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貞來到臥榻前，老人家已經重新躺下了，有些微弱地笑道：“聽到振業你的一些事，果然名不虛傳，敢那樣搶白鄭濤的人也就是你了。”

看來剛才帳外的話，左士良已經聽到了。婉貞有些遲疑：“下不是有意打擾您……”

“沒什麽，老夫我聽著很過癮啊。要是我也有像你這樣的兒就好了……”聲音越來越低，幾乎不聞。

兒？婉貞瞪圓了眼睛，沒聽錯吧？以現在的份，左士良的這句話這個可是很奇怪的法。

梁振業在一旁聽到，笑道：“你老人家怎麽糊塗了？我們這位狀元公可是年郎。”

聽著非常刺耳的辯解，婉貞幹咳了一聲，鎮定道：“不妨事，左帥您趕快好起來，回頭我讓梁振業給您做上門婿。”

“又我什麽？”梁振業不依不饒。

這樣話家常一般，左帥似乎高興了一些，嘿嘿笑道：“他可不行……算了，老夫是看你的相貌和一個老朋友有幾分相似，他就有個乖巧的兒……唉，一時景生，莫要見怪。”

婉貞突然明白，這位左將軍可能是父親的老相識，也許當時年紀記不清了。這樣來也就不奇怪了。老人憑著敏銳的覺無心出的話正中了婉貞的心事。婉貞微笑著握住放在被外那雙蒼老的手，就像對父親一樣的地道：“您好生將養吧，平常這麽朗，一定可以很快好起來，到時候我們就一舉殲敵、班師回朝。”

老人喃喃回答幾句，沒聽清楚。婉貞的注意被別的事吸引了。

忽然在病人邊聞到一奇怪的味道，像是泥潭裏腐朽的青銅，酸臭中帶著一些金屬氣息。這種氣息在人的上聞到很奇怪，即使是年紀大的老人。這是沒有生命、冷的味道。

醫道講究聞問切。難道大夫沒有發現什麽嗎？婉貞抬頭向梁振業問道：“大夫有沒有特別什麽？”

“沒有什麽，也就是注意飲食，好好調養之類的。”

沒有發現嗎？婉貞皺眉思索，這氣息的確很微弱，但也應該能察覺到的。自己多慮了？這是兵營，盔甲兵刃隨可見，老帥的金漆烏龍甲就掛在床前。

梁振業看婉貞低頭思索，不低聲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左帥也抬起褶皺的眼皮，有些疑的看著。

婉貞站起，離開老人的視線，來到桌邊。上麵擺著今早的菜羹，隻了幾口。

梁振業也跟過來。“這是今早左帥的飲食？”婉貞問，邊邊從袖裏出一把巧的銀質刀。

這刀是兒時父親給的，本來嫌這刀華而不實，不想帶著，但師傅場如同江湖，不得不心謹慎。銀可以驗毒。平時有德雲在自己懶得心，今倒是為別人照看一下。

梁振業已經明白，點點頭道：“是，今早就吃了一點，我怎樣勸也不肯再多用了。”婉貞則趁他話，將純銀的刀刃在湯和飯裏輕輕攪拌了幾下。

沒有變化。果然是我多慮了嗎？

老人不察覺，依舊著“不想吃”“吃不下”的話。

婉貞突然想到一個可能，隨即聞了聞刀刃，果然有那種淡淡的森冷之氣，心中有了主意。

回到床前，婉貞不聲，依然溫和笑道：“不多吃可不行，力會變差的。不過軍中的飯食做的未免糙。我有一書，最會做這樣的細點，人又聰明乖巧，不如讓他過來侍候您，我等也算盡孝心。不知元帥一下如何？”

梁振業也道：“有個細心的人照顧，我們也安心。人我見過，您就答應吧。”

左帥想了想，道：“好，如今也隻好憑你們吩咐。”

二人笑道：“我們怎敢？您還是早些康健了，我們就鞍前馬後聽憑調遣。”

“但是，”老帥臉一正，即使在病中，威震三軍的氣勢毫不減，“我這一病，便會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就會發生，你們要警惕，要為自己好好謀劃。振業，特別是你，李大人遇事機敏，你要多向他請教。”

婉貞忙道“不敢”。梁振業笑道：“這就把我給比下去了？罷了，李兄可要多多提攜在下。”

又笑了幾句，婉貞起告辭，梁振業出來送。

看到周圍沒人，梁振業低聲問道：“你覺得是怎麽回事？可查出什麽端倪？”

婉貞道：“現在不敢斷言，但是老元帥心裏都有些明白，提醒我們注意。我想讓德雲過來看看再。”

“好。告訴德雲也要心，對老帥也不要風聲，免得怒。剛才在帳中你做的不聲，這樣很好。”

婉貞點頭：“嗯，這個我理會的。”

***

婉貞回來將原委給德雲，德雲聽了，道：“我的傻姐，您不知道有好幾種毒都是銀試不出來的？還有很多是慢慢進人，在人鬱積起來才開始中毒，這些奇毒可都是銀試不出來的。”

婉貞點頭：“我已經猜到了，正因為如此才向元帥舉薦了你去。這幾日你就不必管我了，在元帥那裏多留意，發現什麽也不要聲張，先回來告訴我。事關重大，要謹言慎行，明白嗎？”

“嗯，姐放心，德雲一定不辱使命。”

此後幾日，德雲便在中帳侍候臥床不起的左士良，飲食、熬藥全都親力親為，每晚上回來向婉貞明況。

“我也覺得是中毒了，老人的指甲現出紅，牙齦也常常出，看來是中毒。您的氣息我也聞到，是什麽毒還不知道，不過我已經在想辦法排毒解毒了。”

“好，帳中原來侍候元帥的是哪幾個？能不能猜到是誰下的手？”婉貞問道。

德雲想了想，答道：“有兩個人，一個是跟隨元帥已有十年的家丁張恒，寡言語的中年人，看不出來怎麽樣；另一個是軍中派的侍衛孫興，二十歲左右，人倒是俏皮，總是拉我話，還搶著幫我做事，如何德雲也不能下定言。”

“可有閑雜人等常去帥帳？”

“這幾日麽，馬賜倒是常常跑過來。”德雲不明就裏。

婉貞心中暗笑，這可不是因為元帥，而是因為你這個還不明白事理的丫頭。上卻：“他不算，其餘的呢？”

“第一副帥來過，看我在盤問了幾句，就再沒來過；後來那個督軍魏雁輝也來過，問候了幾句，不過走的時候，他將在外麵的孫興走。我那時不開，不知道他們去做了什麽。”

“好，我自有主張。你不用管太多，照顧好元帥，別的事留意就好。心有危險。”

德雲答應了。

***

這日，婉貞思量妥當，帶著一隊衛兵直接來到帥帳前。見德雲問道：“元帥何在？張恒和孫興呢？”

德雲答：“元帥剛服過藥正在休息，張恒和孫興在外麵那個帳子裏候著。”

婉貞道：“這樣剛好。不要驚元帥。來人，將張恒、孫興二人拿下！”素手一揮，士兵們立刻行。不一會兒，兩人捆綁著被押到婉貞麵前。

年輕一點的孫興一臉的惶恐，連聲問道：“不知人哪裏做的不是，還請大人明示，的一定改！”

年長的張恒則悶聲不語，隻是在觀察周圍人的臉。

婉貞麵沉似水，冷聲道：“不必費力，等一下到牢裏讓你們個痛快。”隨即吩咐帶走。

還沒走幾步，鄭濤和魏雁輝就走了過來。婉貞心道：耳報不錯啊，來的還真快。

鄭濤道：“且慢。這二人是怎麽回事？”

婉貞沉著答道：“這二人在下治下犯了事，正要去審問。”

魏雁輝道：“這不是左帥邊的人嗎？李大人此舉隻怕會傷了老人家的心，對左帥的病不利啊。莫不是要清君側？”最後一句聲音很輕，又帶著笑，暗示婉貞等人是要趁主帥生病之際嘩變。

還敢倒打一耙？婉貞冷笑道：“督軍大人多慮了。下正是為元帥著想才要懲治這些臣賊子，以儆效尤！”最後一句得鏗鏘有力，帶著堅定、富有威懾的眼神掃向兩人。可以察覺，鄭濤微微抖一下。

婉貞滿意地看到這二人臉都不大好，隨即道：“前幾日，軍需品中大量珍貴的藥材和金銀突然不見了，下懷疑有人監守自盜，命人私下查訪，就在這二人的帳篷中查出了端倪。還有人舉報這二人最近都有些鬼鬼祟祟的，不知是哪一個人作的科，還是兩人都有份。”

“人冤枉阿，人從來沒做過這種事，那些還是第一次見呢。真的不是我做的。”孫興喊道。

婉貞冷眼看著他們，轉向沉默的張恒，“哦？這麽，就是你幹的了。”

張恒昂然道：“大人明鑒，人追隨元帥十年之久，還不至於這樣眼皮子淺！”

婉貞默然道：“要是有什麽特別的原因也難。”

眼看到鄭濤似乎鬆了口氣，婉貞回道：“人證證俱在，下必須查清楚。私盜軍需，陷我大軍於不利境地，這幾乎和叛國投敵同罪。副帥和督軍大人沒異議的話，在下就將人押下去好好審問了。”

鄭濤二人啞口無言，婉貞擺擺手帶走了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