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遇傷這麼久以來，頭一回跟大家一起吃飯。

　大家都很高興，久違的笑容爬上了每個人的臉上。

　從六丫來了之后，曾經籠罩在這個家上頭的霾愁苦和絕都一消而散。

　“爹，咱們家私塾還開嗎？今兒大旺娘逮著我問來著。”吃飯的時候，二郎忽然開口問顧秀才。

　顧遇放下碗筷，沉著臉，語氣十分嚴厲地對二郎道：“食不言寢不語！”

　二郎一個激靈，他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這幾天每天吃飯虎丫頭都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把他也給帶偏了。

　哼！

　二郎委委屈屈地埋頭吃飯，三郎四郎給了他一個同的眼神。

　吃完飯的六丫喝了一口古氏給盛的湯，頓時就迷瞪起了眼睛：“好好喝呀！”

　“小哥哥你也喝呀！”六丫就坐在顧遇旁邊，自己咕嘟咕嘟干完了一碗湯，就催促起了顧遇。

　“涼了就不好喝啦！”

　哈哈哈！

　小丫頭犯錯啦，大哥肯定要罵！

　二三四郎齊刷刷地看向六丫，準備好欣賞被罵哭的模樣。

　他們大哥罵人好兇噠！

　“嗯。”顧遇輕輕應下，端著碗喝起了湯。

　六丫滿足地看著顧遇，小哥哥喝湯的樣子真好看，是狐貍姐姐說的賞心悅目！

　狐貍姐姐說過，長得好看的男孩子不管做怎麼都‘賞心悅目’！

　“食不言寢不語……不可厚此薄彼……”二郎輕聲嘀咕。

　顧遇喝完湯，拿帕子優雅地了角，這才賞了顧二郎一個眼神：“其一，六丫已經吃完飯了。其二，‘厚此薄彼’這個詞用得不準確。

　從今天晚上起，你每天晚上抄寫十遍‘厚此薄彼’和‘一視同仁’的釋義以及用法。不明白就去問爹。”

　二郎：“……”上次要抄的東西還沒抄完呢，這次又加，嗚嗚嗚，他的手要斷了！

　“噗……”三郎四郎不厚道地笑出聲兒來，顧遇的目涼颼颼地掃了過去，淡淡地道：“你們二哥既然說我不可厚此薄彼，那麼你們也跟著他一起抄吧！”

　禍從天降的三郎四郎：“……”

　腦袋重重地垂了下來，為他們即將遭罪的手腕默哀。

　哎……

　湯也不香了！

　古氏全程抿笑，顧秀才端著一家之主的架子，面無表，只是目一旦落到六丫上，就變得十分和，角也會忍不住地勾一下下。

　難怪都說閨是爹的小棉襖，六丫來家里之后，他就會到了小棉襖的溫暖！

　“六丫，一會兒洗了澡咱們穿新裳。”古氏抱起六丫，才不管他們父子兄弟之間的事兒呢。“娘新給你做的！”

　六丫笑瞇瞇地點頭：“謝謝娘！”

　顧秀才起去推已經吃好了的顧遇，然后對二三四郎道：“趕快吃，吃完收拾桌子洗碗，早點干完活兒早點回屋寫字去！”

　在顧家，可沒有君子遠庖廚的說法。

　顧秀才提倡讀書人要識五谷，通庶務，不可來手飯來張口。

　父子兩個到了西廂房，顧遇就對他爹道：“爹您等一等。”

　他自己推著椅到書架的位置，打開下頭的柜子，拿出幾個長條盒子來。

　“爹您幫我把這幾幅畫給賣了吧。”這些是他自己用別號畫的畫，不過沒人知道這個別號是他的。

　顧秀才點頭應下，他只道這些是遇哥兒的爺爺留給他的，并沒有往他想。

　就是有點可惜。

　但是再可惜又能如何呢，他們一家子人總不能沾人家小姑娘的便宜。

　“遇哥兒，你要好好對六丫，這孩子真是掏心挖肺地對你好！”一百兩銀子的椅眼睛都不眨一下說買就買。

　一百兩啊！

　不是一兩！

　顧遇的雙手挲著椅扶手，鄭重頷首。

　除了椅，還有那些個綢緞，書籍，筆墨……

　這個小姑娘，太寵他了！

　他會把六丫當親妹妹的，只要他活著一天，就必定會為鋪好前路，用命護周全安穩。

　“爹，六丫也該有個名字，村里六丫的姑娘太多了……”對六丫好的第一步，就是給取個正經的名字。

　顧秀才見兒子對六丫的態度有所轉變，自然是高興的，他忙道：“這樣，你擬幾個寓意好的，明兒我就跟親家公說一說這事兒，請親家公親家母給六丫選個他們中意的！”

　“嗯。”顧遇沒有拒絕，因為他也知曉，袁老二兩口子不識字。

　顧秀才幫顧遇鋪好紙，磨好墨，就催促他寫。

　他自己也在一邊兒：“窈窕淑，君子好逑……窈窈二字就不錯。菁菁者莪，在彼中阿……菁菁二字也不錯……”

　不錯嗎？

　顧遇覺得不夠。

　配不上小丫頭星辰一樣亮晶晶的眼睛。

　顧遇鬼使神差地在紙上寫下了‘珍珍’二字。

　“‘珍珍’出自何啊？詩經中并無‘珍珍’二字的詩句啊。”顧秀才喃喃道。

　“你們在說什麼呢？”古氏抱著洗干凈的六丫走了進來，小丫頭的小臉兒紅撲撲的，笑起來的時候就會出兩個可的小酒窩，笑容能甜到人的心里去。

　“我跟遇哥兒在給六丫取名字，這幾個是我取的，‘珍珍’是遇哥兒取的。”

　“六丫你來聽聽，你喜歡哪個？”

　“我喜歡‘珍珍’”顧秀才還沒開始念呢，六丫就嚷嚷起來，上輩子加這輩子的第一個名字肯定要用小哥哥取的呀！

　對來說，‘六丫’算什麼名字呢？村里每家每戶的姑娘不是一二三四五六丫，就是一二三四五六妞，再不然就是招盼來遇有引娣。

　不過有些丫和妞是有名字的，比如大丫，的名字袁雪如，聽爹娘說，這個名字是爺花錢請柳文才他爹給取的。

　說是來歷是一句啥詩文。

　到六丫了，爺咋說都不給取名兒。

　古氏親了親六丫的小臉蛋兒，笑夸：“我們珍珍好會選呀，你就是爹娘和哥哥的珍寶，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珍珍眼睛一亮：“真的嗎？”

　“小哥哥我是你的寶貝嗎？”

　顧遇：“……”

　“哇喔！”

　“我是哥哥的小寶貝！”

　“我也是爹娘的小寶貝！”

　“珍珍好厲害！”

　沒等顧遇回答，珍珍自己個兒就嗨了起來，在古氏懷里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是小寶貝，不是賠錢貨！”當然是寶貝呀，千年的人參呢！

　‘賠錢貨’這個詞兒刺激了顧家人，袁家人有眼無珠，這麼好的小姑娘不珍惜，反倒將大丫那個心思不正的姑娘當寶。

　不過，袁家人不稀罕，他們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