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昏暗的攤位前，神的占卜師就坐在我的對面。

我知道我應該離開，可是我留了下來。

說，或許我想要的答案，都在這里可以找到。

我想知道的答案，其實不過是一件事而已。

“未來，我可以擁有嗎？”看著占卜師的臉，我出聲問道。

我不知道，此時我的眼神里滿是期待和祈求。曾經對于未來完全放棄的我，卻被木司南的話，被媽媽的話，激得想去奢那本來已經不屬于我的東西。

如果只有我擁有了未來，那麼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因為宮旭的未來被我奪走了，奪走別人未來的人，是沒有資格獲得未來的。

“問問你自己的心。”占卜師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如果你的心告訴你可以有未來，那麼就不要去管其他的，去安心追逐屬于你的未來吧。”

“我不明白。”我不想聽到這種模棱兩可的話，我想要的，只是一個答案，一個確切的、肯定的、斬釘截鐵的答案。

“你說的我不明白。我只想知道，我有資格擁有未來嗎？”我執著地問道。

“每個人都能擁有未來的權利。”說得意味深長，“只要活著就有未來，只要還能睜開雙眼，只要太還會升起，只要地球還在轉，你的未來就一定是存在的。”

“那我是被準許的嗎？”

有人準許我去追逐未來嗎？

得不到答案啊！

這種問題，我反反復復問過自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的心確認過。

但是，沒有答案，沒有答案啊！

“嗯，被準許的。”手按在了我的頭頂，的手很溫暖，和媽媽的手一樣溫暖。

我低下頭，眼前的白紙上落下了兩滴水珠，好一會兒我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謝謝。”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萬分狼狽地跑開。

真丟人啊，夏拾雨，因為一句允許，就激得熱淚盈眶。

可是這個準許，不是宮旭給我的。

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這一刻我無比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沒有人明白，我的心里在上演一場怎樣的暴風雨。

“拾雨！”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卻不想聽。

我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奔跑，我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此時的這張臉。

這張臉，竟然在因為被允許擁有未來時而微笑。

我不想笑，我不想高興，我不可以出喜悅的表。

就算全世界都允許了，只要宮旭不允許，那就是不允許。

“夏拾雨！”

有人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因為慣，我在轉的瞬間，一下子撞進了那個人的懷里。

失控的心跳聲，著我的耳邊傳來，來追我的人，心顯然也并不平靜。

“夏拾雨，你為什麼要跑？”

是木司南的聲音。

我不想聽到這個聲音，這個聲音讓我對未來有所期待，我不喜歡這個聲音，我討厭這個聲音。

我手用力地推開他。

木司南沒有料到我會手，一時間沒有防備，竟然被我推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拔就往前跑，然而我的逃亡沒能繼續，三步之后，有人從我后，抱住了我。

“拾雨。”

低沉的嗓音就響在我耳邊，那聲音里仿佛藏著萬千，沉重得人不忍細聽。

每當他用這樣的聲音呼喚我的名字時，我的心臟就會回應一聲悸。

老天爺，人這一輩子會喜歡上幾個人，又會上幾個人？

我是那種輕浮的生嗎？

決定了要一輩子喜歡一個人，卻在那個人才離開一年半之后，心弦被別的男生撥。

我是……這麼糟糕的生嗎？

“不要抱著我。”我雙膝一，抱著我的木司南，跟著我一同坐在了地上，“你不要抱著我啊！”

“不抱著你，你又會跑掉啊！”他的聲音很輕，卻有著毋庸置疑的堅定。

“那又關你什麼事？”心里堵著一口氣，迫切地想要發泄掉，“木司南，你為什麼要管我？我跑去哪里，和你沒有關系啊！”

“是啊，的確沒有關系。”他的手沒有松開，下也一直擱在我的肩膀上，他說話的聲音引起的震，讓我的心臟都揪了，“但是大晚上的，看著孩子一個人跑掉，我如果不管不顧，就太冷漠了啊！”

“你應該對我冷漠一點的。”這樣，我的心上就不會生出名為希的雜草，我想要除去那雜草，卻始終除不盡。

“夏拾雨。”他說，“為什麼不敢去抓住未來？無論過去發生過什麼，那都已經是無法更改的。活著的人，努力地去抓住每一個新的明天，有什麼不對啊？”

“那是不被允許的。”

只要宮旭不允許，那麼我就沒有資格，住在我心里的宮旭，他對我出憎惡的目。

“其實不允許的，是你自己的心吧？”木司南說，“不想原諒你的，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其他人，是你自己啊！”

是你自己啊！

我猛地怔住了。

正在此時，一朵煙花躥上天際，“砰”的一聲炸開。短暫的明照亮了天空，有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被照得通。

夢里，那張浸泡在海水里的屬于宮旭的臉，慢慢扭曲變形，最后呈現出的，竟然是我自己的臉。

我用充滿憎惡和悔恨的眼神看著自己，住在我心中的，是巨大的愧疚，那愧疚得我不過氣來。

我無法前行，哪里都去不了。

“是啊，是我自己不允許的。”意識到了這一點，我反而輕松了一些。

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倘若我連這份悔恨都沒有，那我還是個人嗎？

“拾雨，為什麼要這麼為難你自己？”木司南有些心疼地說道，“無論發生過什麼，那一定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

“不是的，是我的錯，是我一個人的錯。”我閉上眼睛，盡管我知道后的木司南是看不見我的眼睛的，“全都是我的錯。”

抱著我的那雙手，緩緩地松開了。

我睜開眼睛，就看到他蹲在我的面前，眼神非常認真，還帶著一怒氣。

他似乎生氣了。

“夏拾雨，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人是什麼樣子的嗎？”他的語氣里帶著怒意，“就是你這樣的！將所有事都攬到自己的肩上來。任何事，都不可能百分百是誰的過錯。夏拾雨，你不過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心理安，讓自己看上去很偉大。將全部的責任都攬到自己上，這樣的人，最虛偽！”

我怔怔地看著他，原本混的大腦，因為他的話而變得一片空白。

02

你不過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心理安，讓自己看上去很偉大。將全部的責任都攬到自己的上，這樣的人，最虛偽！

我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四周像是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就連煙花都停止了燃放。

這種安靜，最折磨人心。

木司南說的這些話，我從來沒有想過。

“你們在這里啊！”最終打破這個僵局的，是阮子晴。

像是找了我們很久，見到我們頓時松了一口氣，說道：“我哥哥喊我回去啦，我要走了。司南，你得負責送拾雨回家，不許有毫閃失，否則，唯你是問。”

“我會的。”木司南的聲音聽上去很正常，全然沒有對我說話時的嚴厲。

阮子晴離開之后，木司南在我邊坐下。

我這才發現，剛剛慌之間，我跑到了一座橋上。此時的我坐在橋邊，底下就是緩緩流淌的河水。渾圓的月亮倒映在水里，稀稀拉拉幾朵煙花在空中炸開。

剛剛一腦地燃放了很多煙花，那樣的麗我卻沒有仔細看。

“不要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去承擔。”木司南嘆了一口氣，語氣放緩了些，“拾雨，沒有人是神，每個人都會有疏忽，都會犯錯誤，但那不等于就永遠不能被原諒。”

“可是……”

可是我犯下的過錯，本沒有辦法被原諒啊！

我讓宮旭死掉了啊！

“如果有人說不可以原諒，那讓那個人來找我！”木司南扭頭看向我，他的眼神很堅定，“那些一定要怪你、不肯原諒你的人，我會說服他們的！”

我呆呆地看著他，眼眶發熱，眼淚怎麼都無法停止。

很奇怪，我的緒是這樣激，卻沒有引起任何不適，就像是所有緒，自然而然地找到了發泄的途徑。

原來是這樣嗎？

一直以來，我或許就是在等著某個人對我說這些話。

“所以，拾雨。”他手掉我的眼淚，“你當然是有未來的，為什麼要懷疑這一點呢？”

“嗯，謝謝。”

謝謝你，木司南。

謝謝你讓我對明天充滿了期待。

現在的我，也可以試著去想一想，等到潛水的愿完之后，將來的人生要怎麼走下去。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站起來，朝我遞過來一只手。

我手放了上去，他稍稍用力，將我從冷的水泥地面上拉了起來。他沒有松開我的手，他的手心很暖和，熨帖著我抖不已的心。

這一晚，我們沒有去坐地鐵，他就這麼牽著我，走著將我送到了我家小區樓下。

然而到家之后，我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是怎麼知道我家在哪里的？

雖然平常我們的確是一起在三元街下地鐵，可是那之后我們都是在出站口分道揚鑣。

他明明從來沒有到過我家，為什麼他會知道我家住在哪里？

回來的時候，我本沒有指過路，我是跟著他的腳步往前走的。

我轉，追出去一段路，然而木司南已經不知去向。

我站在原地苦笑了一陣。

就算我追上去又能問什麼呢？

問他為什麼知道我家在這里？

怎麼想，這種問題都很不適合在今晚問起。

我轉朝家里走去。

媽媽還沒有睡覺，坐在客廳里，一邊畫圖一邊等我，見我回來，便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媽媽。”我走過去，輕輕地擁抱了一下，“謝謝你。”

謝謝你耐心陪伴這樣的我，謝謝你始終沒有放棄我。

自私也好，卑鄙也罷，我是真的想要試著去期待明天，因為，還有我的人在等我。

宮旭，每個人的終點都是死亡，請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我遲早會去見你的。

“去休息吧。”媽媽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輕輕地在發間親了一下，就如同時親吻我一般，然后才松開，轉上樓。

我拿了干凈服進浴室，將浴缸放滿水，慢慢坐了進去。

我必須要習慣水，我覺得現在的我，可以去面對一直懼怕的水了。

我閉上眼睛沉水中，溫熱的水從四面八方包裹著我。

我為什麼會害怕水呢？

這是宮旭熱過的水啊，他說起這些的時候，眼睛都像是會發一樣。那天在水族館里，他是那樣明快鮮活。

所以，我為什麼要害怕水？就因為它奪走了宮旭的生命嗎？

可是奪走他生命的，是那個壞掉的呼吸調節。人類自己犯的錯，卻要將一切不是都推給這純凈的水，這樣不對啊！

我耗盡了肺里最后一點空氣，然后才浮上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樣，我都一定要將潛水社創辦起來。潛水是宮旭的夢想，如果他知道我讓更多的人上潛水，那他一定也會很開心的吧！

水里的世界真的很麗，在沒有人到過的水底，瑰麗的世界就藏在那里。那是大自然的寶藏，去看過的人，一定不負此生。

完了潛水的夢想后，我是不是可以考慮木司南說過的話，和他一起去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