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封寒離開不久,似乎察覺到籠罩在周圍的氣息消失了,祈言的眉皺著,幾聲急促的呼吸後,睜開了眼楮。
朝床的另一側看過去,人已經走了。
手撐著坐起,祈言了小,指尖到一段糙的質。調出個人終端的亮,他看見自己的小上纏了一圈繃帶,繃帶收尾的地方,還被打了一個小蝴蝶結。
小心地在蝴蝶結上踫了踫,又踫了踫,祈言才意猶未盡地收回手。
坐了一會兒,祈言慢慢朝床的另一側挪,最後躺在了陸封寒剛剛坐過的地方,有些病態地蹭了蹭枕頭上殘存的一縷溫度,同時點按個人終端,撥了一段通訊。
室很暗,窗外有一點進來,讓家顯出了約的廓。個人終端藍的熒微亮,映在祈言臉上,將他的襯得更為蒼白。
很快,通訊功連接,對面傳出一道和藹的聲︰“祈言?”
通訊界面上,線路與聯系人提示“加”。
祈言已經恢復了冷靜,他開口道︰“一小時前,我再次出現了混淆現實的況。”
對面的聲詢問︰“在此之前,即你回到勒托至今,發生過幾次?”
目落在空氣中的某一點上,祈言仔細回憶,神有些迷茫,最後得出結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混淆過幾次。”
“不要著急,你可以告訴我,這一次的況嗎?”
“做完心理測量表後,我下了樓,經過客廳,去廚房倒水。回到門口時,我收到了你的回復,之後,水杯落在了地上,陸封寒從對面的臥室開門出來,我問他今天是幾號,他回答了我。”祈言聲音輕了輕,“我所以為的日期是正確的。”
“那不正確的是?”
祈言指尖微,他將陸封寒靠過的枕頭一點一點抱進懷里,手指抓著枕面,了,“不正確的是,我的記憶里,我下樓倒水時,他也在樓下,在看新聞。可是他說,他一直在臥室,沒有下樓。”
“‘他’指的是陸封寒嗎?”
對面的聲似乎在記錄著什麼,“你用你記憶中存儲的信息,組合並虛構了陸封寒在樓下看新聞的畫面,是嗎?”
“是的。”
祈言描述記憶中的景,“他穿一件白襯,黑長,窗外有巡航機起降的聲音,持續了九秒。新聞畫面——”不對,祈言眉一皺,“新聞里,軍方發言人正在接記者的采訪,可是,新聞畫面右下角,顯示的日期是七月二十九日。”
側臉在枕面上輕蹭,祈言確定︰“這段記憶,是我拼湊的。”
“祈言,能夠在記憶的畫面中,找尋到標示清楚的時間,只是偶然。”對面的聲輕輕嘆氣,“你的記憶力,超越了絕大多數的人,這是一種天賦。只需要幾秒的時間,你可以將一個人的模樣細致微地刻腦海,也可以將一個場景中,包括線的位置、地上的落葉的數目,都記下來。而以這些信息為基礎,你能夠十分輕易地,構建出一段從未發生過的記憶。”
祈言語速很慢,閉著眼回答︰“我悉樓下客廳的每一寸構造,同樣悉陸封寒的外表、姿態、說話的語調和表,還曾經見過陸封寒看新聞時的景。”
于是,在他自己毫無所覺的時候,他拼湊了“陸封寒在樓下看新聞”的場景,放自己的記憶,並以為,這是真實的。
對面傳來筆放在桌面上的聲音,聲做下判斷︰“原本認為,去陌生的環境、和不認識的人相,或許會讓你混淆現實的況有所緩解。不過現在看來,緩解效果十分有限。”
祈言沒說話。
聲又和道︰“不過沒關系,我們可以繼續嘗試別的辦法,只是又要辛苦你,努力去分析腦子里的記憶,到底是虛假還是真實。”
“伊莉莎,我們——”
我們放棄吧。
可這五個字,祈言最終沒能說出口。
他只是點頭︰“好,我會努力。”
通訊掛斷,藍熒逐漸熄滅。
祈言在黑暗中靜靜躺著,耳邊是自己的呼吸聲。他想,會不會……剛剛陸封寒沒有回答他今天的日期,也沒有將他抱回臥室,甚至——發出去的心理測量表,本就沒有得到回復?
他太悉伊莉莎了,腦子里存儲的信息,完全足夠他虛構出一段他和伊莉莎的對話。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自己虛構出來的。
那……到底什麼才是真實?
祈言將臉埋在松的枕頭里,上面已經失去了陸封寒的溫與氣息。
他想,和陸封寒簽下兩年的合約應該是真實的。
陸封寒抱他進臥室……應該也是真實的吧?
因為陸封寒以前,從來沒有這樣抱過他。
那一天晚上的異常像投深湖的石塊,並沒有造什麼影響。祈言依然每天十點左右出現在樓下,一邊看書,一邊吃下一塊面包。
唯一不一樣的大概是,每次吃完面包後,祈言都會拿出拇指大的藥瓶,將里面的藥片混著水咽了下去。
明明平時氣又挑剔,吃藥時,卻連眉都沒有皺過一次,仿佛習以為常,已經覺不到苦了。
不知道是不是藥的副作用大,陸封寒發現,每次吃完藥後,祈言都會有些不舒服。還會停下正在做的事,安靜地坐在一個地方。
有時候是樓梯的臺階,有時候是書房的椅子,而位置,通常取決于那時候陸封寒在哪里。
這讓陸封寒不得不懷疑,祈言吃過藥後的這段時間里,是不是必須要有人在他視線當中才行?
眼看對面的人吃著面包,又開始發呆了,陸封寒往椅子上一靠,雙自然岔開,問︰“面包好吃嗎?”
祈言回過神,看看手里還剩一小半的面包︰“沒什麼味道。”
陸封寒不太理解︰“沒什麼味道,那你還每天都吃?”
“因為沒什麼味道,所以無所謂好不好吃,也無所謂喜不喜歡。”祈言停下咀嚼,左側臉頰微微鼓起,認真解釋,“我的需要碳水化合,所以我要吃面包。”
陸封寒一挑眉︰“那你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吃配送來的那個什麼……A套餐,也是同樣的原因?”
“嗯,”祈言認可陸封寒的推測,“沒什麼味道,營養分平衡而充分。”
此時此刻,陸封寒就是有點後悔。
他還以為,祈言是因為喜歡,才天天翻來覆去地吃同樣的東西!而作為保鏢,當然要有保鏢的自覺,不能挑剔雇主提供的食不太行。
而且,除了味道寡淡以外,面包片和A套餐沒什麼別的缺點。
哦,還有,貴。
任誰也不可能吃同樣的東西,一吃吃大半個月,陸封寒提議︰“我們放棄A套餐,吃吃別的?”
祈言搖頭︰“外面很多東西都很難吃。”
想起上次出去吃飯時,祈言挑剔的程度,陸封寒捻了捻手指︰“那就不吃外面的,我來做!”
于是,在祈言的允許下,陸封寒買了一大堆食材和半品,鑒于沒有家務機人,他系起新買的圍,在個人終端上調出菜譜,進了廚房。
連續三天,廚房里都會飄出奇怪的味道。
期間,陸封寒端了一盤賣相可觀的菜,放在祈言面前,還周到地遞了筷子︰“嘗嘗?”
祈言依言夾了一塊,吃進里,許久後,才囫圇咽下去。
然後默默放下了筷子。
陸封寒沒有自取其辱,詢問菜的味道好不好,自覺把菜全倒了,還不忘安祈言︰“難為你了。”
祈言點點頭︰“嗯。”
是難為的,他從來沒吃過這麼難吃的菜。
又到了飯點,祈言翻出聯盟最新刊出的論文,不過十幾秒便從頭看到了尾。
門鈴聲響了起來。
朝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祈言起去開門。
文森特‧馮看清開門的人,準備好的話在嚨,一時沒能順利說出來。
在蒙格找到他、讓他幫忙解決升職被上面卡了的事後,他就意識到了什麼,開始順著往上查。
很快發現,蒙格來找他的前兩天,沒有別的行程。
除了祈家的慶祝宴。
于是,他站到了這里。
只是沒想到,跟指揮住一起的人,長相氣質這麼……驚艷。
“你找陸封寒?”
文森特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就被祈言道破了來意。他爽快點頭,心想,指揮肯定跟祈言說了不事。
踏進門,文森特禮貌地沒有看,跟著祈言往里走了幾步。
這時,從廚房傳來一燒焦的刺鼻氣味,接著,一個人快步從里面走了出來。
文森特條件反地腳後跟一並,後背抻直,行軍禮的手抬到一半,又猛地滯在半空,有些稽。
而此刻,他的前任長,在南十字大區前線積威甚重,曾洗敵方上百星艦、令反叛軍聞風而逃的陸封寒,腰上系著灰格子圍,站在廚房門口,將鍋鏟握出了按下高能粒子炮發按鈕的驚人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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