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中校門外的食街,夜間有不訓練結束的育生過來吃宵夜。

一整條街熱熱鬧鬧，燈火通明。

周擒回家洗了澡、換了幹淨服，溜達到朋友們常去的那家王媽小炒大排檔。

大排檔位於食街盡頭的正中間位置,幾塊斑駁的塑料布搭起來的天棚,生意倒還不錯,幾小木桌都坐滿了院的學生。

年們大快朵頤地吃吃喝喝聊著天，唾沫橫飛。

明瀟和李訣他們拚了四張方形小桌，勉勉強強圍了一個大桌。

人高馬大的男孩們曲著,憋屈地坐在小椅子上，但這毫不會影響他們愉快的心，點了滿滿一大桌宵夜——

回鍋、炒螺螄、藿香烤魚、幹鍋兔……

周擒帶著一寒夜的冷氣，進了明瀟和李訣中間,在小椅子上坐了下來。

“擒哥，還沒吃晚飯吧。”對麵的籃球隊長莫子強給他遞來了碗筷：“看把孩子給的…都瘦了一圈了，裏麵他們沒給你飯吃啊？”

“給了，沒給夠。”

“難怪呢,擒哥這基礎代謝，那不是一般人的飯量。”

周擒的確是瘦了,側臉的線條分明，頭發也剪了板寸，越發顯得氣,著一子勁兒。

李訣拿著北冰洋飲料,站起,慨地說：“這次擒哥能出來,真的多虧了瀟姐和那個乖…”

明瀟瞪了他一眼。

“呸！多虧了瀟姐，幫著到跑啊，還仿擒哥的字……要不怎麽說,人最了解人的心思呢。這不，分分鍾就讓那人防破了。”

“飲料都能讓你狗裏吐出醉話，別把這功勞往我一個人上攬。”明瀟生怕他上風，說出不該說的話，於是道：“都是大家的齊心協力！”

“不敢不敢！還是瀟姐厲害，這缺德功勞，您就領了吧，哈哈哈，沒人跟你搶。”

明瀟翻了個白眼，道：“不過要說缺德，咱們比不上宋清語那的，把這麽大一黑鍋扣周擒頭上。咱們這什麽，用魔法打敗魔法！”

“沒錯！”男生們站起，相互了杯：“來，幹了！”

“幹幹幹！”

因為訓練的緣故，大家都不能喝酒，飲料也要喝，所以也都是上熱鬧，喝一口便算應了景。

周擒卻真的拎了杯啤酒走過來，倒在了杯子裏，滿滿一杯，對明瀟道：“姐，這次…謝了。”

明瀟知道周擒是真的激，他是重重義的人，滴水之恩，大概也會記一輩子。

拿起了北冰洋飲料瓶，開玩笑道：“行啊，你真要謝謝我，以後就免費給我幹活唄。”

“這話說的…”

周擒角揚了起來，出一個很淺的酒窩，冷峻中顯出幾分乖覺：“以後我給你賣命。”

“得了吧。”明瀟用玻璃瓶了他的酒杯：“你的命，要賣也不是賣給我啊。”

這條命真要算，得算在夏桑上吧。

為了仿他的字，掛了好幾晚的黑眼圈呢！

而且也是費盡心機，完了最後那一波絕地逆轉。

明瀟真是迫不及待想把事說出來，讓周擒知道，但幾次話都到邊了，想到自己答應過夏桑不說，隻得咽了回去。

“你剛剛回家，叔叔還好吧，他也是擔心壞了，白天跑律師事務所，晚上找親朋好友打聽你的消息，可憐天下父母心…”

周擒沒什麽表，隻是漆黑的眸子裏劃過一不忍，轉瞬即逝。

他又給自己倒了杯酒，說道：“他在裏麵吃過苦，有影了，不想我也步他的後塵。不過，這事…算我倒黴。”

“那可不。”明瀟了他繃的臉頰：“誰讓你生了張’紅’。”

“那也該我’禍水’別人。”

“你倒是給人家這個機會啊。”明瀟笑著說：“我勸你，找個命格的朋友，正經談場，收了你這一路的桃花債，省得再招惹禍端。”

“人家給我收禍端，我這一窮二白，也沒東西回報人家。”

李訣湊過來，掐了一把周擒邦邦的腰，壞笑道：“擒哥這腰力，不就是對朋友最好的回報嗎？”

周擒反手一握，李訣的手便被他挾住，疼得嗷嗷直求饒：“錯了錯了！哎！瀟姐！幫我說說！”

明瀟嫌棄地說：“讓你開黃腔。”

周擒放開了他，出了一直關機的手機，這會兒還有百分之四十的電量。

他登錄微信，有不消息冒出來，多是球隊的朋友發來的問候消息，還有教練表示關切和鼓勵的信息。

周擒回了教練的信息，然後下拉消息框一直到最後，找到了那個灰白的小貓頭像。

對話欄空，一條消息都沒有發給他。

那晚他被警察帶上車的時候，遠遠地和夏桑有過一眼對視。

孩抱著籃球站在人群中，傻了吧唧張著，怔怔著他。

後來在裏麵，周擒什麽都不怕，一坦然，但……

的眼神一直沉甸甸地在周擒心頭。

會怎麽想。

大概率會把他當徹頭徹尾的流氓吧。

周擒點進了對話框，快速編輯了一條消息——

“出來了，我沒有做那些事，清白的。”

編輯完之後，又覺得自己像個傻x，立刻刪除了這些信息。

他喝完了杯子裏剩餘的啤酒，然後將杯子倒扣在了桌上，對眾人道：“有點累，回去休息了。”

“好的，擒哥拜拜。”

“好好休息吧！”

周擒退出了和夏桑聊天的對話框，熄滅了手機屏幕，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的街巷中。

怎麽還真實地犯起蠢了？

火車站附近老舊的胡同巷兒，空氣中永遠帶著無法風幹的和木頭發黴的氣息。

周擒踩著凹凸不平的石子路麵，回到了家。

大黑狗等在門口，老遠便衝他搖起了尾，雖然被拴著，卻也迫不及地迎向他。

周順平在客廳裏看電視，見兒子進門，問道：“和朋友出去吃飯，怎麽不多玩一會兒，這些日子，他們可幫你跑了不路，你得多謝謝他們。”

周擒順手了門口的黑狗，說道：“他們不需要我口頭上的謝。”

周順平便不再多說什麽，讓他洗了澡好好休息。

周擒回了房間，順手拉開了外套拉鏈，將服隨意掛門口鉤子上。

路過老舊的木製櫃，他掃了眼木製櫃自帶的鏡子。

鏡子裏的他，背心著麥的皮，出了實的手臂，線條流暢。

不知道為什麽，夏桑纖瘦的影又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風著淡青的擺，出若若現的，細又直，似乎他一隻手掌就能握住…

周擒結滾了滾，立刻將視線離了鏡子，住了心裏翻騰起來的燥，回拿起搪瓷杯，喝了口水。

便在這時，他看到書桌上攤開的書本，微微皺了皺眉，將練習本翻回之前的頁碼。

顯然，被人過了。

他轉頭，視線掃到了書櫃上，乍眼一看，排排的書籍似乎沒什麽變化，但周擒還是一眼見第三格的那一遝獎狀紙。

這玩意兒沒什麽用，又懶得扔，他之前堆放得相當隨意，而現在，倒是四角對齊地擺放著。

視線再一轉，牆掛鉤上的羽葉項鏈，直接消失無蹤。

“……”

周擒出門，衝副食店外間的周順平喊了聲：“爸，誰進我房間了？”

周順平一邊招呼顧客，一遍說道：“沒人進啊。”

“我東西丟了。”

“丟啥了？”

“一鏈子，還丟了一本兒。”

周順平恍然想起：“啊是，上次小明帶了一姑娘來，拿了些東西走，都給我看過，是一本子，還有你那難看的鏈子，也讓拿走了。”

周擒皺眉：“姑娘？”

“是啊，說是你朋友嘛。”

“長什麽樣？”

周順平籌措了很久的語言，平乏的詞匯也隻出三個字來——

“乖得很。”

周擒走到院子裏，看著街巷闌珊的燈，沉思片刻，角忽然提了起來，輕笑出聲。

他一直沒想明白，明瀟是怎麽把宋清語騙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跑警局來給他洗白。

那位姐…勇猛有餘，智謀不足。

哪有這天大的本事。

他寧可相信小胳膊小練就了一武藝、都不相信能把他的字仿得跟他親手所寫毫無差異。

那張便利，連周擒瞧了半晌，都沒辨認出是仿的。

現在一切都明了了。

這背後…敢還有位做了好使不留名、或者不敢留名的“活雷鋒”呢。

邊的大黑狗，不住地衝周擒搖尾。

借著黯淡的燈，周擒出了手機，給大黑狗拍了張照。

大黑狗因為太黑了，手機像素也很低，在照片裏幾乎和夜融為一，

他想了想，自己也了鏡，攬著大黑狗拍了生平的第一張自拍。

鏡頭畫麵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

他和大黑狗都在幽黯深邃的夜裏，他比了個剪刀手的“耶”——

“來，黑子，笑一個。”

“嗷嗚。”

拍完之後，他用這張黑漆麻烏的照片，發了條朋友圈，配了文字——

“沒事了，謝謝。”

這張照片發出去的時候，選擇了【隻對某人可見】的選項，然後從好友欄裏選擇了那個灰小貓頭像。

五分鍾，十分鍾，二十分鍾…

他朋友圈安安靜靜。

周擒去衛生間洗澡，洗澡的時候清醒了過來，覺自己好像又在幹蠢事兒。

他關掉花灑，扯了浴巾拭著頭發，匆忙出來準備刪掉那條做作的狀態。

便在這時，朋友圈那一欄出現了一個殷紅的圓圈——1。

他的心猛地了一下，點了進去，灰小貓頭像出現在了消息提示欄中。

夏桑給他點了個讚。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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