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璇渾像被染過，急忙停了馬，翻下去。

周旖錦順勢跟下來，形晃了晃，握著金簪的手明顯被出一道紅痕。因著恐懼，面頰有些紅，渾又因寒冷而微微戰栗。

“備車回宮。”周旖錦吩咐道。

微蹙著眉，攏好有些凌的前襟，抬起頭直視著魏璇的眼睛，又說道：“質子殿下救駕有功，今日之事，本宮便不與你計較。”

“微臣謝娘娘恩德。”魏璇松了一口氣，忙半跪在地上，行禮謝恩。

正準備吩咐備車，一旁魏璇的小廝走上來：“稟質子，異軍已被剿平，捉了十個活口。”

魏璇點點頭，沉聲道：“押大獄，好生看管，明日提審。”

當街遇難，周旖錦不疑：“堂堂皇城，這些人是從哪來的？”

說到這，忽然愣了愣，想起自己樹敵眾多，驚愕道：“莫非——他們要行刺本宮？”

“稟娘娘，這些人是天晟教。”魏璇抱拳，低聲答道：“最近這教派在民間廣為招募，聽說教主是一位神通廣大的仙人，在民間影響極大。如今邊疆亦有戰，他們便借機生，鬧到京城里，皇上派我平叛異軍，無意沖撞了娘娘。”

魏璇垂眸看著地面，眼尾清晰的一點黑痣，襯得那眸子愈發烏黑深邃。

“……原是這樣。”雨漸漸停了，周旖錦沉思片刻，低頭看向半跪在地上的魏璇。

鎧甲上未褪，月掩映間，泛著銀白的微。他鼻梁高，宛如一塊無暇玉，即便渾浴，也著棱角分明的清貴冷俊。

只這一眼，周旖錦忽然有些明白，為何他在宮里的日子這樣落魄，魏景也如此厭棄他。

這樣一張俊如妖魅的臉孔，時時刻刻提醒著旁人，他是玥國的皇子，只不過是屈居人下的質子罷了。

這些年張才人亦不寵，魏景便只將他當一顆要挾玥國的棋子，打發他去做些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只因這樣一副面容出，他便是被整個王朝所拋棄的人。

落水之后，周旖錦也暗中打探過魏璇的底細，魏景平日里只讓他做些無關要的差事，他在宮里又無依無靠，平日里沒被幾個皇子欺辱，甚至得勢的太監都能來他面前肆意耀武揚威。

平叛一事并非什麼輕松的活計，異軍多為百姓組，稍有不慎便落得殘暴名聲，再想到那四皇子一屆庸才，卻還要將哥哥也派去助他立戰功，頓時便有些怨懟。

從前念起夢中之事，也怨魏璇不曾查明真相便賜一條白綾，卻從未想過，他韜養晦走過這一條荊棘叢生之路，要默默忍多折辱，又是何等手段心機，才能步步為營，一將功。

想到這，心里不滿消去了許多，覺得方才因著窘迫對他有些苛責，又怕他懷恨在心，便彌補道：“你也算對本宮有恩，明日本宮差人送些賞賜到你母妃宮里，以示嘉獎。”

一旁的侍從已經抬了擔架將桃紅送過來。周旖錦忙走上去，桃紅的上纏了好幾層紗布，還著，萬幸沒傷到筋骨，只是皮有損，需要好生休養。

周旖錦有些惆悵，前些日子還想著要依仗魏璇這條大，以便日后出宮養老，可方才一時急，卻斥責于他，如今想要貿然施恩，只怕引起他的警惕。

“本宮是知恩圖報之人，今日欠你一個人，日后你有什麼困難，盡可以來找本宮幫忙。”周旖錦聲音不大，亦言盡于此。

魏璇的眼底閃過一詫異，深邃的眸子帶了些不明的意味向，猶如深林里警惕的野，片刻，他垂眸道：“謝娘娘大恩。”

侍從將桃紅抬上馬車，周旖錦離開時，已是子時。

馬車往皇城里駛去，經歷這一遭，也十分疲憊，撐著額頭，緩緩睡去了。

魏璇站起，緩緩將佩刀上的暗紅拭干凈，佇立在那街口許久，腦海里警惕的那弦才慢慢松懈下來。

他默不作聲，著那馬車漸遠漸遠，直到消失不見。

已是深夜，棲宮外卻燈火通明。

周旖錦上有幾小傷，召太醫了藥，又水沐浴。

“娘娘。”門被叩響，是的陪嫁宮柳綠。

柳綠和桃紅一并從周府隨宮，平日里主管外院，打理的井井有條，也是棲宮里人人尊敬的大宮。周旖錦不放心宮里的人，猶豫再三，還是把到了邊。

“桃紅了傷，這幾日你進院服侍本宮。”

這一夜折騰讓十分疲累，浴房里煙霧氤氳，水面上灑了花瓣，散出的幽香。

周旖錦閉上眼，便在這一片溫熱的霧氣中睡去了。

第二天醒來時，已是日上竿頭。

淡紗簾迎風輕，床榻上，周旖錦墨似的長發垂在臉頰邊，周旖錦瞇著眼，慵懶地展了一下腰肢。

柳綠端著水走進來，服侍洗漱：“娘娘，皇上賞賜了許多珍貴件，恐怕一會兒要來棲宮。”

周旖錦點點頭，換好衫，走到窗邊往外看，金銀珠寶和流水一樣的補品送進宮里。

不過半個時辰，魏景果然來了。

他剛下早朝，上還穿著明黃的龍袍。邊疆之事懸而未果，北邊民間又出了蝗災，再加上貴妃當街被異軍所傷，大殿上一群老臣吵的不可開，引得他十分郁悶。

看見周旖錦，他心又冷了幾分，面上卻要扯出些尷尬的笑。

周旖錦正要行李，魏景忙走上前，拉著的手道：“你快好好休息，是朕沒有保護好你。”

魏景說話的時候眼神堅定又溫，哪怕是穿著威嚴的龍袍，也充滿了呵護寵溺。

從前周旖錦每次對上這樣的眼神，都心不能自已，如今看見了，心里卻泛起異樣的難過。

周旖錦低低應了一聲，淺淺咬著。異樣的覺在心里慢慢暈開，一團晦暗不清的緒。

到周旖錦的低落，魏景不免疑：“你這些日子，看起來都悶悶不樂，可是怪朕不來看你？”

魏景登基之后，并不經常后宮，每月只是按慣例會來這一兩回，時常用完膳便走了，經常也不留宿。

“并未，”周旖錦回過神來，隨口道：“皇上日理萬機，臣妾怎敢叨擾，只不過是哥哥要前往邊疆，臣妾心里擔憂罷了。”

聽了這話，魏景表有些僵。

前些日子周旖錦落水，便是為哥哥討公道而致的，如今他又下了這樣的圣旨，于于理屬實有些慚愧。

他既不放心周家勢大，卻又不得已要利用他的權勢。魏景沉了片刻，想著周旖錦平日里雖跋扈，卻對自己深種，左右不過哄哄，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看見魏景猶豫的模樣，周旖錦心里一沉，那回避的眼神進一步又印證了里的猜測。

從前魏景總說，是他驕縱了，讓使小子，滿后宮里沒一個敢在他面前那般爭風吃醋。

可如今，周旖錦才明白，那份獨有的驕縱原是父母親族給的，是他們打拼出一番天地，容許在這腥風雨的后宮獨守著自己的那一份任，而魏景只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想到這，周旖錦心里蔓延出一陣尖銳的刺痛，呼吸一滯，狠狠抑住鼻尖的酸。

魏景或許從來都未真正過自己，可那年時懵懂的，三年的朝夕相，同床共枕，在他心里又算什麼？

二人各懷心事，一時間便沉默下來，只有墻上夜明珠發出微微的幽暗藍。

忽然，門外匆匆跑進來一個小太監，腳步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神不安地在周旖錦上過：“皇上！儲秀宮報，蕭人小產了，像......像是中毒！”

霎時間，魏景的臉沉下去，冷的讓人發寒。

“起駕，去儲秀宮！”他猛地站起來，視線摻了一狐疑，著周旖錦：“淑貴妃，你也一起去。”

一行人到儲秀宮的時候，里面已是作一團。

聽聞皇上駕到，主殿的瑤妃穿著一致宮裝，急急迎出來，目在周旖錦上狠狠碾過去。

魏景一路冷著臉走進偏殿，看見還未收拾好的凌污，床榻上的蕭人滿頭大汗，衫凌，終于忍不住發作：“到底是怎麼回事？”

瑤妃在一旁，急忙發話道：“稟皇上，蕭人一早吃了淑貴妃送來的補品，接著便腹痛難忍，臣妾急召太醫宮，卻沒想到吃下的是極為強勁的落胎藥，孩子......也沒救回來。”

說到這，話里都帶了哭腔，掏出帕子抹假裝眼淚，又狠狠盯著一旁的周旖錦，怒斥道：“貴妃惡毒心腸，宮里誰人不知，平日里忍便罷了，如今卻愈發猖狂，竟連皇嗣都敢謀害！”

聽了這一切，周旖錦愣了好一會。那補品原是在務府時送來補償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送出去，誰知竟害得蕭人小產？

“皇上，臣妾冤枉！”

“你——你為貴妃，做出這等不齒之事，竟還想狡辯！”魏景著佛珠的手都抖。

“你這毒婦！”床榻上憔悴的蕭人聽見周旖錦的聲音，不知為何，竟突然一個猛子跳起來。

面極其蒼白，眼底泛著不正常的紅，神智混，直直沖著周旖錦撲過來，：“毒婦！你還我孩子！你還我！”

蕭人揚起手便要打，周旖錦眼疾手快，側避過了。

用了十力氣，撲了個空，倒在地上，面猙獰，上染著污，活像是惡鬼一般。

“我要殺了你！”蕭人撐著站起，又要打過來，力氣之兇猛，幾乎令人難以讓人相信才剛落了孩子。

“夠了！”一旁的魏景終于忍不住，厲聲道：“宮闕之，打打殺殺，何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