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詹及雨別看年紀小,想得特別周到。
他特意跟親戚借了輛車,還給老太太新買了個靠墊兒,和一堆水果零食什麼的,弄得四個人好像去春遊似的,玲玲一上車就抱著個果凍吃了起來。
丁小偉開車,詹及雨就坐他旁邊,老太太陪玲玲坐在後面玩兒。
丁小偉把音樂打開了,然後小聲跟詹及雨說,“小詹,謝謝你啊。我這幾天都不在狀態,要不是你,老太太來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讓高興高興。”
詹及雨笑道:“你別跟我客氣,你幫了我那麼多忙,我都不知道怎麼謝你呢。”
丁小偉有些不好意思,他被周謹行的事兒弄得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連他媽來了這種他該盡心盡力的事兒,都得讓個小孩兒幫他。
丁小偉嘆了口氣,“等我媽走了,丁叔請你出去吃飯。”
詹及雨笑了笑,“不用,在家吃吧,我來做,你做飯太不咋地了。”
丁小偉勉強笑了笑,他連跟詹及雨扯皮的心都沒有了。
詹及雨看著他這樣,也嘆了口氣,“丁叔,你別這樣,看著你這樣我難。”
丁小偉沉默地看著前方,過了半晌道:“過段時間就好了。”
世上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再痛苦的事,只要時間足夠長,也總有想起來平淡如水的那一天吧。早晚,早晚他能把周謹行忘了吧,就當自己做了場夢,夢醒了,日子還得繼續過,柴米油鹽還得樣樣考慮,就讓不靠譜的風花雪月見鬼去吧。
一整天下來,老太太和小丫頭都玩兒得特別開心,老太太更是恨不得把詹及雨當兒子了,稀罕得不得了。詹及雨也特別高興的樣子,說他們單位發了一個火鍋店的餐劵,明天帶他們去吃。
晚上回到家後,老太太就纏著丁小偉問詹及雨幾歲了,哪里人,有對象沒有。
丁小偉哭笑不得,“媽,人家才十八,再說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呀。”
老太太不贊同地瞪了他一眼,“我以前覺得男的該先立業,後家,晚點兒結婚後。可是我現在覺得男的還是早點兒結婚吧,別弄得像你似的,二十五六才結婚,老婆跑了,孩子還這麼小,多罪呀。”
“媽,二十五六結婚是正常的……”
老太太自顧自地說著,“我也沒讓他現在結婚,小詹這孩子好,人老實又會來事兒,長得還好看的。你二姨家的小麗,也是沒考上大學,想來這兒打工,倆人年紀差不多,你說先看,不是好的?”
丁小偉頭都大了,他媽這人,如果是沒譜的事,向來不說,既然說了,估計小麗是真要來,而也是真要給小詹牽線兒,可是那孩子不喜歡的呀。
老太太還道:“我都問過了,小詹沒有朋友,我今天問他想不想,他就一個勁兒笑,肯定是不好意思了。這事兒要是能,多好呀。”
“媽,你別瞎折騰了,小詹不行,你別來。”
老太太一瞪眼睛,“我怎麼來了,我怎麼來了,你找不著媳婦兒,還不興別人找啊。”
這話不知道怎麼地,就刺激著丁小偉了。
他本來就覺得自己一個跑一個,已經夠窩囊憋屈了,他媽還一跟他談話,就往這方面兒扯,他就有些惱怒,口道:“你就是來,人家小詹不喜歡的。”
丁小偉說完就後悔了,看著老太太驚訝的表,恨不得把剛才說的話吞回去。
“小偉,你這什麼意思?什麼不喜歡的?”
丁小偉只好著頭皮道:“就你理解那個意思。”
老太太愣住了,懵了半天,突然低了聲音,似乎怕人聽見似的,“你的意思是,他……他稀罕男的呀。”
丁小偉“嗯”了一聲,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這明天見了面,該多尷尬呀。
老太太似乎了打擊,神有些古怪,半天才道:“小小年紀怎麼不學好……”
丁小偉不聽這個,“媽你別這麼說人家,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你不理解就不理解,人家有人家的生活,又不礙別人什麼。”
老太太點點頭,“你說得也是理,哎呀,那他跟你這麼好,不能是……那什麼你吧。”
丁小偉無奈了,“你瞎想什麼呢,我比他都大多去了。”
老太太這才放下心來,“也是,而且你也不是那路人。”
丁小偉有些心虛,如果讓他媽知道,他們現在坐得這張床上,他兒子曾和一個男人夜夜纏綿,他媽得打死他吧。
雖然老太太當時看上去沒什麼異樣,但是第二天見詹及雨的時候,就有了那麼點兒放不開。詹及雨和丁小偉說話的時候,老盯著看,好像就怕看了一眼,兒子就得走邪路了一樣。
四個人在火鍋店吃飯的時候,老太太本來都是跟玲玲坐一排的,這回就非得跟丁小偉坐一排。
丁小偉暗地裏捅了好幾下,都被白眼都瞪回來了。
丁小偉真是後悔自己說話,自己幾下子的心都有,這下更覺得對不起小詹了。
詹及雨倒是什麼都沒覺到的樣子,對老太太和玲玲依然很熱。
四個人吃得很痛快,一時癱在椅子上都起不來了。
玲玲要上廁所,老太太就領著去了。
詹及雨一邊兒看牆上的電視一邊兒誇這兒的辣椒好吃。
丁小偉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
詹及雨突然了一下,聲兒都變了,“丁叔!丁叔!”
丁小偉耷拉著眼皮,“怎麼了?”
“你看那個,你看那個,那是不是你媳婦兒?”
丁小偉猛地抬起頭,順著他的手指看向牆上的晶電視,電視上有個悉的影,他不過捕捉到了短短兩秒,馬上就不見了。
周謹行?!
丁小偉腦子嗡的一聲,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把臉湊近電視,似乎希能鑽進去把人拽出來一樣。
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雖然出現的時間太短,可是那張臉,那材,他怎麼可能看錯。
電視上的那個人,是周謹行嗎?
他看了看那篇娛樂報道的副標題,“地產大亨周太安重病住院,子紛紛前往探視表孝心”。
丁小偉整個人都僵住了,就那麼一不地看著已經變明星演唱會新聞的電視。
詹及雨都合不上了,“丁叔?是嗎?是嗎?是不是看錯了?”
丁小偉搖了搖頭,晃晃悠悠地坐下,腦子裏一團。
詹及雨很難相信的樣子,“可能我們看錯了吧,上次我不是還說,這老頭的孫子長得跟他像……”
兩人臉都微變,他們同時想起來,周謹行是姓周的。
詹及雨遲疑道:“丁叔……不能吧……你怎麼跟他認識的,他以前是幹什麼的?”
丁小偉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倆怎麼認識的啊,朋友介紹的?工作上認識的?總不能是大街上撿回來的吧。”
丁小偉苦笑一聲,周謹行可不就是他撿回來的,只不過不是大街上,是海邊。
詹及雨道:“丁叔你真讓人著急,這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丁小偉抹了把臉,“小詹,你說這段兒新聞,在網上能有嗎。”
“肯定能有。”
“那你今晚幫我去網吧查查吧,我不方便去。”
“行,沒問題,一會兒你帶們回家,我給你去網吧查去,然後我電話告訴你。”
丁小偉臉白得跟紙一樣,眼看著他媽帶著玲玲回來了,他也不能再說什麼。
之後他媽再跟他說什麼,他幾乎都沒聽進去,他腦子裏反反復複就是電視上那個西裝革履,一臉嚴肅的人疾步走過的畫面。
儘管他不認為自己能把同床共枕大半年的人看錯,可是他還是不敢確定,電視上那個是不是周謹行。要他怎麼相信,他撿回家的失憶可憐蟲,給他做飯帶孩子半年多的人,會是那個周家的人。
他不聲不響的消失了,然後轉眼間出現在電視上,跟一堆人一起演著什麼產爭奪戰。那麼遙遠的世界,跟他丁小偉有什麼關係,電視上的人,怎麼可能會是那個周謹行呢?
丁小偉覺得頭疼裂。
晚上回到家,一向很看電視的他,跟木頭一樣坐在電視前不停的換臺。直到晚上十一點多,他媽和玲玲都睡了,丁小偉接到了詹及雨的電話。
“丁叔!”孩子略顯激地聲音從那邊兒傳來。
丁小偉手微微抖著,“你說。”
“真的是他!”
丁小偉覺得眼前一花,瞬時力地靠在沙發上,他啞聲道:“你……他是……”
“是周謹行對吧?網上說他是周太安大兒子的私生子,前今年才剛被允許進周家的門兒的。他的消息很,只說前段時間因為健康原因去瑞士療養了,周太安生病了他才回得國。”
丁小偉的拳頭握了又鬆開,瑞士療養?他明明在他家!
“丁叔,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認識這種人的?難道你之前都不知道他是誰嗎?”
丁小偉聲道:“小詹,我,先不說了,我有點兒,我回頭,回頭打給你。”說完馬上掛了電話。
他眼睛看著電視上跳躍的斑斕地畫面,卻什麼都沒看進去,他只覺得全冰涼,遙控都快握不住了。
這蛋的世界,到底他是不是在做夢。他丁小偉這輩子獎都只中過洗,怎麼可能這麼離譜的事兒都讓他上。
那個人不可能是那個周謹行啊……可是不是他的話,又是誰呢?
他不告而別,是回去搶產去了?可是他不像那樣的人啊,他是那麼穩重有分寸,為什麼什麼都不說,讓他擔心這麼長時間?
會不會……丁小偉腦子裏蹦出一個爛大街的念頭,會不會,他是不知道怎麼的恢復記憶了,然後把他忘了,然後就……
丁小偉被自己這個想法弄得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時間上如此湊巧,他恰逢那老頭病重的時候恢復記憶回去了,這種概率有多大呢。
可是他如何相信,周謹行從頭到尾都在騙他。他丁小偉沒錢沒勢的,騙他有什麼好?
也許他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他當時被打破了腦袋扔在沙灘上,說不定他是不敢回去?那他還會回來嗎?等他忙完了,會聯繫他嗎?
丁小偉給周謹行找了無數的理由,始終不願意相信他被騙了。
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是那麼快活幸福,回憶起來都能讓他傻呵呵地樂上半天。那些都是真的,都是他們共同經歷過的,他不相信這些在周謹行心裏什麼都不是,他不相信他供吃供喝地養了周謹行大半年,他就這麼不要他和玲玲了。
丁小偉就那麼在沙發上坐了整整一夜。他腦子裏紛一團,理不出個頭緒來,他覺得自己這智商,再這麼繼續猜下去,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無論如何,他應該找周謹行當面問清楚。
哪怕他真的恢復記憶忘了他了,哪怕他是真得被耍了一通然後一腳踹了,他也要當面問清楚。雖然他也害怕周謹行真得翻臉不認人了,可是他真翻臉了,他這麼等下去也不會改變什麼,早把事弄清楚,總比他這麼提心吊膽的,一宿宿睡不著覺強。
丁小偉熬了一宿的黑眼圈,終於得出了這個決定。他覺得自己一夜之間,就老了好幾歲。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他媽送走了,送完他媽,他收拾收拾去上班兒了。
中午沒事兒的時候,他就湊到公司的年輕同事圈兒裏去,跟他們打聽周家的事兒。
這些姑娘們一提到這個,一掃無間的困頓,個個都神抖擻起來,開始給他八卦。
他從們的科普裏,算是大致明白了周家的員結構。
周太安三個兒子兩個兒,三個兒子都不是一個媽生的,最小的兒子才四歲,這五個子又給他添了好幾個孫子孫兒。
丁小偉打聽到周謹行的時候,姑娘們更興了。說周謹行是他大兒子的私生子,是跟一個瑞士人生的,據說周太安瞧不起番邦統,周謹行長到十來歲,都沒見過周太安。後來估計是大兒子唯一的兒子出車禍死了,沒辦法才把周謹行從瑞士招了回來幫他搶家產。
丁小偉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他媽整一出豪門倫理劇,真的不是在演電視嗎。
丁小偉正愣神兒,有個姑娘頗為憾地說,“周謹行長得多帥啊,真可惜居然結婚了。”
丁小偉的腦袋瞬間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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