青石城三大商會，當中，李家出力最多。”

與趙闕所想的一致。

他亦是認為，雇青衫派這種三四流江湖門派，隻能是青石城的地頭蛇了，假如是他的大敵，青衫派連給他們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知道了，你在家裏陪姑姑，我去走石街一趟，看看兄弟們。”趙闕道。

李木槿悄聲道：“小心，城多了些不明份的人。”

趙闕嗯了聲。

出了門。

街市並沒有到城暗流湧的影響，依舊熱鬧繁華。

倒是因為下了連綿幾天的雨，又熱了起來，很多百姓走出家門，在街市上玩樂閑逛。

如李木槿說的那樣，街道兩旁小攤販前，多出許多生麵孔，個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有的半點不顧及，背負著刀劍，攜帶兵。

從行人穿而過，趙闕並沒有主知，這些人的武學境界，他是青石城的普通人，走走看看，停在小販旁，詢問所售之的價格，一番討價還價後，苦笑搖頭，覺得小販給出的價格太高了，慢悠悠的走開，希冀小販，他回來，按照他說的價錢，出售東西。

到了走石街，推開祝絡所居住的那家宅第。

住在這裏的雲雀，單膝跪地。

趙闕令他們起，不用多禮。

走進宅第的會客廳，麻麻的靈牌擺滿了此間。

“趙將，這裏有一千二百個靈位，其他兄弟的靈位，在旁邊的屋。”一位雲雀恭敬說道。

話語裏，不乏帶著傷。

趙闕默然不語。

接過香，點燃，後退三步。

兩手中指與食指夾住香桿，大拇指頂著香尾。

平放前，香頭平對一千二百個靈位。

隨即，彎腰，舉香至眉間。

他輕聲念叨：“供養十方三世三寶，供養曆年西塞戰死諸將士，願此香華雲，直達三寶所，懇求大慈悲，施與眾將士樂。”

然後去了另外一間房。

相同的作，一樣的言語。

趙闕深深歎了口氣。

“趙將，眾將士定然已知道，您為他們報仇雪恨了！”

他仰無垠星空，輕聲道：“祈來生，能活在太平。”

默足許久。趙闕方離開宅第。

後的雲雀，齊齊單膝跪地恭送。

夜深了，街市的熱鬧告一段落。

趙闕忽然暗道一聲壞了，他買回家熱乎乎的吃食，放下就與李木槿說事，更是沒吃飯就讓去通知各位雲雀，而他又到了走石街，吃食一定涼了。

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不過，也有八相龍蟒乍然反噬的原因，看似獨在家裏的小院安靜待著，實則在調全真氣鎮四龍四蟒！

街道的兩旁，還有當街擺設桌椅的攤販。

一些人出來逛街累了，坐在桌前，吃碗熱乎乎的吃食，權當做夜宵，舒坦的很。

趙闕看過幾本稗野史一家之言，上麵就有，大夏立國初期，夜市有著嚴格的規定。

後來，一度有文臣上奏，需要按照各地的傳統風俗，對夜市解一些。

太祖或許被上奏的文臣，搞的焦頭爛額，終是鬆了口，允許各地據各自的況，製定相應的治理政策。

這便有了青石城的夜市興盛。

隻是，青石府明文布告，夜市不得超過子時一刻，若是有超過子時一刻的攤販，必定重重責罰。

所以，青石城的夜市最熱鬧的時間，莫過於戌時，之後，亥時，攤販們就得趁早收拾，省得子時一到，府來人，捉了個“人贓俱獲”。

眼下便到了亥時一刻。

青石的雲吞麵，有獨特的口味。

背著紅纓槍的小姑娘，肚子的咕咕，又沒有打尖住店的銀兩，隻好坐在街邊桌椅，拿出僅剩的銅錢，小販數了數，恰好夠兩碗麵。

“吃兩碗？姑娘放心，小的做的雲吞麵，實在地道！”小販憂心的瞅了眼，被小姑娘立在桌邊的紅纓槍，賠笑道。

仰著下，像是在思考人生。

“就吃兩碗吧，有香菜嗎？”

“有的有的。”

“多放點，我喜歡吃香菜。”

“好的，姑娘稍等，馬上就出鍋嘍！”

恰好路過的趙闕覺好笑，紅紅鞋紅纓槍，年紀不大，武學境界高到嚇人的小姑娘，居然窮到這般地步了。

小姑娘扭過頭，衝趙闕做了個鬼臉，臉上塗抹的胭脂可能是便宜貨，眼瞧著刷刷的往下掉。

“盯著姑娘看，是在下衝撞了，為了彌補姑娘，些許銀兩不足掛齒。”趙闕懷中掏出五兩銀子，放在桌麵。

小姑娘哼了聲：“不要！”

“為何？”

“我不認識你。”

“哦，在下做趙闕，敢問姑娘的姓名？”

近距離的打量，有沒有到桃李年華，趙闕不確定，也許在破.瓜之年，說不定。

胭脂遮掩住了相貌，塗抹手法看來相當生疏，有的地方過於厚了，有的地方還沒塗抹到。

並且，給趙闕的氣息，極為的淩厲，如一桿無不破的長槍。

重新看向趙闕，小姑娘握住了比人還高的紅纓槍，“你想死嗎？”

趙闕沒怕，做著雲麵的小販，卻嚇的渾一激靈。

“肯定不想死。”

“那你還打聽我的姓名！”

“在下隻是好奇，年紀輕輕，武學高到嚇人，姑娘必定大有來頭，不知你到這青石城做什麽？”

小姑娘沒有回話，反倒是觀察了一會兒趙闕，鬆開了紅纓槍。

小販比哭還難看的笑著，將出鍋的雲吞麵放在的麵前，小姑娘拿著筷子拉了幾下，噗嗤噗嗤的吸溜起了麵。

趙闕耐心的等著。

吃了快半碗。

抬起頭，指了指自己的對麵凳子。

趙闕坐下。

“你吃嗎？”

“好，晚飯我也沒吃，正好吃一碗。”

小姑娘埋頭吸溜麵，後又把碗裏的麵湯點滴不剩的喝幹淨。

“我請你吃了碗麵，五兩銀子。”

他慢吞吞的吃著，點點頭：“沒問題。”

“我做李子。”

“李子姑娘，很高興見到你。”

“嗯，你對我沒殺意。”李子自顧自的說道。

趙闕端起碗，喝了口麵湯：“自然，我們之間無冤無仇。”

“你很厲害，我的直覺一向很準的。”

“還行，關鍵時候能派的上用場。”

“你比我厲害，真起手，可以殺死我。”

“我不想殺你，隻是好奇你到青石城來做什麽。”

“師父說了，我不能告訴其他人。但是，我在你上不到殺氣，所以，我就告訴你吧。”李子挑了個牙簽，清理著牙齒隙。

趙闕好笑的看著，他還是首次見吃雲吞麵還用得到牙簽的姑娘。

“師父讓我來保護一個人，最差的況是不讓落在壞人的手裏。”李子左右環視一圈，悄悄說道。

“保護誰？”

“不能再與你說了。”

李子姑娘似乎覺得不太飽，讓小販再做兩碗麵，當然是用趙闕給的五兩銀子來買。

趙闕站起，了個懶腰：“如果遇到困難，可以到巷大喊一聲趙闕。”

“你會救我嗎？”

“自然。”

“我們無親無故，你為什麽救我？而且，我沒有錢，長的也不好看。”

趙闕啞然失笑：“當做個朋友，對了，你今年多大？”

“不能與你說。”

“哈哈……下次見，李子姑娘。”

臨走時，趙闕挲了下，又放在桌麵五兩銀子：“請你吃頓好的。”

李子沒客氣，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心暗的想，山下還是好人多。

趙闕回頭複又看了這位，紅紅鞋紅纓槍，腦子好像也不太好使的李子姑娘，要是臉上不塗抹脂的話，他會再給五兩銀子。

這個時節，殘餘著花香，很是清淡，不如春季的新，沒有夏季的濃，卻獨有回味悠長。

不識字的道士，盤坐在巷子暗，拂塵橫放在雙，劍立在，他注視著趙闕從眼前走過，五六丈時，方喊道：“小哥兒算卦不啦？”

趙闕抬手揮了揮：“回家睡覺去。”

“好嘞，好人一生平安嗷！”

“謝了，道長！”

快到家時，看見周歡羊被李木槿、姑姑兩人送出來。

“趙闕，歡羊這丫頭，大晚上的來送甜點，你送回家。”

周歡羊披著月慌忙擺手：“不了不了，謝謝趙姨，我也是晚上沒事，在家裏鼓搗甜點，覺還不錯，就給您送來一些。”

最終，趙闕沒送回家去，暗中讓一位雲雀護送左右。

進了家，趙雅數落他，一點都不關心孩子。

李木槿表無礙，隻是斜挑了眼趙闕。

逗得他哈哈大笑：“說真的，所謂的萬種風，不過是子的眉梢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