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
芍藥抱著檀木盒進來,轉頭便見薄藍天里,對面薄床帳下的人并未與以往一樣蓋著錦被眠,而是坐在塌上,好半晌才緩緩回神沖看過來。
“表姑娘今日怎醒的這樣早?天還沒見亮呢。”
芍藥開口,帶著朝氣的嗓音讓夏蒹徹底回神。
“幾時了?”
“不到卯時。”
夏蒹苦笑,這才不到卯時,自被裴觀燭的夢境排出,合該有三四個鐘頭了。
自數小時前醒過來,便披上外裳踮起腳了對面,這住所雖建在前院,卻不似前院吵雜熱鬧,反是環境幽閉,夏蒹一直很喜歡。
要說唯一的缺點,就是慶鈴院距裴觀燭居住的院子太遠了,遠到站在臺階上,搬了木凳踮起腳,都只能在一片漆黑中見對面,裴觀燭的院子里貌似點起了紅的燈籠,在一片黑暗中鮮紅的刺目。
當時剛醒,恐怕也就半夜兩點多的時候,也不知裴觀燭醒來便在一片漆黑中點起了紅燈籠究竟是何意。
雖是共夢,可據系統的描述,只是依靠裴觀燭的夢境作為介,穿進了一世界。
那裴觀燭今晚又夢見的什麼呢?
夏蒹止不住有點好奇。
“芍藥,你抱著的這是什麼東西?”
夏蒹視線落到芍藥手上抱著的檀木盒上。
用料是紫檀木,質地潤澤,底下還雕刻著大簇大簇鏤空的牡丹花,泄出里頭擱著的東西,貌似是一件白的裳?
“是去靜寺池要穿的裳,”芍藥笑道,“昨個兒王媽媽給奴送過來的,說要等卯時喊您起來,本還怵頭呢,倒沒想您今兒自己就起來了。”
夏蒹接過檀木盒擱到上,打開一看,里頭是一白絁,可卻設計奇怪,口上方各綴一節小小的紅平安結,腰間兩旁的料也各系著兩個紅繩,底下是紅的穗子垂著,穿起來不丑,就是設計新奇,坐到梳妝臺,就見后芍藥自檀木盒里拿出一節尾端帶穗的紅細繩,夏蒹幾乎是看到這個紅細繩的第一眼,便想起了裴觀燭。
他也是常用這樣的紅發帶去綁發,落在烏發上的發帶鮮紅奪目,好像那一抹濃重的就是他的標簽。
紅的細繩系到了夏蒹的發上,將滿頭青盤了悉的雙丫髻。
“表姑娘,出府吧,門口有兜籠,轎夫們正在外頭候著您呢。”
“嗯。”夏蒹雖心中奇怪為何芍藥不與同去,可還是聽著囑咐出了門,果然見一片幽藍天中,裴府幾個陌生下人等在薄霧里,沒一個面的。
夏蒹心中疑慮,昨夜聽陳夫人說會與裴觀燭同去,怎麼都到了,卻不見裴觀燭蹤影?
暗暗了頸項下垂掛著的黑水晶,攥著它上了兜籠。
*
在靜寺池住到第二日,夏蒹都沒見到裴觀燭的影。
這里格外安靜,就連過來拜佛的香客都極,又被安排到了后面幽靜的客堂,除卻灑掃的小沙彌,和平日里給送一日三餐的沙彌尼外,夏蒹就很再看到有其他人了。
其實還好的,第一天泡的溫泉也很舒服,唯一的缺點就是要穿著靜寺池給的這服泡,泡的了換下來還有很多新的。
當然,那些新的也全都是相同的白絁紅繩,就連腰邊兩個紅穗子都沒有任何差別,好像每一穗子都是心數出了數量所以才一分不差。
除此之外,每日吃的菜也不沾一油與葷腥,就連味道都出奇淡,一口下去滿的青菜水,夏蒹里沒味道,想拜托沙彌尼給泡一杯茶,都被沙彌尼用溫的言語打了回去。
只能喝水,一切都要原滋原味,才能達到靜靜心的效果。
夏蒹:......
一想到這種罪只有一個人了,另外一個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吃香喝辣就莫名心里不平衡。
早上吃完青菜與小沙彌一道打坐詠經,中午吃完青菜在屋中謄寫三張經抄,待到晚上,夏蒹面如菜搭著腦袋坐在木桌前,著沉沉的窗欞外。
從方才起天空便十分奇怪,想來夜間是要下一場大雨了。
沒料到這場大雨來的這樣快,轉瞬間漆黑天幕便乍然一亮閃起了驚天地的雷鳴,夏蒹回神,趕忙探將窗牖合上,手剛勾到被大雨淋的窗戶角,便覺一段又冷又的東西纏上了暴在外的手腕。
“噫——!”
夏蒹嚇了一跳,反回手,卻沒回來。
驚慌抬頭,便看見了牽著手的罪魁禍首。
年是淋了大雨過來的。
他漆黑的發好些黏到蒼白的面上,似水蛇般著,面上笑容深深,一雙漆黑漂亮的眼睛都彎了起來,看向的目如膠似漆。
夏蒹:......
殺人魔又在犯什麼病?
“你等著我,我這就進去,你哪里都不要去啊。”
年嗓音清潤如潺潺流水落過心間,話落,他手腕一松,型便在漆黑中消失不見,轉而是大門那里拖出了長長的“吱呀”一聲。
夏蒹心口一跳,往門口看過去。
裴觀燭穿一紅,設計如那一模一樣,就連腰間兩個長穗都無一差別,只是他的服是紅,而系在腰間的長穗和平安結則是白。
一模一樣的服,穿在他上便是年端方如玉,朗朗清月夢,年面若好,本來這樣一紅配在他上該過分濃重,可偏偏裴觀燭腰板直清瘦,一舉一都將規矩這兩個字刻進了骨子里,紅穿在他上,非但不妖冶,反倒顯得清冷。
“夏姑娘。”裴觀燭輕聲,屋外電閃雷鳴,一瞬天大亮,映照他面極為蒼白,好似剛從水中被人撈出來的水鬼。
那一瞬間的亮,夏蒹看到了裴觀燭的表。
他在笑。
可是笑的很奇怪,和往常任何一個笑容都不同。
裴觀燭一步一步往前,淋淋的水痕從門口一路拖曳到夏蒹坐著的小榻前。
“裴公子......?”
裴觀燭沒出聲,好半晌,才盯著道,“怎麼不點燈?”
夏蒹回神,“啊……天忽然就黑了,我這就去點上。”
“嗯,快點。”
夏蒹繞過他去榻下找火折子,沒預料穿鞋的時候子一歪,正正上了他懷中抱著的東西。
是一個小木盒。
夏蒹神經張,看著裴觀燭抱著這木盒避了個位置,聲問,“裴公子......你抱著的這是什麼?”
“嗯?”裴觀燭哼笑兩聲,“是給你的禮,我找了兩天呢。”
夏蒹:......
這又是找了個什麼東西專程用來嚇唬。
裴觀燭今日實在奇怪,夏蒹翻找火折子的時候都忍不住想拔就跑,一旦焦慮張到一個點上,的腦海中就會忍不住開始浮想聯翩。
那個小木盒里的所謂“禮”,不會是裴觀燭用來殺的吧?
畢竟覺很多心理變態都有些惡趣味,對待某些特定的人會用特定的武將其滅口。
靠!不會吧!
可是某種含義上也算是特定的人了,畢竟一來就封了裴觀燭的井,裴觀燭留到現在什麼都沒干,已經覺得很反常了。
一滴冰涼忽然落到夏蒹的額頭上,打了個激靈,后背登時串起一片皮疙瘩,了額頭,只到一點漉漉的水花。
——什麼啊,屋子雨了嗎?
夏蒹挲著指尖抬頭,便見頭頂上方不知何時落下一道黑影。
裴觀燭眉眼似彎似笑,漉漉的頭發還在往下滴著水,眸子又黑又暗,垂頭看著,笑容病態又奇怪。
“還沒找到麼?”
“啊——!”
夏蒹結結實實被他給嚇了一跳,登時捂住了腦袋呈保護形態,可捂了會兒又覺得不大對勁,慌慌張張握住了裴觀燭冰涼的左手。
“裴......裴公子,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封你的井,我沒想到那個井對你有這麼重要,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行不行?我保證以后乖乖的我再也不作妖了我當時封井真的沒想那麼多我真的站在你這一邊的裴公子嗚嗚嗚......”
“噗。”
裴觀燭嗤笑,傾上前,夏蒹嚇得渾發,就見裴觀燭的手繞過了,徑直取過后的火折子,落在邊輕巧一吹,溫暖的火登時顯現,映上年蒼白的臉。
他眉眼藏笑,眸底是昏黃火苗映上的一抹水。
“我只是想給夏姑娘看看禮,沒想你倒是把我當壞人了。”
他道,牽著夏蒹抖攥著他的那只溫熱的手,放到自己懷中的方木盒上,緩緩打開。
夏蒹起肩膀,眼中都不自覺含上眼淚。
要說嗎?要把們如今命綁定這件事告訴裴觀燭嗎?這真的能攔住他嗎?
“夏姑娘又在想什麼?眼睛都不敢睜了,你低頭看看啊。”
他聲音溫帶笑,夏蒹吸了吸鼻子,巍巍垂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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