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霧心帶著師弟,大半夜地到了廚房。
霧心覺自己撿了個大便宜,生怕師弟反悔,道:“你真的只要吃我做的東西就可以了嗎?我只收了你一個禮,你也只有一次提要求的機會,不能后悔哦?”
師弟:“嗯。”
應完,他還忍不住嘀咕:“誰讓你平時都只給師父做飯,從來沒有想過其他人。”
“啊,你說什麼?”
“……沒什麼。”
霧心沒聽清師弟的喃言。
不過,覺得師弟提出想吃做的食,實在算不上一個要求,與師弟特意從家中給帶回的護符相比,好像價值都不大匹配了。
于是,霧心主問:“那你想吃什麼?”
師弟考慮起來。
然后,他說:“酒釀桂花糯米圓子。”
霧心大為意外:“咦?!你怎麼知道我做了酒釀,還提前了糯米丸子?!”
師弟哼哼唧唧:“猜的。”
這倒真驚到霧心了,上下看了師弟半晌,才去灶臺下面生火。
師弟走過去,往鍋底門中丟了兩把茅草,然后隨后一揮,便燃起了火。
他道:“師姐,瑣事我來吧,你煮圓子就好。”
霧心應下:“哦、噢,好,幫大忙了。”
師弟在旁邊坐下,幫看著火。
不久,鍋里的水開了,雪白糯的糯米圓子浮了起來。
忽然,師弟問:“師姐,在所有花草里,你其實最喜歡桂花,對不對?”
霧心隨口答道:“啊?不是啊,我現在最喜歡公英了。”
師弟惱道:“的不算!”
“那……倒確實是桂花。”
霧心驚愕于師弟的敏銳。
說:“我喜歡桂花,是因為以前在凡間的時候,大廚對我說過——”
誰知,不等霧心開口,師弟已經淡淡地接了下去:“桂花可以做桂花糖、桂花、桂花藕、桂花糕,可以釀酒,可以泡茶,還可以藥。
“它外貌樸實無華,卻有諸多妙用,還能給予路人芳香。桂花如此,不是為了炫耀自己,也并非為了爭名奪利,而皆是為旁人。
“做人識人都該如此,不能只看外表如何鮮華,而要看實質到底有幾斤幾兩、其為人是否能夠真心待人。”
霧心愈發吃驚:“咦?你怎麼知道我要說這些,連我想到的詞都差不了多。”
“哼。”
師弟角一抿,避而不答,好像能說出這些再理所當然不過。
霧心稀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道:“當時,大廚還跟我說,將來挑夫婿也是如此。若是對方是真心為我著想,必會如桂花一般。我未必能看到對方在我面前如何主炫耀,但等回過神來,芬芳必已縈繞周圍。”
師弟微微一沉,定定地道:“我明白。”
“你明白什麼了?”
霧心不解。
“我都不明白。”
說到這里,鍋里的糯米丸子已經煮了。
霧心練地用勺一撈,便舀出一碗白白糯糯的小圓子來。
然后,給糯米圓子加上酒釀、白糖和桂花。
霧心將一碗剛出鍋的桂花圓子遞到師弟面前,不忘叮囑了一句:“晚上吃這種甜的東西,會更容易胖哦。”
師弟翻了個白眼,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毫不猶豫地放到邊。
師弟吃下了一勺桂花酒釀小圓子。
然后,他眼睫低垂,彎起角,淺淺地微笑起來。
在霧心眼中,師弟這個人頗有些喜怒無常,雖然還算好相,可又總是沒理由地生氣。
盡管他在面前也笑過幾次,但這好像還是第一次,霧心看到師弟出如此寧靜而懷念的笑容。
不由問:“好吃嗎?”
師弟淺笑著說:“……和以前一樣。”
霧心不著頭腦:“和以前一樣是好吃還是不好吃?”
師弟不答,他只是默默吃完了整碗桂花圓子。
他一勺一勺,吃得十分珍惜,好像生怕這次不好好吃,以后便難有機會吃到了似的。
終于,他吃完整碗,放下碗,鄭重地道:“我吃完了,多謝師姐。”
霧心笑答:“不用謝,是你先送我護符在先的,我只不過是禮尚往來。”
師弟說:“天晚了,師姐回去休息吧,這里我來收拾即可。”
霧心并不與他客氣,言道:“那我回去了?”
“嗯。”
如此,霧心便起回房。
不過,待走出了伙房幾步,突然又聽到師弟在后開口道:“對了,師姐。”
“嗯?”
霧心回頭。
一回頭,便看到小師弟還坐在昏暗的廚間,安靜地凝視著。
師弟淡淡地道:“我給我的心劍起好名字了,它慕氤劍。”
“噢。”
霧心沒想到師弟還會特意跟自己說這個,有些意外。
然后,偏了偏頭。
“木音?哪個木,哪個音?”
師弟說:“仰慕的慕,氤氳的氤。”
“原來如此。”
霧心了悟。
不過,還是不明白師弟為什麼起這個名字。
氤氳的氤,應該是水霧的意思吧?
師弟這麼稱呼他的心劍,是跟他心劍上那團水汽一般的紋樣有關系,還是跟那個“霧”字有關系?
霧心不解。
昏暗的夜下,師弟燈火搖曳下的面容模糊,看不清眼底心緒。
不過,霧心還是夸贊道:“好名字,和你的劍很襯。”
師弟言道:“師姐喜歡就好。”
言罷,師弟沒有再多說。
霧心也沒有多想,打了個哈欠,便徑自回房了。
*
在有了小公英后,花醉谷中的生活,仿佛突然熱鬧起來。
就連仙侍,都對養小公英這件事十分熱衷——
“咱們去給小公英買點新服怎麼樣!總這麼一條淡黃的子,太單調了!”
“對啊!我看這小公英適合的裳!”
“哼,你們真沒品味,要我說,白才是最合適的!”
仙侍們知道小公英是花以后,都表現出了對極高的熱。
漂漂亮亮的小孩,誰會不喜歡呢?
仙侍們平時也無聊,現在多出個小姑娘,簡直像是多了個大玩。
不過,面對仙侍們過于熱的包圍,小公英卻怯生生的。
總揪著霧心的袖子,往霧心后藏。
這日亦是如此。
霧心的頭,問:“小公英,我們確實該給你多準備幾件裳備著。你喜歡什麼的?”
小公英一從花蕊中走出來,就聽得懂人話,當然也會說。
只不過,膽子很小,又認生,所以表現得很向,平時說話又輕又。
這時,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霧心上靛的子。
霧心琢磨了一下,問:“你想要和我一樣的?”
小公英臉紅了。
但希冀地看著霧心,輕輕點了點頭。
霧心笑道:“好。”
*
小公英適應花醉谷中的生活后,日益開朗起來。
大約是因為草木化形,小公英天生能夠和草木共,亦尤其喜各類花草。
不必有誰主跟說什麼,每天早上起來,就會自己去照顧花醉谷中的各種植。
有時候,霧心醒來時,會發現小公英早已起床,正在院子里與花花草草說話,說著說著還會笑起來。
自從有了小公英以后,花醉谷的花比往常多開出一倍有余,各種草木都長得枝繁葉茂,宛如人間仙境。
不僅如此,小公英天生就會跳舞。
的舞沒什麼章法,只是隨而至,卻更顯天然純粹。
霧心喜歡看小公英跳舞,只是空舞總覺得缺了什麼,所以,時常強行把師弟抓來伴奏。
師弟最近練劍勤快,被抓來陪襯,并不十分愿。
他不滿道:“我的笛子豈是你讓我吹我就吹的,你知道以前在清門,這玉笛是何等貴重之嗎?”
霧心聞言,不免出失之:“這樣啊……果真不行嗎?”
低落地看著師弟。
說來奇怪,有點失落的時候,師弟的態度反而變了。
師弟:“……”
師弟:“……可惡。”
師弟出腰間的玉笛,懊惱道:“我吹就是了!但是,以后你還需要有人幫忙,不要去找其他人,直接來找我!只要你不要對其他人出同樣的表……”
霧心:“?”
什麼表?
雖然不知道小師弟在說什麼,不過能讓他改變主意就行。
霧心又笑了:“好。”
霧心不笑還好,這樣一笑,師弟先是一愣,然后又炸了。
師弟:“……”
師弟:“……可惡。”
師弟一副無措的樣子,平時聰明一個孩子,今日不知為何突然顯得笨拙。
他也沒有解釋,只是將笛子遞到邊,默默吹奏起來。
小公英還是,自然一派天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僅僅是很高興有了音樂。
和著笛聲,提起子,歡喜地在花草間跳起舞來。
*
自從霧心發現裝可憐這招對小師弟好用得出奇以后,就不客氣地又用了好幾次。
師弟每回都表現得很焦躁,話不饒人,可實際上又乖乖就范,倒讓霧心覺得他是個一就破的紙老虎,莫名有點可。
不過,小公英的舞蹈,不僅霧心喜歡,花醉谷的花花草草也都很喜歡。
每當小公英起舞時,花醉谷便會開花無數,花香果香,甚是醉人。
師父說,這說明這小公英靈氣純粹、心思至純,所以才深造化自然喜。
不過,深造化自然喜的小公英,卻最喜歡霧心。
每回種出了漂亮的果實和花朵,小公英總是高高興興地第一個拿去給霧心。
第一次收到的時候,霧心口一震。
看著小公英笑盈盈地將果子捧給的模樣,霧心到一灼熱的暖流從心田淌過,燙得眼眶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這種很陌生,可覺很好。
霧心地拿過果子,捂著心口哽咽:“嗚嗚嗚。”
師弟在一旁抱看著自家師姐與小公英互,費解道:“——至于嗎?”
霧心說:“你不懂!這是一種老母親看到兒長大了的心,你這種沒有小孩的人不會明白的。”
師弟:“……”
師弟:“醒醒,你也沒有小孩。”
小公英個子還小,看著霧心眼眶泛紅,擔心地踮起腳問:“師姐,你不要吧?”
霧心在花醉谷被稱作“霧心姑娘”或者“師姐”,小公英看到相天遠與霧心在一起的時候多,便跟著相天遠師姐。
霧心一把摟住小公英,說:“不要,我只是很高興。”
小公英歪了歪頭:“?”
霧心只有在對小公英時難得,擔心地問:“倒是你。你是草木,這些果子啊,花啊的,都是從植上長出來的東西,你摘下來給我,會不會不太好?”
“不會!”
聽到這里,小公英卻笑了。
笑起來時,一雙杏眸彎彎的,很是靈清麗。
小公英說:“花和果實,對草木來說,就像是人的頭發一樣。雖然摘下來以后外觀會改變,但是并不損傷本,草木覺不到疼痛。即使沒有人去摘,花果也是會自己落下的,明年季節一到,它們便又長出來了。
“這些本不算什麼,但若是能得到他人贊賞的話,對花草來說,也是值得驕傲的事。如果師姐吃了果子以后,能將余下的種子種下,那就更是幫了大忙了。”
霧心聞言,吃完果子后,便與小公英一起,將果核埋在花醉谷里。
小公英跪坐在土邊上,靜靜施與靈力。
不過眨眼間,剛種下的種子就從土里冒出了芽。
大小兩個姑娘皆是驚喜,相視而笑。
師弟始終抱劍站在一旁,看著兩個孩子為了這麼點小事這麼高興,他似有不解,但又有種被排除在外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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