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見“吱——”的一聲，車子在到我大的瞬間剎住。

我沒有重傷

已是淩晨三四點鍾，正是容易犯困的時候。許是司機正好也有些困倦，力不濟，石頭打在車上已經發出了聲響，我快要撞上去的時候，司機才反應過來，踩了急剎車。

但我順勢往邊上倒去，沒錯，我就是來瓷的。

司機顯然到了驚嚇，愣了一會兒才對車上的人說道：“老板，我……我該死，剛才走了個神……”

車上的人並沒有震怒，淡淡地“嗯”了一聲，吩咐道：“下去看看。”

可見這個老板並不是那麽的小肚腸，我的運氣很好。

司機下車來查看的時候，我躺在路邊裝暈。

我渾傷痕累累，看起來不太樂觀，借著車燈的線，可能看不太真切。司機過來探了探我的鼻息，又拉起我的手腳看了看，回頭跟老板簡單匯報了況，老板於是發話了，“直接送去醫院吧。”

他不打算報警理通事故，太好了！

我忍住歡呼雀躍的心，任由司機抱起我，然後把我放在了放倒的後座上，車子重新發。

我終於安全離開了羅縣！

我上隻裹著一塊桌布，司機抱起我的時候桌布散開了一點，我試圖趁著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用手去拉，但我手才剛挪了幾公分，頭頂上傳來那個老板冷峻的聲音，“裝不下去了麽？”

我嚇得渾哆嗦了一下，眼睛睜開一條，結果正對上他一張威嚴的臉。

他大概六十歲上下，算是個老頭了，臉上並不很顯老態，我是從他脖子上的褶子推斷出年齡的。

我這麽瞇著眼睛瞄，也全都落了他眼底。

“為什麽要故意往我車上撞？”

他毫不客氣地穿了我，我索直接睜開了眼睛，幹涸的，“我殺人放火，我要逃亡，你帶我走吧，去哪裏都可以。”

這個人看起來地位不凡，眼神銳利，似乎有穿一切謊言的能力，我覺得當著他的麵現編謊言有點難度。

“殺人放火，那就把你給公安局好了。”

他的語氣不不慢，但並不像是在威脅我，反而像是在試探我的反應。

我知道，現在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必須足夠謹慎，足夠吸引他，讓他對我足夠興趣，不至於半路把我扔下去。

“大半夜，開著賓利連夜從羅縣這種窮鄉僻壤回來，應該不是辦什麽正經事，你應該也不敢報警吧？”

這隻是我的一個猜測而已。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毫無底氣，生怕說錯了話惹惱他直接開門把我扔下去，或者為了證明他不是不敢報警，而直接撥個110。

也許是我功地中了他的心事，多多得到了他一半點的欣賞，所以他居然沒說什麽，我得以繼續待在他的車子上，逃離了羅縣。

我從他和司機的對話裏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三百公裏之外的大城市北陵。

後來的很多年裏，我就一直留在了北陵。

我在北陵，生活得很不容易，從賣酒的包廂公主做起，其中的艱辛，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又在出神了，最近不知怎麽的，我總是容易陷回憶。

披著一張桌布逃出羅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我現在棲於華苑，這是北陵市最大的一家娛樂城，坐落在最繁華的朱雀區。

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就拉開了華苑人夜生活的序幕，徹夜不眠，小樓吹徹玉笙寒。

我已經是華苑三樓的一個小小領班，說白了就是一個級別不高的小媽媽桑，我蔣清歡，他們都我清姐。

在這個繁華的夜場裏，沒有誰能真正出淤泥而不染。為當局者，我不清。

我聽見外頭有人我，我一麵應著，一麵就走了出去。我的是六樓鑽石包房的媽咪蓉姐，我能在華苑安穩地做到現在，許多時候是要仰仗蓉姐相幫的。

果然，打扮時尚的蓉姐站在外頭，拽著我就往外走，走廊裏全是的香奈兒五號的味道。

“走走走，六樓今兒人太多，扛不住了，你快過來幫我搭把手……”

六樓都是高檔包房，我詫異，六樓的“公主”和“小妹”也是最多的，怎麽會不夠人手？

蓉姐已經過來拉我的胳膊，“別磨蹭了，今兒武局長陪飯局，哪個敢不去？趕巧來這麽多人，我這一個人哪兒張羅得過來？”

我渾渾噩噩地被拉著胳膊拖到了六樓，都沒來得及問明白今兒的客人都是些什麽來頭。

華苑這種相當有檔次的地方，包房分三六九等，小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三樓是中檔的，正好不上不下，適合北陵中等偏上的普通有錢人消費。

我管的是三樓，我手下的小姐，姿容中等偏上，口齒伶俐而不過分張揚，擅長應付不大不小的老板，一切都相當的中庸。

中庸的好，就是能避開許多的麻煩事，好讓自己最大限度地藏進人群中，低調，不起眼，對我來說，這樣才最安全。

從逃離羅縣的那天開始，我的份就變得見不得，我這個人，也見不得。我像一個鬼魅，晝伏夜出，隻有黑暗才能給我安全。我原本，就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

在華苑的這幾年，因為我刻意的低調而顯得風平浪靜。我悄無聲息地從一個賣酒的“公主”一步一步做到了三樓的領班，這樣的日子，我很珍惜。

和華苑無數個行事張揚打開名氣提升價的“公主”和“小妹”不同，我害怕被關注。

我進去的時候，包廂裏已經有好幾個孩了，我的眼神比較銳利，進門不到一分鍾就聽出其中那個穿亞麻西裝，眉清目秀，看起來還比較年輕，被稱作“金先生”的二世祖應該是今兒的東道主了。

我於是湊上去，臉上掛著笑，“金先生，今兒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看來是又有大生意了吧？”

他沒接話，我立即瞧出這人應該不是經常在風月場所廝混的，於是稍微收斂了一點，原本準備直接搭到他肩上的手也收了回來，看了一眼茶幾上打開的錦盒，裏麵擺著一樣圓不溜丟的青銅。

我隨口笑道：“原來今兒的寶是這一隻青銅盨（xū）？”

話剛一出口，那位金先生的目頓時朝我看過來，很銳利，像是要穿我一樣。看了好一會兒，才徐徐問道：“你懂青銅？”

北陵是一個頗有一點曆史文化底蘊的城市，時不時的就有古董文出土，因此這塊地界上的古董易其實多的，甚至有一些外地人也拿著東西到北陵來易。

華苑這種場所，正是一個很適合談生意的地方。我在華苑混了這麽長一段時間，也見識過那麽幾回，耳濡目染，多多能謅上幾句。

無論是包廂公主還是小妹，工作的本質除了推銷酒水以外，就是陪客人瞎扯談，扯得越投機，客人越高興，我拿到的小費也就越多。

在這種環境下，我早就練就了滿跑火車的功夫，盈盈一笑，順著他的話說道：“這你可就問對人了，咱們華苑最懂青銅的，應該就是我了。這種青銅盨是王公貴族用來裝食的，祭祀的時候也可以拿來當禮。我說可對不對？”

那位金先生看我的眼神頓時就不一樣了，頗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我坐到他邊去，然後還把那隻沉的青銅盨從錦盒裏頭拿過來，我仔細瞧瞧。

青銅這玩意，還是這麽大個頭的，包漿看著很自然，保養也不錯，如果是真貨，可價值不菲。我以前就曾經見過一隻跟這個差不多的，聽說後來賣出了不低的價格呢。

我不敢輕易去拿，就湊在他手裏看了看，越看就越覺得不太對勁，我怎麽覺得這玩意這麽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