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劍柄，骨節錚錚，瞪住他道：“天帝大人！您可還記得十四萬年前天盤逆轉、銀河星隕這大劫？！”

天帝廣袖一揮，厲道：“你與聶宿二人殉劫之事，寡人記得！是以今日才派遣仙前去銀河深裏祭奠。”

“天帝大人您既然記得我同聶宿二人殉劫，便該也清楚當年這兩場大劫當頭，諸位仙聊是如何爭先恐後挖墳造墓而無所作為。如今四海八荒承平日久，天帝便忘了當初那吞天噬地的劫難，若不是聶宿，若不是長訣，您現在哪裏來的六界尊位。到現在，聶宿神尊未能複活，各位竟然毫不在意，依然在此賞鶯歌燕舞、聽竹鼎盛！”

天帝怒目圓睜，起拂袖，以袖風揮了我一掌：“寡人念你擔著上古神尊之位，敬重於你，你卻拿劍質問寡人。為天道鞠躬盡瘁本就是他的責任，仙途滾滾自上古伊始到今日，羽化仙逝的尊神不勝枚舉，難道寡人要全部記掛著不？！太乙昆侖鏡顯示聶宿神尊早已灰飛煙滅，任憑你今日如何胡鬧他也不能起死回生了！”

怒火燒得我肺腑劇痛，我攥劍柄踏風而上，諸神見勢不妙，紛紛攔在天帝麵前。我揮劍格開阻擋我的一幫神仙，大殿之上登時鮮四濺。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聶宿他沒有活過來，那我還在這神界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諸神見我這癲狂嗜的模樣，紛紛大喊護駕。

高座之上，天帝終於對我後那百餘位天兵下令——

“放箭！”

颯颯冷箭自後刺過，我揮劍斬斷，又有無數支湧過來。

我著寶座上的天帝，冷冷一笑，今日，本神尊本就沒想著活著出去。旋即以氣澤衝開箭矢，抬手抹掉上溢出來的水。我握扇劍，右手出劍訣，劍芒凜冽、直天帝。

可卻在這時，後驀然飛過一個製纏上我的手，殿門口響起冷靜果斷的一句——

“住手！”

我猛然回頭。看到那個人霜裳，清冷神，是我的故友，長訣。

他扯過疾風飛近，握住我的劍柄皺眉道：“素書！”

四五支箭便趁此時，刁鑽刺過，瞬忽沒我的後背。

長訣揮袖轉，劍眉倒豎，怒道：“方才箭的天兵，打幽冥地獄！！”

我頹敗下來，從半空跌落，幸好長訣扶了我一把。

離骨劍收，落掌心，重新變回折扇的形容。

見我了這般重傷，出這樣的妥協姿態，大殿之上，諸神連同天帝大人都舒了一口氣。

我衝開背後的箭，著十四萬年來模樣未曾變的翰霄宮殿，突然也有了一些念想，這念想令我控製不住憶起十四萬年前。那時我曾站在這裏，一酒氣，在天帝大人麵前胡言語，推薦聶宿去殉劫。

往事果真如雲煙過眼，任執念肆，也抵擋不過這十四萬年的日月變化、冬去春接。

長訣攙扶住我，與我耳邊輕聲道：“素書你回來了。”這聲音穩重，再不複年時候，清朗歡的一句“你看我父君那張臉”。

我約莫是淌了兩行淚，聽到自己苦笑：“我並非要殺天帝大人……我隻是想來問一問，尊師聶宿為何沒有回來。卻不慎撞見諸位仙聊歡歌燕舞、好不熱鬧。我憾我的聶宿大人，曾為了各位殉劫死，如今他的下落卻無人關心。”

天帝默然。諸神也默然。

我也知道自己衝了。我怕再問一次，天帝仍然告訴我，聶宿早已灰飛煙滅，太乙昆侖鏡未曾預見他複活的景象。

我握著扇子隨長訣離開翰霄宮。也便這樣攪和了天帝的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