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吳氏寵,闔府皆知。
小時候在二表哥的書房里玩,看上了一塊他最喜歡的端硯,非要搬回去,二表哥凡事都是讓著的,這塊端硯卻不肯相讓。轉頭就說給紀吳氏聽,紀吳氏聽后二話不說,讓二表哥把端硯送到書房里,又吩咐下人在庫房里找了兩塊好的端硯送過去。
那塊端硯原本是二表哥開蒙的先生送的,他視若珍寶,那天他一個人在書房里對著一叢叢碧竹站了很久,靜默不語。錦朝倒并不是很喜歡那塊硯臺,只是喜歡上面雕刻的梅花鹿,玩兒了沒幾天就扔到了書房角落里發霉,后來再也找不到了。
此事之后,紀家的丫頭婆子也看明白了,連紀家嫡子都不能和錦朝相爭,整個紀家,還有誰能比顧錦朝能得太夫人寵的!更是被下面的這些人慣得不樣子了。
看過了棲東泮,一大群人又圍擁著紀吳氏到了外院的涉仙樓,這是紀吳氏回見各商號掌柜和田莊管事的地方,大舅等人早就等在此了。紀家只有一個嫡子,一個庶子,錦朝還有兩個早已出嫁的姨母,不過兩人都嫁得遠,幾年不能回燕京一趟。
大舅和大舅母育有一子,一個通房生的庶長子年時就死了,嫡長子便是二表哥紀堯、庶子是三表哥紀昀,他的妾室所生一已經出嫁。二舅與二舅母生了四表哥,紀粲,還有兩個未出嫁的兒都是妾室所出。云姨娘并沒有生育一子半的,在紀家的地位并不高。
錦朝此時也正好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拿出來,各房的禮,給自己大侄子的長命金鎖,還有給外祖母帶的糖盒。外祖母見拿出好幾盒黑漆盒子的糖,便笑:“還記得我還吃糖,竟然帶了這麼多,我人老了,可是吃不了的!”
錦朝笑瞇瞇地挽著的手道:“您怎麼會老了,頭發還是烏黑油亮的,神比我都好呢!”
顧錦榮也一一給兩位舅舅以及表兄行禮。
紀堯是紀家的嫡長子,著月牙白細布直裰,發上簪玉簫簪,面容俊秀,材高大。
紀吳氏和錦朝說紀堯:“……如今在和我學管家,倒是學得快,寶坻那間酒樓給他經營,生意紅紅火火的,還弄了不招牌菜,你要是想去試試,便讓他帶你去!”
紀堯淡笑向拱手:“許久不見表妹了。”
顧錦朝也朝他一笑,心中卻又詫異,在的印象中,一直覺得二表哥的好是讀書,而不是從商。他上有種讀書人溫潤從容的氣質。不過他是紀家的嫡長子,也容不得他挑自己喜歡什麼。
大舅材高大,面容沉穩,如今已是四十多了。問起顧錦榮的功課。
顧錦榮答:“……沒有在國子監進學,而是在七方胡同與周先生學習。已經講完了《大學》和《中庸》,現在正在授課《論語》。”說到讀書舉業的事,顧錦榮便慎重了很多,畢竟大舅是中過舉的,他三年后也要參加秋闈,心中卻沒有幾層把握。
大舅便點點頭,道:“你年紀尚小,一次不中也沒有什麼。你三表哥倒是在國子監做蔭監……”
大舅母笑道:“如今可是舉監了!”
那就是過了鄉試中舉了!錦朝聽著心中也很高興,只依稀記得紀昀是中過舉的,后來還參加了殿試,卻沒有擢庶吉士,也就算了。但是是什麼時間卻記不太清楚,沒想到是這麼早。
站在一旁的紀昀卻只是笑了笑,他為人十分沉穩。
顧錦榮恭喜道:“還沒有聽三表哥說過!年舉人,確實十分不容易!”
他自己讀書,當然知道要中舉有多麼不容易,何況紀昀還不到二十歲。
四表哥紀粲也笑瞇瞇地道:“我過鄉試是指不上了,家里讀書舉業也就看三哥了。人家考中了都是歡天喜地,到宣揚的,三哥倒是奇怪了,現在連門都不愿意出了。”
錦朝也覺得高興,不管三表哥日后能不能中進士,紀家多個舉人也是好的。便拉著外祖母的手問:“您怎麼也沒有來信告訴我?”
外祖母笑笑:“今年秋闈剛中,我本想著過完年才和你們說的……”
紀吳氏也十分高興,紀家多年沒出過一個在讀書上有天賦的人了。要是以后紀昀能夠過會試參加殿試,中了進士,那麼紀家的榮耀和顯赫恐怕會空前繁盛!
顧錦榮看著紀昀便有幾分崇拜了,問他:“那我以后來找三表哥討論制藝可行?”
紀昀點了點頭:“自然是歡迎你來的!”
在涉仙樓見了,顧錦榮便跟著紀昀和紀粲去了書房,要和紀昀討論制藝了,顧錦朝自然喜歡他和紀家的人多接,至比和顧瀾一起好多了。
紀吳氏和一起回棲東泮。
外祖母很擔心母親的病,但是紀家事務繁重,本不開,還是半年前去看過母親一次。
錦朝只能跟說一切安好,母親上次發病的事,卻不敢和外祖母說,怕擔心。
紀吳氏拉著的手跟說:“朝姐兒,外祖母半年不見你,倒是覺得你懂事了不……”
心中很惆悵,要是沒有什麼外在的事改變,顧錦朝又怎麼會突然變得懂事起來。以為是紀氏的病讓錦朝傷心。
顧錦朝自然知道外祖母怎麼想的,心里卻有些自嘲,如果當年母親的病真的讓有所醒悟就好了。
外祖母雖然面相嚴厲,待卻格外溫和。只是偏著寵自己,沒有毫目的,也不問任何緣由。
這樣的偏,不管是前世今生,錦朝都只有這一個外祖母而已。
宋媽媽拿一碟錦朝吃的藕糖糕上來,看著爐火旁紀吳氏拉著錦朝的手說話,就笑著道:“表小姐應該常回來,你一回來,太夫人笑得都更多些。”
宋媽媽當年是紀吳氏的陪嫁丫頭,一直跟了五十多年,是紀吳氏最重的人。
外祖母也笑著說:“你也不常回來!我前不久還給你養了一池的睡蓮,原以為你夏日會到這兒來避暑,誰知道等睡蓮開過了,葉子都萎了,你還沒回來。”
錦朝喜歡賞睡蓮,淡紫橘黃最喜歡。
錦朝只能苦笑,可不知道外祖母為養睡蓮的事。
只是這次回來,也不單單是為了看完外祖母……還要打聽那個云湘的侄。
錦朝便問起云姨娘的事。
紀吳氏皺了皺眉,道:“你二舅的姨娘……我倒是不太在意,去年你二舅收了二舅母邊的丫頭婉云,那幾房姨娘就沒怎麼走了。你怎麼突然問起了?”
錦朝很平靜地道:“家中母親正病著,郭姨娘和杜姨娘年老衰,全憑宋姨娘在伺候父親,除了伺候父親,還要照看母親的病,持院的大小事宜,我是怕忙不過來。想再為父親找一房姨娘。”
紀吳氏握著錦朝的手收了。臉也變得嚴肅起來。
“……這樣的事,竟然沒早點做打算!現在才告訴我!”
顧錦朝笑了笑:“原先是母親一直沒應允……我們連父親都還沒問,想找一個合適的人帶回去再說。”
外祖母看著半響,錦朝也沒有解釋,外祖母這麼聰明,自然能明白的意思。
父親任戶部郎中,管司庾,掌軍儲、出納租稅、祿糧、倉廩之事。戶部左侍郎林賢重是他的老師,這些年眼看著林賢重更得圣寵,又和閣輔臣東閣大學士范川好,正是林賢重升任的時機,他一旦升任,父親肯定也有諸多好,在這個關頭,父親是不會隨便納妾的。
但是如果他不納妾,讓宋姨娘這麼寵下去,早晚得懷上庶子。前世母親死后半年宋姨娘就產下庶子,被扶為繼室。但是那孩子早產了一月余,算一算,如果父親不納妾,宋姨娘會在約半月后懷孕!到了那時,誰還能阻止為顧家的夫人!
所以這事不能再拖了,必得在這半月辦妥。
外祖母想了很久,等似乎拿定了注意,才開口問:“要是想找個清白聽話的姑娘倒也不難,我這里就有許多姿不錯的丫頭,為什麼又問到云姨娘了?”
紀吳氏果然明白了錦朝的心思,知道想給父親找一個什麼樣的繼室。
錦朝微微一笑,要是旁人聽到這話,肯定會以異樣的目看著,外祖母卻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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