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赤引著藥君進門，正是撞到欒音從門裏出來，赤忙道：“欒音？你怎會在此？帝君他……”

欒音先是對著赤一禮，回道：“帝君已經服下了藥……奴婢告退……”

臨走不免又看了看自己的師父，似有話說。

藥君卻對欒音揚了揚手，道：“為師這邊的事了了，便去看你，你先回吧。”

待欒音走遠，赤才神驚疑地看向藥君，道：“剛剛欒音是不是說，帝君他服了欒音的藥？這……可有不妥？”

藥君也是一臉凝重，隻踏前步屋，沒有說話。

待到兩人見過龍天佑，行過君臣之禮，龍天佑才沉聲道：“赤，你在外麵守著，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可打擾。”

“是！”赤領命退了出去。

藥君這才上前，幫龍天佑把脈。

雖說是侍奉了三代帝王的藥君，但並非一個老者模樣，麵上看還是一個神采熠熠的儒雅中年人。

藥君把了一會兒脈，卻是撚著胡子沒說話，這可不大像平日裏的藥君，連龍天佑都抬眸多看了藥君幾眼。

“如何？”龍天佑催問。

藥君卻不答反問：“帝君覺得如何？”

龍天佑道：“似乎比之前發作時緩和了不，現下口沒有那般悶痛了……”

“可查出這次是何人下毒？”藥君又問。

龍天佑嗤笑一聲，道：“哼，查出又如何？不過是多個替死的冤魂罷了。這次是跟在我邊五年的一個殿宮人……藥也比之前的幾次猛烈許多，發作時，隻覺五髒六腑，劇痛難忍，吐出的汙起初黑中帶紫，再後來便是鮮紅，與一般的鮮無異……我用你給我的解毒丸竟製不住，這才命赤將你尋來……”

“那宮人現在何？”藥君忙問。

龍天佑瞥了他一眼，道：“他們的手段你還不知？自然是事先牙裏藏了毒藥，一旦暴立即咬破毒囊自盡了……”龍天佑的臉因怒氣顯得越發蒼白，拳頭也攥，骨節分明，“我讓赤不必聲張，隻對外說是他打翻了我心的一隻茶碗，畏罪自盡的……”

藥君聽罷微微頷首，“我剛剛進門時遇到了欒音，說你……服下了的藥……”似乎此時才想起這樁事，便與龍天佑求證。

“不錯，當日你為防萬一，在我邊安排了多名藥人為幌，每日煎藥取，卻囑我不可服用他們的藥。今天欒音前來，當麵取，見我不喝，小妮子便氣了……我……我便喝了……”龍天佑說到此，想到欒音當時的反應，以及兩人的“槍舌戰”，語氣竟帶了幾分笑意，恐怕連他自己都未察覺。

“胡鬧！”藥君卻嚴厲地道，“即便是欒音，帝君也不可卸下提防，當知凡事有個萬一，即便你信得過欒音，怎知服下的湯藥裏就沒有詭異？”

龍天佑也知方才自己不顧藥君囑咐，貿然服下欒音的那碗藥，的的確確是冒失衝了，臉上微囧，道：“恩師，教訓的是！”

龍天佑自多病虛弱，一直跟在藥君邊，除了方便藥君為其診治，也跟隨藥君學了不東西。是以私下無旁人在時，龍天佑也會喚藥君一聲恩師。

“哎，好在這次欒音的藥卻是幫了大忙，竟然誤打誤撞就緩解了這毒——卻也隻能暫時緩解而已，要想徹底拔毒，還需待我細細研究，再來為你解毒……在此之前，你便每日服用欒音的藥吧！”藥君這才緩和了語氣道。

忽又想到一事，道：“你說今日欒音是當麵取？”

龍天佑頷首，道：“我猜測可能小妮子是怕麻煩……所以每次是到了主殿才取……”

“這個法子倒是不錯，避免了藥被中途汙染，又方便取送……你且每日定時前來，就這麽當麵取與你吧，這樣也避免有心人再作怪……我也能放心些。”藥君自是從醫者對病人和藥的角度考量出的最佳方案，卻沒有注意到龍天佑臉上的些許變化。

之前見欒音在那細膩如脂玉般的皓腕上劃下口的一刻，龍天佑的心竟也跟著一痛，仿佛那巧如蟬翼的刀片掠過的是他的心，割開的也不僅僅是欒音的。

從小到大，龍天佑邊危機不斷，毒狠辣的手段他見過太多，一顆心早已對生死麻木。可先前見欒音取的一幕，竟有如此，連他自己都覺不可思議。

但這話又不好對藥君說破，藥君的決定自然是為他好，可他不忍心欒音再為取而傷的心思，又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見龍天佑沉默，藥君隻當他是不在意，又道：“我還要去欒音，對再代幾句，帝君這幾日還是多休息，盡量靜養吧。”

“好。”龍天佑應了，藥君便行了禮，退了出去。

為藥人和普通宮婢比起來，還是有很多優越特權的，在這瓊華宮裏，雖然很多時候藥人要聽從掌事宮人、宮婢的管製，但作為天帝的專屬藥人都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相對獨立的起居之所，並不和普通的宮人、宮婢混住一。

欒音因為是後來的，當年瓊華宮裏幾個獨立的院落都已經住滿，連供婢們居住的小偏殿都再騰不出一個相對獨立的地方給住。所以當年掌事的宮人隻好把欒音安排在瓊華宮後花園旁一個小殿暫時住下。

此原是後花園附屬的一個休憩之所，但十多年前，前任天帝退避世，剛滿十五歲的新一任天帝龍天佑登基。

新天帝的寢殿並沒有隨之遷瓊華宮，而是依然保留在他作太子時住的紫微宮，所以瓊華宮這座曆代天帝的寢宮，在這一代天帝執掌天帝城以後，便了昔日的熱鬧。

而欒音住的這後花園平時更是有人來，宮人們也疏於打理，變得十分荒涼頹敗。

當年欒音剛瓊華宮，藥君師父第一次來看時，見了這個居所，眉頭蹙，掉頭便要找掌事的宮人理論。

還是欒音攔下他道：“師父，此偏殿雖然不大，但阿音一個人住足矣，您且看這麵前的大花園，完全可以開辟出來種些藥草花卉，蔬菜瓜果，若師父能和管事們說，允許阿音手打理這花園，那就再好不過……”

師父聽完，看著欒音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麽。

卻是沒過幾日，掌事的宮人便差人送來了許多工和種子。

就這樣，打理這園子了此後三年裏，欒音樂此不疲的營生。不僅欒音自己能吃到應時的果蔬，還可以在求人辦事捎信遞等諸多時候包些果子、時令蔬菜通融關係，簡直一舉多得……

所以欒音在此住下了便沒有再提調換寢殿的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