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彪見他們夫妻口吻一致,眼看人不,氣得甩出撒手鐧。
“不賣?!不賣就還錢!現在就還!今天就得還!”
劉英微,哽咽哀求:“他叔,昨天新人剛進門,阿源也還沒去城裏開工,家裏……實在湊不出錢來還,你就寬恕一陣子吧。”
“不行!”程彪的老婆一邊吐著瓜子殼,一邊嘰嘰喳喳衝出來,道:“你家兒媳婦不是城裏來的大小姐嗎?你們家攀上高枝了,怎麽會沒錢?!別盡找借口!”
彪嬸嗓門又尖又大,嚷嚷:“不賣地就立馬還錢!不還我們就上村委會解決去!欠錢不還,還有王法不?!”
劉英愧不已,上前低聲:“他嬸,小聲些……街坊鄰居都出來了……”
鄉下地方安靜得很,哪家那戶大聲點兒,立馬傳得老遠。這不,鄰裏鄰居都跑出來看熱鬧了。
彪嬸橫眉豎眼瞪,叉腰尖聲:“我就偏偏大聲了!讓村子裏的人都通通知道你們欠錢不還!”
劉英被嚇唬得腳下一個踉蹌,老實人一個勁兒掉淚水。
程天源冷沉著臉,拳頭得邦邦,正想要發作——薛淩抱住他的胳膊,將他扯了回來。
下一刻,快步上前扶住劉英,對著彪嬸大喝:“誰說我們不還的?!我們還沒商量怎麽去取錢,就差個一會兒工夫,就瞎嚷嚷個不停!誰不知道鄉下地方就靠地裏種莊稼過日子,虧你們還是天源的堂叔和堂嬸!竟我們家賣地!”
薛淩走了開去,吆喝喊:“村裏的各位大叔大嬸,鄉裏鄉親們,你們都來評一評理!我和源哥哥才剛結婚,堂叔堂嬸就上門討債,著我們家賣地!你們說,有這樣過分的本家人嗎?”
程彪以前是個好吃懶做的二流子,老婆蠻不講理,整天占村裏人便宜,大家早就看不順眼了。
大夥兒早些時候都剛從薛淩手裏吃到城裏的甜甜好吃喜糖,對這個新嫂子印象好得很,連忙七八舌附和,罵程彪夫妻太過分。
“人家辦喜事呢!你們就怎麽做——忒過分!”
“又是本村又是本家,哪能著賣地的!天源家除了那些地和這兩土胚房,也沒啥值錢的。你把地要了去,讓他們以後沒莊稼吃啥?!”
“是啊!忒沒人!”
薛淩這麽一喊,村裏人你一句我一句,把程彪夫妻罵得個狗淋頭。
這時,薛淩拉了拉程天源,低聲:“你扶好咱媽!”
場麵哄哄,程天源順勢扶住老母親的胳膊,見一溜煙跑回新房去,還“砰!”地一聲將門甩上了。
他眉頭皺起——這是害怕了?!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領頭,他的新婚妻子卻自己飛了。
程彪畢竟是天生麵子的男人,見鄉裏鄉村指著自己罵,窘迫又尷尬,躲到他胖乎乎的老婆後去了。
彪嬸臉紅脖子,打算破罐子破摔,尖聲:“關你們屁事!今天反正就要他家還錢,還不起錢就地來賠!足足兩百塊!你們有誰幫他們家還啊?還啊?”
八十年代初,像程家村這樣的鄉下小地方,十塊和五塊就是大鈔票,誰家有一張一百塊的,就能算半個大富翁。
幫忙說話做得到,幫忙還錢肯定不行。
彪嬸的話剛下,全場噤聲了,一個個埋下腦袋,還有甚者往後退了好幾步。
兩百塊——那可是一筆很大的錢!
彪嬸得意極了,晃著雙層下,橫眉豎眼道:“怎麽?有本事就還啊?沒本事唧吧什麽!滾!”
接著,髒兮兮的胖手往程天源母子麵前去,吆喝:“快還!立刻還!”
程天源牙齒咬得的,仍冷靜開口:“五天!鄉親們為我程天源做個證,五天後我一定能還上。”
彪嬸冷笑得意搖頭,尖:“不行!今天就得還!”
“哪有這樣的……人家這不剛娶媳婦嗎?家裏肯定缺錢。”
“阿源一向是個說話準的!都說五天能還,怎麽還這樣著啊!”
“總得給點兒時間湊錢吧。這樣太過分了!”
幾個年長的鄉親膽子偏大些,低聲勸起來。
劉英著淚水,紅著眼睛哀求:“他嬸……阿源說五天就五天吧。算我求你了!”
上前,作勢要跪下——
“媽!”程天源慌忙要攙扶,不料一個影迅速鑽進來,快他一步,將劉英拽了起來。
竟是薛淩!
高昂起頭,板筆直,大聲:“不用等五天了,這裏是嶄新的兩百塊,還你們!”
眾人都懵住了!
程彪和彪嬸連忙搶著奪過,著那嶄新亮澤的兩張紙幣,都一臉不敢置信。
薛淩揚聲:“借條呢?快拿出來!”
彪嬸暗自吞口水,從程彪的口袋裏出借條,訕訕遞了出來。
薛淩接過,看了一眼,遞給後麵的程天源。
“大叔大嬸們今個兒幫忙做個見證,程彪家借我們家的錢都已經全部還。如果他們以後敢再找我家麻煩,那就甭怪我們不客氣!”
彪嬸瞪,沒好氣嘲諷:“本家人竟要不客氣了!”
薛淩大聲喝道:“你們算哪門子的本家人啊!趁人家新婚你們上門討債,還著我們家賤賣土地!有你們這樣的本家人嗎?!”
“就是就是!忒過分!”
“天欺負人!”
一旁的鄉親七八舌數落起來,彪嬸隻好訕訕不敢再開口。
程彪挲著那亮澤筆直的紙幣,忍不住嘀咕:“哪裏來的錢?太新了吧?會不會假的?”
薛淩揚聲:“睜大狗眼看清楚!這是我爸特意從中央銀行取來的首發紙幣,特意慶祝我和源哥哥新婚大喜的!敢胡說八道誣陷是假的,咱現在就去派出所說說理去!”
程彪以前是個混混,一聽到“派出所”三個字就嚇得,連忙拉住老婆,灰溜溜跑了。
鄉親們見熱鬧沒得看了,也都先後散了。
薛淩很是客氣,一手提一大袋瓜子,一把又一把往他們的手裏送。
“多謝大叔大嬸!有空常來我家喝茶啊!謝謝!謝謝!”
……
程母回了家後,立刻拉著薛淩激問:“淩淩,你哪兒來那麽多錢?”
薛淩笑答:“我爸給我的嫁妝。”
薛父自化廠倒閉後,帶著妻回了老家帝都。後來跟人合夥做生意,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紅火。
他一直激程父救了他一命,所以程天源去帝都提前,他一口就應下了。
老兩口隻有薛淩一個兒,疼得不得了,知道婚事匆促委屈了,給備了好幾箱盛的嫁妝,還有兩千塊錢。
在花錢仍是一兩的時代,這可是好大一筆錢!
不過,沒說實話,隻說這兩百塊是自家老爸給的。
程母歡天喜地般跑進屋,跟老伴兒說著親家多好多好,兒媳婦多乖多乖,連嫁妝都舍得拿出來。
程天源看著薛淩的眸多了一份激,低聲:“謝謝……這錢我以後會還你的。”
本以為見躲開,誰知竟是去拿錢來為他解圍——他很激。
薛淩巧笑嫣兮,見四下沒人,故意調皮撥他。
“可以不用還,以相許唄!”
程天源朗的俊臉約浮上紅暈,尷尬轉大步邁開,背影有些狼狽。
薛淩在後方嘻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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