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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首輔府,雨勢驟停,青藍的天際漫過來,已是昏沉一片。
音音車上小憩了一會,又因放下了一樁心事,到晚間,竟也恢復了神。
后院里已燃起了燈火,煌煌一片。
羌蕪候在廊下,見人平安歸來,才安了心。
驅步上前,詢問了句:“姑娘,抱廈里擺了飯,可要去用?”
音音沒答話,只抬手了單薄的衫,道:“這府上春日衫規制這樣薄的嗎?站在風口上冷不冷?”頓了頓又囑咐:“往后勿需在廊下候著。”
羌蕪愣在了當下,自小兒便被賣為奴,還沒人問一句冷不冷,如今驟然被問起,竟手足無措到不知如何答了。
這個小姑娘,自打進了府,便弱弱的,見了誰都平和的笑,從來沒說句重話,可自有子溫的力量,讓人無法不喜歡。
半晌,羌蕪也只垂下頭,低低“噯”了一聲,轉將人往抱廈引。
今日回了城,江陳自去理公務,只音音單獨歸了首輔府,用過飯,便在室翻起閑書。
這幾日,住在這后院,江陳從未留宿過,多是住在前院書房,是以,自是以為這人今日同樣不會過來,正打算早早歇下,卻見鮫綃簾賬輕響,邁近來拔清雋的男子。
音音看清來人后,匆忙站起來,行過禮,竟一時無話可說。
他二人似乎從未好好說過話,除了那檔子事,似乎也從未靠近過,如今獨一室,不免覺得局促。
江陳卻只微揚了下眉尾,將手中文書往桌案上一放,又翻看起來。
他坐在書案后,飛揚的眉眼里著沉穩的篤定,看文書的間隙,抬眸瞧了眼燈下獨坐的小姑娘,那燈下的人察覺到他的目,瓷白的面上便染了些微紅暈。
他見了那紅暈,忽而起了戲謔的心思,微翹了角,并不將目挪開,果然便見小姑娘臉頰上的薄紅,一點點蔓延到了脖頸,昏黃的燭一照,明的亮眼。
音音只覺那目沉沉,落在上,帶了灼熱的溫度,讓有些微的手足無措。在這難挨的靜寂里,聽見江陳清朗的嗓音,道:“過來。”
音音曉得,他這是要安置,便走過去,打算伺候他更。只手剛到他實的腰,卻被摁住腕子一拉,撞進了男子溫熱的懷。
手所及,皆是他結實的腰腹,那點子薄紅不由又加深了幾分。
在這慌張中,聽見他輕笑一聲,出些不正經的輕佻:“沈音音,你沒過嗎?這般害?”
音音抬頭,便見了他慵懶的笑,不知為何,他竟在那雙素來冷清的眼里覺出些溫。許是今日他護著自己,還給帶了順和齋的酪,上豎起的防備嘩啦一下,裂開個口子,出里的軀。
又或許是今夜的月太、他眼里的太溫,讓獨自走了許久的音音,忽而想停下來歇那麼一瞬。
面上不自覺泛出和的,著睫去解他腰間的玉帶,手背一涼,到了他隨佩戴的玉佩,便順手摘了下來,拿在手中。
只還未握,男子修長有力的手忽而過來,劈手奪了過去,力道不輕,讓音音跟著一趔趄,跌在了沁涼的地面上。
抬起眼,便見江陳方才眼里那點子頃刻散了去,又是莫測的疏離,不悅道:“江家的玉,不可。”
音音恍然明白過來,世家大族,都有傳下來傍的玉佩,這玉不離,往后是要贈給自己的妻,婚前,也斷不會拿給侍妾把玩,以示對正妻的尊重。
理智瞬間回攏,有些鄙棄方才的自己,竟是忘了自己的位置。
心里明白的很,江陳這人,清冷疏離的外表下,其實有幾分桀驁的不羈,在無關痛的小事上,愿意縱幾分,也好給自己尋個放縱的口子。可真要及到他在乎的,比方這塊玉,比方江家,比方他未來的妻,那是絕際不許的。他只希做個乖巧的外室,討他歡心。
音音當即擺正了自己的份,站起,垂頭答了句:“是我疏忽了,往后不會。”
江陳方才,只道近來對偏寵了幾分,小姑娘一時忘了分寸,是拿了這玉來試探他。此刻見規矩又乖巧,面上的清冷不由散了些許,只也再無方才的旖旎心思,淡淡道了句:“早些歇了吧”,便抬腳出了門。
音音夜里睡的不踏實,一直對那一刻卸下心防的自己耿耿于懷,第二日醒來時,便有些晚了。
外面明晃晃的太照進來,讓有片刻的懊惱,瞧見羌蕪掀簾進來,不由出聲問了句:“大人可是走了?”
羌蕪角含了笑,想起今早大人上朝前過來更,本指沈姑娘伺候,偏這位卻睡的香,老大靜也醒不來。他們大人站在室,猶豫了片刻,終是未喚醒,只那張慣常喜怒不辨的臉上,現了微妙神,讓羌蕪不莞爾。
上前打起床幃,剛要伺候小姑娘更,忽聽門簾輕,不冷不熱的婦人聲音響起:“沈姑娘可在?”
老婦人邊的張嬤嬤走了進來,也不通報,直著脖頸,頗有子倚老賣老的態勢。
張嬤嬤瞧見榻上的人著中,睡眼惺忪,臉上的那點子笑意便有些維持不住,開口便道:“沈姑娘如今在國公爺邊伺候,比不得先前的份,睡到這個點,怕是不妥當。”
音音尚迷糊,可瞧著這嬤嬤的氣勢,便知必是國公府上有頭臉的,立時披而起,抬起臉,瞧了眼羌蕪。
羌蕪便一避替理衫,一避附耳低語:“姑娘,這是老夫人邊的張嬤嬤。”
音音低低嗯了聲,淺笑著行了一禮,道:“嬤嬤勿怪,昨日實在累,今個便沒能起來,也不知老夫人要遣人來,未能遠迎,實是失了禮數,還嬤嬤贖罪則個。”
張嬤嬤倒是愣了一瞬,沒想到當年那高高在上的世家,如今淪落個上不得臺面的外室,也能進退得度,毫不見自艾自憐,異或放不下的段。
只小姑娘雖言語恭謙,卻也是不卑不,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氣度,雖沒有架子,卻也分毫沒有卑賤。
袖著手,將小姑娘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又瞧了眼略顯凌的床鋪,對著門外喊了聲:“紅堇,送進來吧。”
有小丫頭端進來一晚黑乎乎的湯,放在炕桌上,躬退了。
“姑娘,有幾句話老夫人讓我帶過來,你且聽一聽。”
將那藥碗往前送了送,斂起眉眼,端的有幾分唬人的威勢:“不管姑娘以前份如何,現下畢竟是罪臣之后,我們國公爺愿意給你片瓦遮,已是仁慈。這外室也比不得家里的侍妾們,是見不得的,若是生下孩子,更是人人可欺的外室子,是以這避子湯不能斷。姑娘也甭耍小心思,我們國公府,是絕不允許弄出庶長子來的,若是懷了,便要子母俱除。”
張嬤嬤話落了,端起藥碗,親送到音音面前,又道:“今日這份,姑娘自己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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